《厚黑随笔全集.net》第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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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吾讽刺幽默文集:厚黑随笔

  作者:李宗吾


  第一部分

  第1节:出版前言

  出版前言
  《厚黑随笔》是李宗吾先生的一部散文集,内容包括四个部分:一、《厚黑随笔》:二、《厚黑教主自传》;三、《怕老婆的哲学》;四、《厚黑丛话》。
  对于喜欢李宗吾先生文字的读者来说,这些文章都是不可不读的佳作。
  《厚黑随笔》,又名《迂老随笔》,作为单行本于1946年由晨钟书局出版。文中交代了他文字风格和笔法的渊源以及他发明厚黑学的经过。李宗吾以“六经注我”的方式,从老子、孔子、韩非子等先秦诸子的思想中挖掘厚黑学说的来源,以中国历史上著名人物如刘邦、项羽、诸葛亮等的言行来解释验证他的论断,创见频出,启人心智。这些独特的看法都来自于李宗吾“思想独立”的一贯主张,他也希望中国人都能够思想独立。他这样道出提倡厚黑学的真意:“一部厚黑学说,千言万语,无非教人‘思想独立’而已。思想能够独立,行为才能够独立。夫然后,学术方面,才不为古人之奴。政治方面,才不为豪杰之奴。不独立即为奴隶,并无中立余地。”他认为只有中国人都思想独立了,才能不受帝国主义的压迫,国家才能强大。他因此痛切地呼吁:诸君!诸君!努力!努力!李宗吾痛恨民国政治的黑暗,讽刺官场的流弊和腐败,希望中国尽快走出大乱不止的局面,忧国忧民之心令人动容。这篇文字还回忆了他的朋友、辛亥革命后被杀害的烈士张列五,他不为官位利禄所诱惑,慷慨赴死的精神和从容的态度感人至深。李宗吾佩服他的人格之高,忧国之切,感叹说:“列五真是把死之一字,当如儿戏。凡人到了生死关头,才见真实本事。”
  《厚黑教主自传》,于1946年由晨钟书局出版。主要回忆他的父亲对他思想的影响和他少年时代的师友。李宗吾说:“我的奇怪思想,发源于我父。”他的父亲是个治家勤恳,对自己和子女都严格要求的农民,生性爱读书,四书五经、三国演义、圣论广训、治家格言等很爱读。他不但爱读,还善于思考,有自己的见解,主张读书应该联系实际,拿来应用,而不能读死书。他教训李宗吾说:“你的书读窜皮了,书是拿来应用的,‘书即世事,世事即书’,你读成‘书还书,我还我’去了。”李宗吾受此启发,就经常把书和世事,两相印证,才有自己的见解,而不再人云亦云。他父亲读书也有自己的看法,善于思考,对孔孟等圣贤经典也敢于怀疑批评,这也刺激了李宗吾,逐渐形成了他“横不依理”的叛逆性格,“任何古圣先贤,我都可任意攻击。”他说,《厚黑学》、《心理与力学》等书里的观点大都来源于他的父亲,可见家庭和父母教育的重要性。
  这两篇自传性的文字,都是思想、历史、家事、议论交叉而行,信笔由缰,随意为之,生动有趣,不感沉闷。
  《怕老婆的哲学》,于1946年由晨钟书局出版。这是一篇著名的游戏文字,典型的李宗吾风格,他善于颠倒成见,夸张幽默的文风跃然纸上,对历史人物的讽刺挖苦、嘲笑戏弄淋漓尽致,在令人捧腹的同时,也发人深思。流俗以为怕老婆是胆小猥琐男人的特征,但李宗吾却认为恰恰相反,“怕老婆这件事,不但要高人隐士才做得来,并且要英雄豪杰才做得来。”他举刘备为“怕学界的先知先觉”,历数隋文帝杨坚、唐太宗大臣房玄龄、东晋名臣王导、东晋名将谢安、明朝大将戚继光等怕老婆的趣事,证明“官之越大者,怕老婆之程度越深”。他甚至提出男同志设立“怕学研究会”女同志设立“狮吼练习所”的主张,荒诞之外,颇有黑色幽默的意味。
  《厚黑丛话》从1935年8月1日开始在成都《华西日报》逐日连载,每两个月合刊一册。第一册于1936年11月由成都华西日报社出版,先后出版了三册。主要是联系历史和当时的现实,阐发他的厚黑学说。其殷殷期盼中国富强,民族崛起的急迫心态贯穿始终。
  丛话中《我对于圣人的怀疑》一文称得上李宗吾最精彩深刻的学术性文章了,该文原题《圣人的黑幕》,本来打算与《厚黑学》一起发表,但因为《厚黑学》还未连载完,就舆论大哗,说他破坏道德,煽惑人心,所以没能发表。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彻底否定中国传统文化,全盘西化成为思想界的主流,传统文化及其代表人物被攻击得体无完肤,用李宗吾的话说就是“中国的圣人,已是日暮途穷”。在这种背景下,他于1927年以《我对于圣人的怀疑》为题重新阐述他的思想。他认为尧、舜、禹等之所以成为圣人,都是后人依托、假借的结果。普通人有自己的见解而担心人微言轻不敢说是自己的想法,就假托是古代的帝王说的,借他的权势和威望来增加自己思想的分量。追求历史的真相,那些所谓的圣人也并不完美,但为了维护他们的神圣地位,即使他们做了不道德的事情,后人也会为他们开脱洗刷罪名。帝王和圣人相互利用,压抑了中国人的思想,李宗吾说:“中国的人民,受了数千年君王的摧残压迫,民意不能出现,无怪乎政治紊乱。中国的学者,受了数千年圣人的摧残压迫,思想不能独立,无怪乎学术消沉。因为学说有差错,政治才会黑暗,所以君王的命该革,圣人的命尤其该革。”真是精辟尖锐之论。
  李宗吾先生的文字有广大的读者。他特立独行,决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处世风格和遗世独立、坚持个人自由思想的卓异个性促成了他怪异奇特、自成一格的文风。他的文字集讽刺、幽默于一体,旁征博引,议论纵横,挖苦自己,针砭社会人心,道人所未道,见人所未见,读来感觉新意叠出,酣畅淋漓,常常令人拍案叫绝。这样的阅读乐趣和思想刺激是不多见的。为了完整再现李宗吾先生的文字风格,本书除对个别错字和标点符号做了必要的改动以外,未对原文做任何删节。
  刘 泗
  2006年2月18日

