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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说你也能想象得到,这六个案子,不但震动了洛阳,震动了河南,也震动了当今天子。皇上立即下召,限期破案,否则重惩所有捕快。但限期过后,案子仍未能告破。洛阳府尹立即按旨重处了所有捕快,还撤了总捕头田开恩的职。府尹大人叫大家戴罪破案,并许诺说,谁破此案,就让谁当总捕头。”

说到这里,袁海宁不由自嘲地一笑,说道:“不瞒姑娘,我听了府尹大人的话后,是藏了一点私心的,因为我也想当上总捕头呀!”霍丹晨笑道:“肯承认自己有私心,还算你老实!”

袁海宁微笑道:“不过,有私心的也非我一个。我发现大家在一起时,看似齐心合力地破案,其实背后却各查各的,不但相互隐瞒自己查到的一些线索,更有甚者,还故意引导别人往错误的方向侦察!我从仵作那儿,调出他所记载的那三十九名死者的验尸笔录,并偷偷抄录一份,然后去找洛阳城里武功最高强的中原镖局的总镖头范丛林,请他判断一下,凶手使用的到底是哪家刀法。

“他仔细研究过所有笔录后,最后下的结论是:凶手所使刀法是少林派的伏魔刀法。但不知凶手本来就是左撇子,还是为了掩饰自己真实武功,而故意用左手使刀,总之出刀部位与正常的伏魔刀法出刀部位恰好相反。更让我震惊的是,他断言这名凶手是个绝顶高手!自己也非其敌。我听了将信将疑,因为我知道他的武功在当今武林里至少排名在前二十五名以内,如果连他都不是此僚的对手,那这凶手的武功就真的深不可测了。我问他洛阳城里可有会少林伏魔刀法的高手,他想也不想就肯定地答复我说:没有。

“本来光凭这一点,我还不能确定凶手一定是少林寺和尚,毕竟洛阳登封相距甚远,而且除了少林僧人外,一些少林俗家弟子,或者没正式投师的人也有可能学到了这种刀法。但赵开的尸体在嵩山脚下被发现后,我就确定凶手是少林寺的弟子无疑了。另外,以前我们在侦破那六起凶杀案时,其中有两起案子,有人在事前曾目击到一名形迹可疑、身材特矮小的陌生中年人在附近出现过。因此我认为这名凶手应当同时满足六个条件:一、他是少林僧人或者正在寺里学武的俗家弟子;二、他会鹰爪功和伏魔刀法;三、他身材可能很矮小;四、他可能是中年人;五、在那七起(赵家被杀前已发生过六起)凶杀案发生时,他都没有留在少林寺里。六、他可能是左撇子,至少能左手使出伏魔刀法。

“我想,少林寺里弟子虽多,但要同时满足这六个条件的人却肯定极少,甚至是唯一的!因此我到登封后很快就确定了两名嫌疑人。让我非常惊奇地是:这两名嫌疑人竟是同一厢房的!这两人一个是智鸣,一个是慧始。我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的捕快,也没有直接找智鸣慧始他们来询问。因为我有种直觉,未得铁证之前就找他们,不但可能前功尽弃,而且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决定用最笨但最有用的办法,那就是暗中监视。

“本来,在这两人里面,我认为嫌疑更大的是慧始。他虽然是年轻人,且身材也很高,和我想像中的凶手有两条不相符,但这两点不足以排除他的嫌疑。因为被人目击到的那名形迹可疑的、身材特矮小的陌生中年人也未必一定是制造那七起杀人案的凶手。除了这两点外,其他四个条件他都符合!尤其重要的是:他正好是左撇子!虽然他的武功并不似范丛林说的那样高强,但能同时满足四个条件,已经基本可以认定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凶手了!

