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745/781页


颉干迦斯曾掌控回纥最高军权,在拓跋千里地叛乱中,是他率领军队与叛军激战,夺回翰耳朵八里,为忠贞可汗重新即位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也由此从武转文,出任回纥相国,尽管他已是一名文官,但他在军队中依然享有极高的威望,回纥的十五名万夫长,有十名都曾是他的手下,因此他同时也是回纥军方势力的代表,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可以说他就是回纥的第二号人物。

这几天,他和粟特人、摩尼教人一样的沉默了,沉默来自唐军在碎叶的大胜,尽管颉干迦斯对大食人的失败没有感到什么痛心疾,但唐军地胜利却再一次狠狠刺激了他地神经,让他想起了当年安西之战的耻辱,他率十万大军南下北庭,可最后却靠可汗对张焕地乞求才回到漠北,这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耻辱,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与唐军再次决战,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能率大军饮马中原,将大唐的财富和女人统统掠回草原。

他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当岁月快湮没他的梦想时,机会却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准确地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一生中最疯狂的诱惑。

房间里十分安静,火炉烧得很旺,铁架上一壶奶茶咕噜噜地翻滚着,颉干迦斯一边给火炉里添柴,一边默默地听着贵客给他分析眼前的形势。

“相国,回纥九部中,除仆固和阿布思略略偏向大唐外,其余浑、拔曳固、同罗、思结和契都主张向南展,主张夺取北庭和安西,这和你的想法是一致的,你也必然会得到他们的支持,另外,控制我们回纥财源的粟特人更是强烈反唐,主张与大食结盟,他们对可汗放弃进攻北庭一事十分不满,我得到的确切消息,现在粟特人都认为就是因为可汗的背叛才导致大食在碎叶的惨败,至于摩尼教本身就源于波斯,与黑衣大食同宗同源,又有我这个国师对你的忠心拥护,你不用担心回纥舆论对你不满,摩尼教用神喻来替你解决继位的合法性。”

坐在颉干迦斯对面侃侃而谈的贵客自然就是回纥国师苏尔曼了,在碎叶战役结束之前,他便接到了哈里的秘密任务,推翻现在的忠贞可汗,重立一个亲大食的回纥新可汗,为此他在回纥贵族中找了很久,前登利可汗的子嗣都被杀绝了,其他的年轻贵族要么是软弱无能,要么就是不被军方认可,而想推翻忠贞可汗的最关键就是必须得到军方的绝对支持,苏尔曼寻找了很久,既是铁杆反唐派,又能得到军方绝对支持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相国颉干迦斯,经过几次试探,包括和他儿子密谈,苏尔曼已经现了颉干迦斯隐藏在忠心背后的真面目,这其实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权欲。

于是,无须再转弯抹角,无须再遮遮掩掩,苏尔曼直接说出了大食哈里的想法,推翻忠贞可汗,拥护颉干迦斯为回纥新可汗,苏尔曼一边说,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眼色,他见颉干迦斯默默无语,更没有跳起来指责自己大逆不道,知道他其实已经心动了,只不过他需要一个更加光面堂皇的借口罢了。

“相国也看到了,贺禄莫达干确实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两头鸟,两国对峙时他想立双可敦,唐军在碎叶获胜,他又立刻要娶大唐公主,说得难听一点,这种人看似左右逢源,实际上却是一个没有雄心伟志,无法带领回纥走向强盛的小人,真正的大英雄应是相国这种坚持自己原则,一心向外扩张疆土的铁腕,相国不要再有什么疑虑了,相国继位是大势所趋,符合回纥的根本利益,必然会获得广泛的支持。”

颉干迦斯微微叹了一口,“可汗对我不薄,我又于心何忍?”

苏尔曼暗暗冷笑了一声,当年登利可汗对他同样不薄,他怎么就忍心杀之而投新主呢!现在居然又想立牌坊,其卑鄙厚颜,当真让人佩服,虽然心中瞧不起此人,但苏尔曼却不得不替他找一块遮羞之布。

“相国错了,他几时待相国不薄过,相国莫要以为他任命你为相国就是感恩戴德,就是不薄,不是这样,他的真实用意是用明升暗降之法夺取了相国的军权,相国想一想,当年他父亲顿莫贺达干就是从相国夺取了可汗之位,前车之鉴不远,他怎么可能再相信你?”

苏尔曼的鼓动终于打动了颉干迦斯,他心中的野心渐渐地苏醒了,沉吟良久,他缓缓说道:“贺禄莫达干没有大的过错,我不想背上弑君的罪名,你要把这件事做圆满了。”

苏尔曼阴险地笑了,“你放心,我早已有了完美的计划。”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三十九章 回纥惊变(下)

规模宏大的迎婚仪式在翰耳朵八里郊外的草原上举行,尽管天寒地冻,但回纥人的热情却犹如春天到来,四万回纥民众自来到草原上观看这一规模空前的盛况,在数百顷的空地上早已扎下了近千顶帐篷,大多是来自回纥九部的贵族和他们的部分族人,而二万余骑兵在场地周围维持秩序。

迎婚仪式就相当于现在的订婚仪式,尽管婚礼后才能同房,但迎婚仪式后名份已订,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理由,比如战争或当事身亡,大唐公主将铁定成为忠贞可汗的妻子。