  第2节:厚黑随笔(1)

  厚黑随笔
  (又名:迂老随笔)
  去年(民国二十八年)国历三月三日,我满六十,在成都新新新闻上,发表一文,曰:“厚黑教主六旬晋一征文启”,下署曰:“李宗吾”,读者无不大笑,今年(二十九年)三月三日,在自流井,接得张君默生,由重庆来函,叫我写一篇“自传”,惹动了我的高兴,又提笔写文,然而写“自传”我却不敢。
  二十七年八月九日,重庆“新蜀夜报”有云:“近月来,本报发表李宗吾先生的作品‘孔告大战’,和‘孔子办学记’,实已轰动了一般社会,因此‘李宗吾先生,究为何许人?’乃成了本报读者,纷纷函询的问题。……”友人读了,向我说道:“既是读者纷纷函询,你何妨仿当今学者的办法,写一篇《自传》。”我说:这个,我何敢呢?必定要是学者,才能写自传,我是个八股学校修业生,也公然写起自传来了,万一被国中学者驱出,岂非自讨没趣?
  我之不写自传者,固然是不敢高攀,同时也是不屑俯就。以整个学术界言之,我是八股学校修业生,不敢滥竽学者之林;若在厚黑界言之,我是厚黑教主、厚黑圣人,其位敢与儒教的孔子,道教的老子相等。你们的孔子,没有写自传,吾家聃大公,也莫有写自传。我如果妄自菲薄,写起自传来了,舍去教主不当,降而与学者同列,岂不为孔老窃笑?
  张君与我,素不相识,来信云:“读其书,即愿识其人,先生可否于颐养之余,写一详细的自传,以示范于后学。”盛意殷殷,本不敢却,然而因为要“示范于后学”,我反转不敢写了。我的祖父,种小菜卖,我的父亲,挑牛草卖,我小时曾干过牵牛喂水这类生活,如果照实写出,乡间牧牛儿见了,一齐工作起来,岂不成了遍地是教主,我这位教主,还值钱吗?并且我是八股先生出身,倘被“后学”知道了,舍去洋八股不研究,转而研究中国八股,岂不更是笑话?所以我提起笔,不敢往下写。
  我之成为教主者,受师友之影响者少,受我父之影响者多。读者以为我父是饱学先生吗?则又不然。我父读的书,很少很少,我从有知识起,至二十五岁我父死止,常见他有暇即看书,六十九岁,临死起病之日,还在看书,然而所看之书,终身只得三本,有时还涉猎一本,其他之书,绝未看一本,我得了新异的书,与他送去,他也不看。我生平从未见他老人家写过一个字,大约是写不起字的人。然而我的奇怪思想,是发源于我父,我读书的方式,也取法我父,我今日已成厚黑教主了,回想起来,这其间很值得研究,说起来话长,只好不说了,抑或得便时再说。
  我的祖若父,兄若弟,俱务农,我则随时手中拿着一本书,我父呼我为“迂夫子”,在私塾中,一般同学呼我为“老好人”。一日,我父上街,有人谈及我的绰号,回家对我母言之,拍掌大笑。我当日对这两种名称,深恶痛绝,而今才知“迂夫子”,和“老好人”,是最好的称呼,无奈一般人不这样喊了,于是自作一联曰:
  皇考锡嘉名曰迂夫子;
  良友赠徽号为老好人。
  与朋友写信,自称“迂老”,生以为号,死以为谥,故此次所写文字,题曰:《迂老随笔》。
  前年同乡华相如之侄熟之,郑云沛之子北星,来成都云:“父叔辈曾言:昔年在私塾中,我们呼李宗吾为老好人。”我于是请一桌客,请两君当众声明,见得我的话,是信而有征的。今我在自流井,华熟之请春酒,其叔相如在座,我当众请相如证明。跟着郑北星又请,其父云沛在座,我又当众请云沛证明。我在座上高谈阔论,云沛诧异道:“你先年沉默寡言,怎么现在这么多说法?”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我这个厚黑教主,也非生而知之的,是加了点学力的。有志斯道者,尚其勉之。

