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第770/781页


“孩子这次远到万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返回长安,孩儿不能在父亲身边伺候,望父亲保重身体,不要让孩儿牵挂。”

裴佑也有些伤感,不过他看出了儿子情绪消沉,知道他是嫌广州是荒蛮之地的缘故,他还不懂皇上任命他为广州刺史地深意,便耐心地开导他道:“吾儿不要以为广州是荒蛮之地,事实上这是极有前途的地方官,可惜崔贤那个笨蛋不懂这一点,竟白在广州做了这么长的刺史,我儿能到广州为刺史,我倒认为这是皇上的恩宠,可比那些在江淮、河东为官的刺史更有前途。”

他见儿子愣住了,便继续笑着开导他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呢?主要是因为我大唐即将和大食缔结和平协议,作为其中一个附件就是鼓励双方展贸易,按照朝廷的规划,广州就将是我大唐对大食海上贸易的最主要港口,将来不仅仅是大食商船云集广州,朝廷也会鼓励我大唐商人出海贸易,我可以想象,明年开始广州商业之繁荣的景象,数年之后商业繁盛将不亚于扬州,皇上曾给我说过,他有打算将市舶监从现在的扬州迁到广州,这是其一,其次岭南气候炎热且降水充沛,那里地水稻据说能一年三熟,为了保证我大唐粮食地产量,皇上已经下令岭南五府经略使实行军屯,另一方面朝廷也在考虑移民广州,使广州能成为我大唐的另一个粮仓,而作为广州刺史,无论在对外贸易还是农业开,这都是一个极容易做出政绩地宝地,我儿正当壮年,要争取在广州做两任刺史,这将会成为你将来入相的最大资历。”

父亲地话使裴胜豁然开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插翅飞向广州,去实现他的抱负,裴佑见儿子已经被自己劝通,他也感到十分欣慰,又进一步鼓励他道:“人人都说裴明远才是裴家地未来,但我看未必,如果我儿能抓住这次机会。在广州做出卓越的政绩,在百姓中赢得良好的口碑,你将来的成就将不在为父之下。”

裴胜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暗暗誓要让家族、让世人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时,门口传来了下人的禀报声,“老爷。夫人来了。”

“噢!快让她进来。”裴佑急忙吩咐让夫人进来,一早他就让夫人带信进宫给皇后娘娘,他一直就在等夫人的回信,但他不想让儿子卷进这件事中,便对裴胜道:“你先去吧!这次赴任把妻儿都带上,好好休息几天。选吉日上路。”

“那孩儿先告退了。”裴胜退下,在门口正好遇见进屋的钱夫人,便给她施一礼,快步去了,钱夫人一直见裴胜背影消失,这才走进房内,她是第一次进丈夫地书房,倒有些不自在。她行了一礼道:“老爷,信我已经交给了皇后娘娘。”

“那她怎么答复你?”裴佑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钱夫人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什么也没有说,她看完信就烧掉了,然后就说宫里有事,打我出来了。”

“烧掉了!”裴佑竟失口叫出声来,他万万没想到裴莹竟然会把信烧了,极度失望之情从他脸上涌现,这次土地实名制对他们裴家的冲击极为严重。按照授田标准。他们裴家目前的一万三千顷地只能保留一千二百顷,其余一万多顷上田皆要被作为无主之地没收。这对他们裴家来说就是灭顶之灾,没有了土地支撑。他们裴家也就俨如断了源头活水,只剩下死水一潭,不出十年就将彻底败落下去,虽然也有族人建议经商,但裴家世代望族,岂能以从商自损身份。

作为裴家家主,裴佑这两个月殚精竭虑,寻找一切可能的办法,他曾经请杨炎进劝皇上网开一面,但张焕态度之坚决让他终于意识到,所谓土地实名制其实就是针对世家而,想让张焕让步无疑是与虎谋皮,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裴莹,看她能不能使张焕对裴家稍稍让步,毕竟裴家是太子的娘舅,可裴莹居然把信烧了,这种冷漠的态度让他着实难以接受。

裴佑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裴家的土地烟消云散吗?裴佑地心情极为沉重,当初就是他和张焕达成了保留一万顷土地的条件,裴家才解散军队,可现在又让他如何去面对家族的质问。

就在这时,一名家人拿着一卷鸽信急匆匆跑了进来,“老爷,相州急信。”

