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6》第75/86页
我摆摆手道:“姐姐,由着她去吧。”说着皱眉,“只是我难得想对淑和尽尽心,竟也不能了。”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倒引起了吕昭容无尽感慨。槿汐道:“方才小姐和昭容说起赵飞燕,倒叫奴婢想起《汉书》里头一句话。”
我正一正髻上凤钗,幽幽点头道:“我知道你要说哪一句,赵飞燕姊妹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浸盛于前。班大家说的是从前,反而叫我们如今的人也心有戚戚焉。”
吕昭容低头细细一想,苦笑道:“赵飞燕一旦得势,纵横后宫残害妃嫔,汉成帝一味宠幸她,竟连亲生骨肉被杀也不理会。皇上虽不至于这样糊涂,可她这个样子,哪怕我成了三妃之首仍要让她三分。”
我亦愁云凝在眼角,“血燕是没有了,槿汐,去取些茯苓膏来送与吕昭容吧。”
吕昭容恨恨不减,柳眉横起,道:“我偏不服她,娘娘可要拿个主意呀。”
我只是愁眉不展,槿汐上前道:“昭容娘娘是知道的,一则是皇后的主意,二则娘娘要忙大封六宫的事分不开身,娘娘可要为我们娘娘在后宫的娘娘小主面前分辩呀。”
吕昭容点头道:“我自然明白。”说着也不等槿汐拿了茯苓膏来,又一阵风似的往燕禧殿方向去了。
我见她走远,方静静笑道:“只怕吕昭容现在已经恨煞了鹂妃了。若敏妃那里知道,怕也要生好大的气。”
槿汐垂手道:“吕昭容是个热心肠,又是直肠子经不得激,但分寸是知道的。她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话对旁人说反而直接明白。娘娘处在这个位置上,有些话不方便说也不能说,借她的口倒很不错。”
我用指甲拨着碗里的茶叶,慢声道:“我请旨让端妃为贵妃也是这个道理。难得她心思细,出手又利落。”我心念一动,霍然想起一事,“皇后已经不耐烦鹂妃了,真是可喜可贺。”我笑着踱到妆台前,打开了胭脂盒子补妆,道:“皇后赐了那么多血燕给鹂妃,也不知鹂妃能不能消化得了呢?”
槿汐微微垂下眼帘,道:“娘娘也觉得皇后不是真心疼惜鹂妃么?”
胭脂嫣红如血,凝在指尖仿佛一朵颜色最纯正的红梅,红得盈盈欲滴。我薄薄化开了拍在脸颊上,浅浅的红色如飞在天际的一片红霞,轻薄甜香。我笑道:“就如这胭脂一样,拍得薄可以晕脸,浓可用来点唇。皇后真心要赏鹂妃,大可不必那么显眼,一日一日命内务府送去就是了。这样一下子全给了她,反而叫六宫非议。”
槿汐拿着篦子为我细细篦着头发,徐徐道:“这才是皇后厉害之处,一则让她不要趁着有身孕得宠忘本,二来与鹂妃为敌的人不少,鹂妃恩眷愈多,后宫中人愈对其侧目,为了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一定会紧紧依附皇后这棵大树。不过,看来她们之间的嫌隙恐怕也不浅呢。”
我对镜自照,缓缓向槿汐道:“去把六宫的妃嫔名册拿来,我要好好看一看怎样大封六宫呢。”
后宫·甄嬛传Ⅵ 第三十五章 - 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时节上林苑中的凤凰花一片绚烂。这一日正午,敬妃在我宫中闲坐,一起看了新定的嫔妃名位,又去东殿逗了会儿几个孩子,一时不免想起安鹂容的胎来。敬妃取了一片薄薄的蜜瓜吃了,问道:“你还不曾去看过安氏吧?”
我净了手道:“一直不得空儿,也实在不想去。她有身孕娇贵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待得起。”
敬妃靠在偏殿廊下的临水美人靠上,道:“去了太后许会不高兴,不去呢皇上皇后面子上过不去。何况你是淑妃,现下皇后不太理事,责任可都在你身上。”
此时莲花凋了一半,已不够鲜艳,池中放养着红白二色锦鲤,锦鲤在碧绿莲叶间沉浮嬉戏,穿梭摇曳,煞是好看。我微微一笑,“我一个人断断不敢去,还请姐姐陪我。”
敬妃一笑,“你若不想担上任何嫌隙,便带上卫临去,岂不更妥当。”
我微一沉吟,“也好。”
我与敬妃各坐了一顶帷轿往景春殿去,彼时正是午后时分,嫔妃宫女们都在睡午觉,连道边的白鹤也躲在芭蕉叶下打着盹儿。
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日光从朗朗无云的天际毫无拘束地洒落,金黄中带着赤明的亮光使整个紫奥城浸沐在一片流丽的华彩中。安鹂容所居的长杨宫外杨柳最多,依依垂下如一道天然翠帷,使得长杨宫更显宁静清凉。
一进仪门便听得景春殿里说笑声不断,我施施然进去,道:“本宫可来晚了,好生热闹呢。”众人听到我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原来睦嫔汪氏、赵婕妤、余容贵人与周珮。
鹂容见我来了,忙要起身,我一把按住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闹什么虚文呢,快歇着要紧。”
鹂容这才娇怯怯躺下,唤了宝鹃道:“去把本宫收着的那些‘娥眉翠’拿来,淑妃姐姐想必喜欢。”
余容贵人睨了我一眼,向鹂容笑道:“娘娘好偏心,有好的茶尽收着给淑妃娘娘。”
鹂容轻巧一笑,“姐姐待我的好我心里都记着,自然也要把最好的给姐姐。何况姐姐素日所用都是最好,怎能到了我这里只用些不入流的呢。”
鹂容歪在粟玉芯苏绣软枕上,一头乌黑如云的青丝并未绾成发髻,闲散散垂在枕边,因是卧床,只披了一件月白蝶纹束衣,结了一枚蓝色如意结,唯有胸前一抹锦茜红明花抹胸透出无限喜气,更显得肤白如雪,眸似星辰,朱唇润红中隐约一点紫意。榻前两个打扇的小宫女,手中握着一把尺长的滚绸素纱扇,一边一个轻轻扇着,也不敢太过用力,生怕风大凉着了安鹂容。
我笑道:“我记得妹妹素日用的是一个攒金枝弹花软枕,怎么今日倒用起这个软枕来了?”
敬妃笑道:“娘娘不知道,鹂妃妹妹如今有孕,那攒金枝软枕本是用金线绣的,难免有些粗糙。为了让妹妹睡得安稳,皇上特意叫换了苏绣的,又只用粟玉做枕芯,最能养神的。”
周珮坐在酸梨枝鸾纹玫瑰椅中,笑吟吟道:“嫔妾却不晓得金线粗糙呢。嫔妾一直用一个连云锦红萼梅花枕,前几日皇上赏了缕金线暗花枕,嫔妾还爱得什么似的。到底是嫔妾皮糙肉厚,不配用好东西。”
众人脸上便有些不好看,睦嫔讪讪笑了一声,“嫔妾们只用寻常的素花软枕呢,到底皇上最心疼鹂妃娘娘。”
我接过宝鹃递来的“娥眉翠”,盏中茶色碧青如翡翠,映得那釉下五彩春草纹茶碗春意盎然。我轻啜一口,不禁赞叹,“好香的茶,我宫里的竟比不上这个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