  第3节:厚黑随笔(2)

  绰号之最佳者,第一是“圣人”,第二是“老好人”,第三是“迂夫子”,第四是“疯子”。我的朋友廖绪初,人呼为大圣人,杨泽溥为老好人,我则四种名称俱有,不过圣人之上,冠有“厚黑”二字罢了。有人呼我为“李厚黑”,尤为干脆,自觉李厚黑三字,较之王文成、曾文正、彭刚直等等名字,光荣多了。
  有人问我道:你是个厚黑先生,怎敢妄窃迂夫子和老好人之名?我说道:我发明了厚黑秘诀,不敢自私,公开讲说,此其所以为迂也,此其所以为老好也。厚黑经曰:“十室之邑,必有厚黑如宗吾者焉,不如宗吾之明说也。”
  老子曰:“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他主张绝圣弃智,绝仁弃义,是个破坏礼教的急先锋,而孔子乃从之问礼,真是怪事!我们读礼记“曾子问”一篇,据孔子所述,老子又是一个拘谨守礼的人,更是怪事!这算是我国学术史上的重要公案。百年后,有人编纂厚黑学案,查出了厚黑教主,是迂夫子,是老好人,恐怕又会成重要公案。
  诸葛孔明,隐居南阳,人称卧龙,后来出师伐魏,司马懿畏之如虎,一辈子龙争虎斗,我不知他真实本领安在,后见史书上载:桓温伐蜀,诸葛武侯小史尤存,时年一百七十岁,温问之曰:诸葛公有何过人处?史对曰:亦未有过人处。温便有自矜之色。史良久曰:但自诸葛公以后,便未见妥当如公者。温乃惭服。孔明出师表曰:“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由此知:龙争虎斗之立足点,无非是“妥当”而已,“谨慎”而已。我这个厚黑教主,亦未有过人处,无非是“迂”而已,“老好”而已。
  我是八股学校出身,哪里会有过人处,不过会做“截搭题”,“枯窘题”罢了。我写的“孔告大战”,和“孔子办学记”,是做截搭题的手笔,诸君或许也见过。我生于光绪己卯年正月十三日,去年满六十,我自己做一篇征文启,切着正月十三日立论,此文正月十二日用不着,十四用不着,其他各月生,更用不着,必定要光绪己卯年才用得着。而且正月十三日,非产生一个教主不可。这是鄙人做枯窘题的手笔。诸君要我写自传,我特出题考一下,只要诸君能够这样的替我作一篇征文启,我即遵命详详细细的写一篇自传。如其不然,我只把那篇文字写出来就是了,自传是不能写的。
  鄙人受过八股的严格教育,每读古人书,即见其罅漏百出。孔子的文章,以八股义法绳之,都有点欠通。例如: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老年人血气衰了,不可亏损,应该说:“及其老也,戒之在色。”今之青年,刮钱的方法,远为老宦场所不及,举凡旧日贪官污吏所不敢为者,他都敢于为之,应该说:“少之时,戒之在得。”像这样修改一下,文章就通了。
  孟子本是八股界的泰斗,如果今日复生,进场考试,包管他终身不第,何以故?文章不通故。他作的文章,“王之臣,有托其妻子于其友,而之楚游者,比其反也,则冻馁其妻子。”这位朋友,若非迂夫子,定是老好人,如果落在今日,远游归来,寻觅他的妻子一定是偕同受托者,进餐馆,入戏园,鲜衣美食,绝不会冻馁的,能够冻馁其妻子,还算是“古道存焉”的好朋友,所以说:孟子的文章欠通。
  周秦诸子,如老子,孔子,庄子,孟子等,外国学者,如斯密士,马克斯,达尔文,克鲁泡特金等,他们所说的道理,或是或非,姑且不论,但是任你如何质问,他都有答覆,答覆的话,始终一贯,自己不会冲突,是之谓:一家之言。我这个厚黑教主,也有这种本事,我可上讲堂,写黑板,大讲厚黑,任随学生质问,我都有圆满的答覆,如果答覆不出,我立即宣布,我这个厚黑教主不当。并且说:你是厚黑教主的老师,叫我的学生,来与你拜门。
  孔门的书,如论语,孝经,诗,书,易,礼,春秋等,看是五花八门,仔细读之,实是一贯。鄙人除“厚黑学”外,还写了许多文字,看是五花八门,仔细读来,也是一贯。道家者流,出于史官,儒家者流,出于司徒之官,厚黑学则出于八股之官。