裴佑慌忙展开了鸽信,他一下竟呆住了。

后宫内,裴莹正在给丈夫收拾行装,再过几天,丈夫就要离开长安去碎叶巡视了,至少要大半年后才能回来,而丈夫走后,就将由皇儿监国,这使裴莹既有些伤感又感到高兴,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是皇儿长大成人,也同时意味着自己老了,裴莹呆呆地坐在榻上,她不由想起皇儿刚刚出生的时候,那天她挺着大肚子帮崔宁布置学堂,就在那天皇儿出生了,那时她才十七岁,还是在武威,可这一晃就是十六年过去了,岁月竟是如此短暂。

裴莹轻轻叹息一声,又低下头给丈夫叠了几件内衣,丈夫今天在平平那里过夜,这也使她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她还真无法向丈夫开口裴家之事,今天上午,二叔竟然让婶子给自己送来一封信,信中居然让她向皇上求情放宽裴家的土地尺度,裴莹当然也知道这次土地实名制将会使裴家遭遇重大损失,可这是丈夫酝酿了几年的方案,可见他已是深思熟虑,自己是他妻子,应该支持他,而不是拖他地后腿,况且自己作为一国皇后,又怎么能为自己家族开这个口子,让天下人耻笑,更重要是皇儿刚刚被册封为太子,如果因为这件事使丈夫对自己反感,那一定会危及到皇儿的太子之位。

裴莹并不知道张焕正式册封琪儿为太子是和相国们反复磋商的结果,是从大唐的未来考虑,而和私人感情无关,她一直认为册封皇儿为太子是因为琪儿是嫡长子的缘故,她也知道张焕在所有的儿女中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是老二李,最喜欢的公主是自己女儿李秋,这也算和崔宁拉了个平,可是继承皇位地是儿子而不是女儿,在几年前,裴莹就曾十分担心丈夫会立儿为太子,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儿酷似他年少之时,而且裴莹也承认儿比琪儿更加胆大、更加坚韧、更加有毅力,他从十岁起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骑马去西内苑的森林里读书练剑,一直到中午方回,几年来从未间断过,可是自己的琪儿就办不到,但最后丈夫还是册封了琪儿为太子,同时又加封儿为陕王,这就使得裴莹总有一种危机感,琪儿的太子之位并不牢固,为此她更加小心谨慎,所以今天中午二叔请他为裴家说情一事,她就无论如何不会答应了。

可是,丈夫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里,裴家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呢?这又是裴莹极为担心之事。

(感谢啊!一下子只剩不到三千张,居然还带动月票的增加,感激中,恳求继续支持!) .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五十五章 灭顶之灾

凉州也就是从前的武威郡,大治八年五月底,大唐皇帝张焕在两万羽林军的护卫下,抵达了这座他从前起家的城池,张焕西行的最终一站是大宛都督府,也就是昭武九国中的石国都城拓折城,在那里他将会见大食哈里拉希德,这是两国在一年多以前所定下的正式会晤,时间是在十月,离现在还有五个月,有足够的时间给他进行沿途巡察。~~. ~~

天宝县,张焕在凉州刺史、都督、县令等等数十名地方军政官员的陪同下来到石羊河两岸视察,十六年前,张焕在武威主政时,曾将在天宝县安置了一千余汉人军户,他们就在石羊河沿岸开垦土地,使原本荒芜的石羊河两岸出现了一片片阡陌纵横的麦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里的景象和当年相比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天宝县的人口还是千户左右,汉、羌各占一半,维持着传统的汉耕羌牧的局面,五月底的麦子即将成熟,金黄的麦浪在和风的吹拂下起伏翻滚。

“陛下,天宝县当年曾被吐蕃大军蹂躏,大唐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当时几近一座空城,后来唐军重新收复河西后,许多逃亡陇右的百姓又陆续返回县里,在军队的帮助下重建家园、重耕土地,才慢慢恢复到今天这个景象,着实不容易。”

天宝县的县令姓王,长安人,年纪约三十岁,是在当年陇右单独举行的科举考试中通过的士子,前年由昌都县县丞提升为天宝县县令,虽然他才三十岁,但长年的操劳使他变得十分苍老,宛若四旬,身上的官服也浆洗得白,很是破旧,看得出他做官的辛劳。

