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乾嘉宫赋》第60/156页


两架步辇缓缓地抬出了后苑,直上了宫道。此时紫禁城上方还是一派清朗,天色碧蓝,云如雪,可远处的天际却已叠了几层黛青色的乌云。侧耳一听,竟隐约有隆隆的雷声传来,那声音闷却雄厚,有心人一听便知雷雨将至。这是乾隆五十八年的第一场雨,人们盼了很久的春雨。

“下起雨来,天冷得很,还是改日再过去。”霜若笑道,下起雨来,这些个奴才就遭罪了,“方才谢谢你带我离开,在那儿对着她太不自在了。”

芷涵一叹,满是同情:“刻薄寡恩,没想到,她竟变成这样。揪着你的话柄,就把玉瑾硬塞了过来,还顶着一副大慈大悲的样子。不过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应承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她是皇阿玛的贵人,而我是皇阿玛的儿媳妇。一长一幼,若是推拒了她的美意,就是拿乔,目无尊长,那时的处境就更遭了。”霜若一笑,似是无奈至极。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么折腾一场,一定是累了,芷涵回头,同情地望着她的疲态:“回去歇着吧,改日我去看你,好些日子没去了呢。”

“那霜若就不送涵贵人了。”霜若轻道,转而吩咐抬辇

,从前面的宫巷转了过去。

她偏头望着芷涵远去的背影,不觉一笑,做这样一个单纯的聪明人也是快乐的。不求富贵,但求安稳。遇人遇事从不深究,向来点到为止。

芷涵的天性为她日后的人生而生,她定能得到她想要的。因为她的要求从不非分,从不莽撞。

“主子方才真不该提起王爷的事儿,早知道她们主仆一条心,这回可让她们逮住机会了。”念月怨声道,尽管霜若说的是实话,都是她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惹的祸,可如此引狼入室,却让人好生闷气。

“傻丫头,我是故意那么说的,不那么说,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玉瑾送到我身边,让我放心呢?”霜若看着她,一笑间仿若花开花谢,令人迷惑。

这丫头还是一副直肠子,不过这样也好,起码不会背着她玩儿什么花样,不会令她腹背受敌。

“故意的?那主子不是把涵贵人也骗了。”念月惊道,话已出口,才想起身边还有六个抬辇的太监。

霜若冷哼一声,一语双关地道:“好在这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又聋又瞎的,什么事儿到了他们的身边儿、眼前,都不会拿出去到处嚷嚷。”

“奴婢失言了。”念月低声告罪,一时忍不住又道,“日后若是涵贵人知道了,怕是要猜忌主子了。”

“这回的事儿和她没有关系。她这个人聪明得很,对她没有害处的事儿,是从来不会记在心里的,何况秋闱时候她还承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霜若低声道,眼看着到了南三所,她望着淑萍住着的院落微微一笑,“该去拜访淑姐姐了,晋贵人赏赐宫女的好消息,应该让她头一个知道。”

紫竹在房门口站着,见了霜若也不通报,只微微福了个身。淑萍体弱,极怕惊扰,平日里不怎么见人,只除了几个常客,而霜若正是其中的一个。

房内淡香缭绕,淑萍正在桌畔坐着,对着册子分拣桌上的物件。那些是这月内务府发下的月例银子和布匹绸缎,因怕底下的人存私,有失公允,这件繁琐的事儿一直由她亲理。

“姐姐又做这伤神的事儿了,让紫竹她们代劳也就是了,这样事必躬亲,如何养得好身子?”霜若见此情景,语出关切。

淑萍抬眼,朝她淡淡地一笑:“分得偏颇了,别人就要说我偏心了。你过来瞧瞧,我正有事要交给你。”她让霜若坐在身边,抬手一一指着已然分开的物件,“月例银子和衣裳料子自是按照位份分了,而这贴补的银子和料子则有两种分法。先按子嗣分,有阿哥和格格的姐妹各得一份,阿哥本应得的多些,可华莹还未满周岁,要添置的东西多,就暂且和绵宁领一样的份子。”

“那另一种分法呢?”霜若轻问,以前她从未过问过这些事。

苍白的玉手覆上她的手背,淑萍笑道:“另一种就要看看王爷在谁那儿留的久,在谁那儿久,自然要给谁多一些。”她顿了顿,把那册子递给霜若,“另外,哪一房的姐妹做生日,或是有了身孕,都要多贴补一些。”

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记着分发的明细,娟秀的小楷标注不时地游走其间,载录之清晰详尽足见公允。淑萍多年来面上虽早已被人夺了宠,可对南三所的内政大权从未放松过。

不过,当她大权在手的时候,就算是对从不给她好脸色看的关佳雪颜,也从未克扣半分。不留话柄,端方静雅,这正是她在片寒刀霜剑中毅力不倒的原因。

第五十一章 以退为进(五)

然与自个儿说这些,霜若一时也拿不准她用意何在:事公允,霜儿敬佩不已。南三所多亏有了姐姐打理,要是换了别人,这儿早就变得乌烟瘴气的了。”

“跟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显摆我有多能干,而是今日起,有些事儿要由你来代劳了。”淑萍微微摇头,眸中透着暖意,“看着你前些日子待客甚是妥当,送往迎来连那些挑剔的三姑六婆也挑不出刺儿来,我就想着该是把这些事儿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了。”

“霜儿进门儿的日子不如诸位姐姐,又没有子嗣,何德何能,还是请姐姐不要再说了。”霜若顿感惊异,淑萍面上对她甚好,可从找来玄悲断言她无子的事儿看来,却是对她防范有加。

现在陡然间要放权,是暗藏诡计,还是她之前会错了意?

淑萍摇摇头,不庸置疑地道:“以后若有哪家宴客请了咱们,或是这南三所里办喜事,都由你替我出面。至于这分银子、物件的琐碎活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交给你。”她微微一笑,声音轻巧,煞是贴心,“最好等你给王爷添了小阿哥之后,那时候就名正言顺了。”

既然财权仍留在她手中,那分权的威力便减小了一半。霜若一听,反而放下心来,她徉做为难的沉吟了半晌,低语中极是难为情:“那就依姐姐的意思办,可日后霜儿有不懂的地方,怕是还要来叨扰姐姐的。”

“有事儿尽管知会我就是了。”淑萍一笑,看看门口的念月,“怎么,晋贵人不是请你去品茗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适才的笑容转瞬退去,霜若垂眸微叹,目光复杂:“姐姐有所不知,今儿晋贵人摆的是鸿门宴。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她竟想了那样的法子构陷于我,丢咱们的脸面。”

“她做什么了?”淑萍沉吟着,追寻着霜若的目光。方才她就察觉霜若神色有异,究竟什么事儿让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眨眼的人变了颜色?

“她把那个玉瑾的宫女赏了下来,让我带在身边使唤。这个玉瑾,现在就天天往南书房跑,以后来了还得了?日后我房里出了狐媚子,我也没脸在姐妹间做人了。”霜若隐隐有了哭腔,对玉瑾,她并非十拿九稳。这样的人放开手来毫无顾忌,势不可挡,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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