  第4节:厚黑随笔(3)

  有某君者,同我辩论了许久,理屈词穷,说道:“我遇着你,硬把你没法。”我说道:你当然把我没法,从前颜渊遇着孔子,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虽欲从之,末由也己”。也是把孔子没法。你之聪明才智,不过如颜渊罢了,当然把我没法。某君听了大笑。我说道:厚黑经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则大笑,下下士闻道,则大骂。”你不大骂而大笑,我把你提升上来,官封下士之职。
  一般人都说:要复兴中国,非保存国粹不可,这诚然不错,我所不解者,八股是中国之国粹,为甚舍去中国八股不研究,反朝朝日日研究西洋八股?如此而欲复兴中国,岂非北辙南辕?一般人又说:现在这个时局,非有曾国藩、胡林翼这类人出来,不能收拾,这话也不错;独不思曾胡二人,都是八股秀才出身,而今全国人不知八股为何物,曾胡二人,从何出现?此鄙人所以慨然兴叹,毅然以提倡八股为己任,无奈旧日八股老同志,凋零殆尽,后生小子,全不知八股义法,鄙人特拟作两篇:(一)孔告大战,(二)孔子办学记,据重庆新蜀夜报说:“实已轰动了一般社会”,这都是一般人喜爱国粹之表现。厚黑学者,八股之结晶体也,故鄙人特意与诸君谈谈厚黑学,谈谈八股。
  满清末年,洋八股传入中国,清廷明令废书院,兴学堂,我高兴极了,把家中所藏经史文集,与夫其他等等,用箩筐装起,在山上挖一大坑,用火烧之。那些东西,有些是自己批点过的,有些是手自抄写,而苦心揣摹的,更有些是自己心血呕成的,临烧时,未免依依有情,坐在土坑边,一面翻开读,一面丢在火内,一连烧了几次,而今才知洋八股是这么一回事,深悔当日不该烧,所以我虽毅然以提倡八股为己任,实则根底很浅薄,只好自称八股学校修业生,不敢言毕业。
  幼年时,老师在《江汉炳灵集》上,选了一篇“后生可畏”全章的八股与我读,至今还仿仿佛佛记得几句,“某也……而我也樵牧以外无交游,乡里之中夸学问。”又云:“有官阶而无建白,后人读史,尚无暇记宰相之名,所以一卷可传,夭札亦神明之寿,百年空过,衣冠等枯骨之余。”这话真是不错,一部廿四史中,宰相真是多极了,试问读者,能记得若干个?当日我读这几句文章,往往凄然泣下,自亦不知何为而然,所以发愤而著厚黑学一卷,在四川一隅一内,夸夸学问。八铭塾钞上,张玉书八股有云:“不受朝廷不甚爱惜之官,亦不受乡党无足重轻之誉。”所以许多人骂“李宗吾是坏人”,我也不管。
  《江汉炳灵集》,是张文襄督两湖时,把科岁考秀才们作的八股,命樊樊山选集而成。往年在成都,尹仲锡对我说他:在陕西做府官时,曾问樊樊山,“听说江汉炳灵的文章,全是你做的?”樊曰:“非也,我不过修改而已,但改得很多,所改约四分之三。”这是八股界的掌故,附记于此。
  鄙人写文字,纯用八股义法,幼年老师教我作八股,我有两秘诀,“宽题走窄路,窄题走宽路。”例如:厚黑教主六十征文,这个题目,可以任意发挥,是谓宽题,而鄙人则把一般人应说的话,扫去不说,专从己卯年正月十三日著笔,是谓“宽题走窄路”。己卯年正月十三,是枯窘小题,而文则上下古今写去,是谓“窄题走宽路”。现在八股老同志,尚不乏人,请看此篇文字,合八股义法否?如果科举复兴,进场考试,还能取得一名秀才否?兹把原文,录之如下:
  鄙人今年(二十八年)已满六十岁了,即使在此刻寿终正寝,抑或为日本飞机炸死,祭文上也要写享年六十有一上寿了。生期那一天,并无一人知道,过后我遍告众人,闻者都说与我补祝,我说:这也无须。他们又说:教主六旬圣诞是普天同庆的事,我们应该发出启事,征求诗文,歌颂功德。我说:这更无劳费心,许多做官的人,德政碑是自己定的,万民伞是自己送的,甚至生祠也是自己修的。这个征文启事,无劳亲友费心,等我自己干好了。

