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第47/49页


  只见金瓶和衣侧身倒在床上,背影瘦且小。
  他轻轻走近,她没有醒转,做她这一行至要紧便是警惕,她一定是用过麻醉剂了,能够对岑园那样信任,他十分安慰。
  他轻轻掩上门,吩咐管家:「到六福中菜馆去借厨子来工作几个星期,把看得到海景的房间收拾出来。」
  他淋浴梳洗,刮清胡髭,忽然嗤一声笑出来,自嘲地说:「老岑,做回你自己吧,大方磊落多好,反正再妆扮,也不会变成英俊小生。」
  他坐下来沉思。
  他们同门之间一定发生了重大变故,三个人原先形影不离,现在只有她一个人负伤出现。
  陈医生到了。
  金瓶还没有醒来。
  陈医生有怀疑,立刻推开房间,岑宝生有点焦急,可是他随即看到金瓶转过身子来。
  她瘦削面孔只有一点点大,不知怎地,脸颊有点歪。
  陈医生细细问:「你什么地方受过伤?」
  金瓶细细说出因由。
  陈医生仔细替她检查,岑宝生越听越脚软,背脊叫冷汗湿透。
  金瓶能够生还,真是奇迹。
  说完了,她仰起头说:「想吃碗粥。」
  管家刚好捧着小小漆盘上来。
  陈医生与岑宝生走到书房。
  他说:「这种手术当今只有三间医院做得到,病人再世为人,不过她需要好好接受心理辅导。」
  岑宝生跌坐在椅子里。
  「她用麻醉剂镇痛,长此以往,会变瘾君子,我会替她用电子仪器调校内分泌,让身体自然应付。」
  金瓶就这样住了下来。
  岑宝生一个问题也没问过――你的师弟及师妹呢,仇人是谁,以后打算如何……
  她不说,他也不问。
  当然也绝口不提「你想住多久」,就这样,一直到结婚。
  现在,她要领养一个小女婴,这已是第三代了,师徒竟与岑园有这样的缘份。
  岑宝生见过金瓶对秦聪的款款目光,不不,他不会妒忌,很明显她已再世为人,那部份记忆,可能早已在手术中切除。
  岑园开始整理育婴室。
  幼儿用品由专人逐一添置,样版摊开来,金瓶总是选择比较简单实用色素低调那种,与岑园格调配合,这一点,与她师傅大不相同。
  岑宝生提醒她:「律师问,她叫什么名字。」
  「啊,早已想好了。」
  岑不觉好奇,笑问:「叫什么?」
  「在岑园长大,就叫岑园吧。」
  「咦,好名字,既自然又好听。」
  不久,那小女孩由专人送到。
  金瓶亲自去接她。
  短短几个星期不见,孩子头上生了一搭癣,敷着药,穿看不合身的纱裙。
  金瓶走过去蹲下,「你还记得我吗?」
  那小孩凝视她,忽然点点头。
  金瓶将她抱起来,紧紧拥在胸前,她体重比一般同龄小孩要轻得多,金瓶觉得她抱起的是童年时自己。
  「请陈医生来一趟。」
  金瓶把孩子带人屋中,同她说:「以后,这是你的家,」她像足对自己说话:「这个家,永远是你的避难所,外头无论怎样风人雨人,门一直为你而开。」
  医生来了,细细替孩子检查。
  结论是:「略有皮外伤,敷了药无恙,注意卫生饮食。」
  金瓶不住点头。
  「小小一个孩子,已经住过好几个寄养家庭,心灵一定受到震荡,需要好好照料。」
  「长大后会有不良记忆吗?」
  「她不会有具体记忆,但是内心可能缺乏安全感。」
  金瓶一直抱着孩子。
  她打了一通电话。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孩子已经在我这里。」
  这是叫玉露知道。
  她每日亲自照料这个孩子。
  她们两人成为伴侣,形影不离。
  她亲自替幼儿剪头发修指甲沐浴,半夜小孩惊哭,她把她拥在怀中,不声不响,轻轻拍打。
  岑宝生十分讶异,长年累月这样,绝非一时兴趣。
  幼儿渐忘过去,日长夜大,头发乌亮,皮肤细洁,穿看蓝白水手服,像脱胎换骨,十分可爱。
  一日半夜,金瓶蓦然醒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迷糊间坐看想了一会,记忆才纷沓而至。
  她忍不住走到邻室,捧起小孩的脸,幼儿醒来,「咦」地一声,金瓶轻轻问:「我是谁?」
  孩子答:「妈妈。」
  金瓶又问:「你是谁?」
  孩子答:「宝宝。」
  金瓶满意了,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又再睡熟,一直到天明。
  她不知道岑宝生站在门边,把一切看在眼里。
  为着腾出更多时间与家人相处,他把生意责任下放。
  一日,他十分无意地向金瓶提起:「我差胡律师送了一张照片进去。」
  金瓶一听,一阵麻意自头皮渐渐降落到手指尖。
  她转动有点僵硬的脖子,轻轻问:「谁的照片?」
  「小岑园的近照。」
  「给谁?」
  「我托胡律师带进去给她生母看,好叫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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