帐篷群中格外热闹,上名侍卫和仆从流水线似的宰羊煮羊,又将一盘盘粟特商人从西方带来的水果和美酒端进迎婚主帐,大帐里已经布置的金碧辉煌,地上铺着绣满金丝银线的地盘,四周挂满了来自撒马尔罕的幔帐,随处可见金光闪闪的器皿,两把镶满宝石的金背靠椅放在正中,还有一张极为宽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喷香的羊肉和果蔬酒浆,考虑到大唐公主可能的感受,在大帐的四角又放了几只巨大的中原瓷瓶。

另外在大帐的另一侧则堆满了事先送来的陪嫁礼物,有各种书籍、上好的绸缎、成箱钱币还有大唐各地的特产,当然,这里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算是公主给未来夫君的私人礼物,真正的大唐嫁妆将在一年之内陆续送来,三十万石粮食、二万匹绢、二十万贯钱,三百余名能工巧匠,以示大唐对两国联姻的重视。

此刻,大帐之内除了送食物的仆从外,就是正在布置的几个摩尼教教徒了,摩尼教是回纥的国教,在迎婚仪式上也要体现出摩尼教的影响,那就是火的存在,燃烧着圣火的金火盆。印有圣火图案的幔帐和地毯等等。

大帐里三个摩尼教徒正紧张的忙碌着,两人正在挂一幅幔帐,而另一人则在铺整地毯,铺整地地毯紧靠着公主的礼物,铺地毯的摩尼教徒目光落在了一只青瓷酒壶上,它摆在金盘之上。旁边配有两只杯子,酒壶已盛满美酒,等会儿公主将亲自给忠贞可汗敬酒。

教徒悄悄地向后瞥了一眼,其他两名教众正站在高凳上安装帐幔,长长的印着圣火的帐幔垂下,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他从帽子里取出一只纸包,迅疾地打开了酒壶地盖子

天色已渐渐地昏到了黄昏时分,离主帐约百步外。数百名回纥贵族、官员、高级将领、粟特大商人、摩尼教大主教等等正簇拥着衣着光鲜的忠贞可汗翘引盼大唐公主的到来。

在他左面站着国师苏尔曼,他一边谈笑风生地和右杀将军聊天,但目光却不时瞥向主帐。三名摩尼教徒已经布置完出来了,走在最后一人与苏尔曼目光一触,苏尔曼会意地笑了,他回头找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颉干迦斯,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天色渐暗了,迎接公主的队伍还是没有消息,许多耐不住性子的百姓纷纷回城,忠贞可汗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回头令道:“快派人去看一看。早该到的队伍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几名贵族忽然指着远方叫喊起来,只见昏黄的天边终于出现了大队人马,草原上欢迎的号角齐鸣,大唐公主即将抵达典礼现场,忠贞可汗大喜,笑呵呵迎了上去。

马车内李素心情复杂地望着越来越近地帐篷群。只见大群回纥贵族向这边走来。为之人似乎就是忠贞可汗。她地心渐渐沉重起来。裴明远口口声声说她有机会不用嫁给此人。但现在这机会似乎越来越远了。李素偷偷地看了一眼在她不远处地裴明远。见他表情凝重。李素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拉上了车帘。

裴明远也同样地忧心忡忡。尽管陛下告诉他回纥人会有阴谋。可这个阴谋会出现在哪一个环节。用什么样地手法。会有什么后果。他都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跟着这个未知地阴谋共舞。但他又肩负保证公主安全地重责。巨大地压力使他脸上露不出一丝笑容。他曾经想到用侍女冒充公主。可那样又会将大唐地尊严丢尽。是极为愚蠢地做法。偏偏陛下旨意在先。他又不能和药罗葛灵商量脱身之计。他唯一想到地办法就是让公主天黑后再赶到仪式会场。这样。仪式只能推迟到明天举行。一个晚上或许就真会生什么。

激昂地号角声在草原上回荡。大队回纥骑兵迎了上前。旌旗招展。在寒风中猎猎飞扬。回纥相国颉干迦斯大笑着向裴明远迎了上来。用熟练地汉语道:“裴使君一路辛苦了。”

裴明远连忙拱手笑道:“大相亲自来迎。明远实在不敢当。不过公主确实有些疲惫了。能否让她休息片刻?”

“裴使君放心。这个我家可汗早已考虑周全。”颉干迦斯一指远方地帐篷笑道:“现在还是晚上。公主不妨好好休息一夜。养足精神到明早再举行迎婚仪式。”

裴明远微微点头。“那就一切有劳大相了。”

此刻忠贞可汗已经到了公主的车驾前,他躬身行一礼笑道:“本汗即将和公主成为一家人,希望公主能喜欢草原,能成为唐回两家的世代友好的桥梁。”

半晌,李素才在马车内缓缓答道:“我从大唐带来了许多书籍,这些都是先进的唐文化,希望可汗在闲暇时多多阅读,把它们教授给自己的臣民,我大唐还会有许多绘画、建筑、陶瓷等能工巧匠将来回纥,也希望他们的到来能给回纥人民的生活带来新地气息,至于唐回两家的关系,只要回纥能真把大唐当做自己的亲人,不受外人挑拨,不要起非分之想,大唐就绝不会亏待自己的兄弟之邦。”

“公主深明大义,本汗受教了,现在时辰已晚,请公主别帐歇息,明早再正式举行迎婚仪式。本汗希望看到一个充满笑容与生机活力的公主。”

“好吧!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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