  第5节:厚黑随笔(4)

  大凡征求寿文,例应补叙本人道德文章功业,最要者,尤在写出其人之特点,其他俱可从略。鄙人以一介匹夫,崛起而为厚黑教主,于儒、释、道三教之外,特创一教,这可算真正的特点,然其事为众人所共知,其学已家喻户晓,并且许多人都已身体力行,这种特点,也无须赘述。兹所欲说者,不过表明鄙人所负责任之重大,此后不可不深自勉励而已。
  鄙人生于光绪五年己卯正月十三日,次日始立春,算命先生所谓:己卯生人,戊寅算命。所以己卯生的人,是我的老庚。光绪己卯年,是西历一千八百七十九年,爱因斯坦,生于是年三月十四日,比我要小点,算位庚弟,他的相对论,震动全球,而鄙人的厚黑学,仅仅充满四川,我对于这位庚弟,未免有愧。此后只有把我发明的学问,努力宣传,才不虚生此世。
  正月十三日,历书上载明,是杨公忌日,诸事不宜,孔子生于八月二十七日,也是杨公忌日,所以鄙人一生际遇,与孔子相同,官运之不亨通一也,其被称为教主一也,天生鄙人,冥冥中以孔子相待,我何敢妄自菲薄。
  杨公忌日的算法,是以正月十三日为起点,以后每月退二日,二月十一,三月初九……到了八月,忽然发生变例,以二十七日为起点,又每月退二日,九月二十五,十月二十三……到了正月又忽然发生变例,以十三日为起点,诸君试翻历书一看,即知鄙言不谬。大凡教主都是应运而生,孔子生日,既为八月二十七日,所以鄙人生日,非正月十三日不可。这是杨公在千年前,早已注定了的。
  孔子生日,定为阴历八月二十七日,考据家颇有异词,民国以来,改为阳历八月二十七日,一般更莫名其妙。千秋万岁后,我的信徒,饮水思源,当然与我建个厚黑庙,每年圣诞致祭,要查看阴阳历对照表,未免麻烦,好在本年(二十八年)阴历正月十三日,是阳历三月三日,兹由本教主钦定阳历三月三日,为厚黑教主圣诞,将来每年阴历重九日登高,阳历重三日,入厚黑庙致祭,岂不很好?
  四川自汉朝文翁兴学而后,文化比诸齐鲁,历晋唐以迄有明,蜀学之盛,足与江浙诸省相埒。明季献贼躏蜀,杀戮之惨,亘古未有,秀杰之士,起而习武,蔚为风气,有清一代,名将辈出,公侯伯子男,五等封爵,无一不有。嘉道时,全国提镇,川籍占十之七八,于是四川武功特盛,而文学则蹶焉不振。六十年前,张文襄建立尊经书院,延聘湘潭王壬秋先生,来川讲学,及门弟子,井研廖季平,富顺宋芸子,名满全国,其他著作等身者,指不胜屈,朴学大兴,文风复盛。考《湘绮楼日记》己卯年正月十二日,王先生接受尊经书院聘书,次日鄙人即诞生,明日即立春,万象咸新,这其间,实见造物运用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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