对于天宝县和凉州。张焕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为防止那里的百姓被贪官荼毒,他每年都要特别安排监察室人到凉州各县暗访民意,结果还算让他满意,尤其是这个王县令,要赡养两代老人,还有四个孩子,家中十分清贫。由于请不起雇工,据说他和妻子还要亲自下田耕作。

张焕点了点头,他来到一片麦田前,仰望着旁边一架巨大的水车,这就是当年他曾经看过地那架水车,当年的新水车已经变得十分陈旧了,吱吱嘎嘎地转动着,水车下原本坐着十几个休息的老农。见大群官员和士兵走来。都吓得远远地躲开了,张焕远远地眺望一下麦田,便走到水车前找一块石头坐下,又挥手命众人都坐下,可怜众人没有带坐垫,只得纷纷席地而坐,张焕笑了笑,又问王县令道:“土地实名制天宝县开始了吗?”

“回禀陛下,我们三月中接到户部文牒后就开始了,由凉州土地田亩司主持。我们县里协助。”说到这里,王县令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凉州土地田亩司参军事,意思是应由他来回答皇上的这个问题,但其他官员见皇上根本没有询问别人的意思,谁也不敢多嘴,张焕确实也没有想问别人,他继续问王县令道:“那你说说看,你们天宝县的土地实名制是怎么做的?”

王县令见皇上只盯住自己,只得暗暗苦笑一下道:“回禀陛下。天宝县地耕农大多是军户。按照军户标准他们每户可得土地五十亩,军户在授田时都有登记。每户且都有地契,对于非军户人家也按三十亩土地的标准登记授田。而一百余户农耕的羌人也一视同仁,并无歧视,所以天宝县的土地实名制比较简单,只一个月便实地核对完成。”

“超标的大户天宝县没有吗?”这才是张焕想问的关键问题。

“天宝县大多是新垦土地,所以大户几乎没有,只有两户人家因人口较多,所以多开垦了土地,各自超过标准五十亩和百亩,一户人家分成三户解决了超标问题,而另一户捐助县里办学,属下已替他上报申请勋官,备案表皆送往朝廷。”

王县令见皇上在沉思中,他忽然鼓起勇气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便点点头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王县令见其他上级官员都在紧张地望着自己,可是有些话在他心中憋闷已久,不说不快,他心下一横便道:“这个土地实名制虽然能解决部分土地侵占问题,但也只能对中小地主有效,可对那些占据了数千亩、上万亩土地的大地主,却是直接侵犯了他们的核心利益,为了保住土地,他们必然会使出各种手段,最常见地办法就是贿赂官员联手造假,缩报田亩,事情严重或许还会武力抗拒,从而造成天下动荡,土地问题历来就极难解决,一个不慎将会荼毒后世,陛下,不可不防啊!”

张焕望着这个忠直地底层官吏,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对周围的官员道:“正如这位王县令所言,土地问题历来都极难解决,几乎所有的社会动荡、改朝换代都是土地过度兼并导致,昔日汉哀帝改元,也是想限制土地兼并保住汉室江山,却不得其法,落得汉室被王莽篡位的结果,本朝玄宗皇帝也意识到土地兼并的严重后果,几次下旨限田,终因积弊太深而不了了之,土地兼并问题最后引了安史之乱,纵观历史上也有成功解决土地的例子,如汉初、唐初,这却是因为人口稀少,土地众多的缘故,矛盾不深,朕为解决这个土地问题也是殚精竭虑,现在大唐占地广大而人口稀少,又经过长期内乱的重洗,使解决土地问题的难度要比开元天宝时容易得多,同时朕采取先兴工商、再改土地的策略,给大户人家疏导了一条出路,他们也可以兴办工坊、展贸易而保持家族富有,这就大大减轻了大户人家走投无路地可能,而且这些大户若能拿得出当时购买的地契,朝廷还会给予兴办工商后的减税补偿,退一万步说,大唐给予权贵本身就有很高的土地标准,已经足够享有,关键是一个贪字。你们想一想,一个家族占有一万顷土地,他们要这么多土地做什么,一年的收成几辈子都吃不完,大量的土地无人耕种被荒芜,如果朕不改变这种状况,有恶劣的先例在前,百年后我大唐的土地兼并必然会愈演愈烈。那时朕在九泉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唐亡国了,所以晚痛不如早痛,朕如果现在不改,将来就再也没有改地机会了,即使要付出沉重地代价,朕也绝不后悔。”

当前:第770/781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