“而智鸣,大家都说他是个半路出家的和尚,自从十年前来到少林寺出家后,一直被分在菜园种菜,因为武功很低微,为人又很沉默、懦弱,所以经常被其它种菜的僧人当活宝欺负、戏耍。而且他不是左撇子,因此我对他的怀疑要小一些。不过,他也符合五个重要条件:一、他正好是中年人;二、他身材很矮小;三、他学过伏魔刀法和鹰爪功;四、他是少林寺和尚。五、那七起凶案发生时,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霍丹晨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会不会他们两个同是那七起杀人案件的凶手呀?”袁海宁道:“你反映倒快!但根据我们在几起凶杀案的现场勘测分析,凶手只是一人。”叹息一声,接道:“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智鸣并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他做出懦弱好欺的样子,其实只是为了掩饰他那可怕的另一面而已!

“因为他们都是菜园的僧人,而且分给他们种的那块菜地就在塔林背后,所以我到少林寺后,几乎每晚都伏在塔林、菜园等地暗中监视他们。第一晚,我就发现慧始确实不是一个本分的和尚。因为那晚我看见他在深夜里偷偷去菜地里和一个神秘女人……呵呵,不说你也能想象!我在他们鬼混后,又悄悄去跟踪那女人,才发现她家就住在山上,离少林寺不过一里之距。

“虽然我发现了他的丑事,但毕竟这不是我要的证据,所以我没有打草惊蛇,只是继续暗中监视。结果第三个晚上,我又意外地发现智鸣提着一个包袱,神神秘秘地向菜地方向走去。当时我一看见那个包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因为我本能地感到,他包袱里装的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东西!说实话吧,我怀疑他的包袱里装的乃是一颗小男孩的人头!也不知是因为心里先入为主还是事实如此,我越看那个包袱越象是我怀疑的东西!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又印证了我的判断,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死了两名少林寺俗家弟子!我当时心里非常激动,暗想:原来他才是那个可怕的凶手!原来他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我自知非他敌手,所以不敢出声,哪知我由于心里太过激动,呼吸重了一些,所以被他听到了我的呼吸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差点死在了他手里!幸好天无绝人之路,竟让我因祸得福,结识了霍姑娘你!”

第五十二章 少林血案

“苦锻大师住在哪个院里呀?”

蒋平出了藏经阁后,才想起自己连苦锻大师居于何处都不知道。但想苦锻大师是苦字辈,与方丈苦难同辈,在寺里地位定很尊崇,要打听到他的居所当非难事。不料一路上竟难得遇见一个人影,诺大一座寺院,空荡荡的就象是一座荒庙。正感奇怪,忽闻远处传来一阵梵唱,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是我糊涂了!这时正是和尚们做晚课时间,和尚们都去大殿听讲经书去了,苦锻大师自然也不在自己厢房里。”

但既然已出来了,也不必急着回去,于是决定一个人在寺里随意溜达一会。

来到少林寺后,他也不止一次在寺里溜达闲逛。但象现在这样,独自一人散步却是第一次。一时间,他竟有种时间倒流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平凉城时独来独往的日子。

想到平凉,自然又想到了方嘉。但却吃惊地发现,方嘉的样子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了!模糊得仿佛从未曾真实地存在过一样,那种感觉真的恍若隔世!刚随孙老师离开平凉第一二日,他还会时时在心里悄悄地思念她,但和孙老师逐渐熟识后,那种思念的次数就渐渐地减少了。到底是少年心性,又是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所见所闻全是从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自然产生了新奇和兴趣。思念本来就是一个人心灵寂寞时才容易产生的东西,心灵被外面的世界吸引后,思念也就“无机可乘”。

才三个多月,竟然就想不起来了!曾今那样魂牵梦萦的人影,曾今以为无法自拔的那种情愫,原来,也不过如此!想到自己原来并不似自己想象中那样深情、专一,他不禁在心里苦笑。“难怪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我和她只分开了三个月,就已经记不清楚她的五官和神情,要是再过三年或者三十年,又当怎样?”他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幻想三十年后,自己已成江湖中一个人人景仰的高手,再也不用害怕崆峒派了,便回到家乡。想起少年时代的事情,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怀旧之情,于是又象以前那样,趁着月色,展开轻功,来到方家庄。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方家庄还是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庄前佳树葱茏;弹筝湖边的那棵古榕树依然是孩子们常常嬉戏的地方;房屋依着坡势随意而建;黑色的屋脊沐浴着清泠的月光,闪闪耀眼;几乎每家门前,檐下都堆着高高的干柴;晾衣杆上搭着衣服和被褥;狗躺在篱笆院里某个阴暗角落,只要听见有人过路,不管是生人还是熟人,都要立即示威地吠叫;那条通往崆峒山上的青石板路还是从庄子中间穿过,月光下看去,更显光亮而寂静……

看见这里一切跟从前一样,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惆怅和甜蜜。轻步来到方家把势场后院墙下,只听院子里正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他心里顿时热血直涌。三十年了,她还是跟从前一样,在练习祖传的枪法!想起少年时那段偷窥旧事,一时感慨不已,提一口气,轻轻跃上院外那棵歪脖老树,分开面前茂密的树叶,只见一个白衣少女正在练习枪法。

那把势场还是跟当年一样,东西两边院墙下各有一排兵器架,架中陈列着刀枪棍戟等十八般兵器,南面一棵柳树下还放着一个练习臂力的石锁。石锁旁边有一矮几,上面放着一盏马灯,灯后矮椅子上坐着一位中年美妇,正默然观看场中少女舞弄长枪。

只见那少女在场地中纵高伏低,闪展腾挪,刺扎生风,身法灵动,时而长枪破空,时而红缨覆地,时而拖枪游走,时而乱舞枪花。因为背光,加之又不停游动,所以看不清少女模样,但见她白衣如雪,身段娉婷,似乎是位标致少艾。自己虽是一代高手,见识过更高武功,但见那少女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一杆枪舞得甚是好看,也不由暗暗点头。

自己正看得出神,忽听那中年美妇说道:“好了,你歇息一会罢。”

少女嗳了一声,收势停下,看向中年美妇,有些羞怯地说道:“请母亲指点。”

母亲?原来中年美妇不是少女的师父,而是她的母亲!

这时少女的脸正好朝着这边,所以自己终于看清楚了她的面目。但见她十六七岁年纪,容貌清秀,神情动人,皮肤皓洁,身段娉婷,虽然模样和神情都与自己记忆中的方姑娘依稀相似,但……到底不是!

三十年后,景物依旧,但歪脖树下,把势场中,习枪的已不是当年的那个白衣少女!……

虽然明知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想,但他还是酸楚得难于自己,一滴泪水悄悄滑落。

正自伤心,忽见前面一个年轻僧人担了两只粪桶,一荡一荡地迎面行来。蒋平恐被对方耻笑,慌忙举袖拭去泪水。忽地想道:“虽然今天不用去找苦锻大师了,但问一问他的居处也好。”

那僧人虽挑了两大桶粪水,但依然脚步快捷,眨眼工夫,便走到了蒋平面前。蒋平正待张口搭话,但见对方两眼平视前方,并未看自己,嘴张了一下,终于没有出声。

两人一交而过,片刻间那僧人便去远了。蒋平心里顿时生起一种自责和懊恼之意:“哎,我的嘴真是钝铁匠打成的嘴巴!主动搭话又有什么大不了了?”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个孤独之人,究其原因,其实主因还是自己嘴太笨,不愿意主动与人交谈。他内心深处,也常为此自责和懊恼。很多次都暗下决心,要改变自己这个缺点,但每次和人相处时,却仍然是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用心太多,用嘴太少,这个性格缺点决定了他的孤独命运。

一路自责和胡想,也不知道瞎走了多久,猛见前边出现一片菜地,他的神思才重又回到现实中来。

这片菜地里全种着卷心菜,因为天干少雨,所以这些菜长得不好,个头既小,颜色也发黄,其中还有不少卷心菜被山耗子偷食得惨不忍睹。极目四望,但见菜地左首是坡地,右首是一道低矮的院墙,红墙黑瓦,粉壁斑驳,墙脚生满乱草。蜿蜒曲折地绕着这片菜地向前伸延,最后消失在菜地对面那片衫树林后。那座衫树林,每株衫树都又高又直,青枝馥郁,绿叶阴深。依着地势连绵起伏,在黄昏中看去,倍显安静和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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