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雉的战争全集.net》第14/31页


  “嫂子――”审食其低低地叫了一声,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呻吟。
  他正值青春,浑身散发着活力,深夜被一个女人这样靠着,埋在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可她毕竟是汉王的女人,他稍有不敬或失礼,后果难以想象。他的心里好像有许多小老鼠啃咬着,刺痒得他浑身都不自在。
  审食其又向一边挪去,吕雉也跟着挪。他不能再挪了,因为那边便是潮湿得汪着污水的地面,他化脓的伤口再也经不住侵染。
  “嫂子――”审食其又低低唤了一声,像在哀求:嫂子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吕雉吃吃笑起来,凑在他耳边说:“瞧,瞧把你吓的!咱们也没做什么呀!”吕雉的笑止住了。蓦然间,她还真产生了想与他有些什么的想法。这想法让她有些恐慌和不安。
  有多久没被刘邦亲近过身子,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她刚30多岁的年纪,除了再不能生育,她的身体还很正常,她也有被男人拥在怀里亲吻抚爱的需要。况且,眼前这个刚20多岁的大男孩儿,是和她共过患难的,他的忠厚与关爱让她打心眼里喜欢。
  牢外传来脚步声,继而是看守交接班时的说话声。吕雉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地铺。
  天快大亮时,她看到审食其仍坐在原处,头歪在一边,已经睡着了,苍白的脸上泛着痛苦与甜蜜交织的一丝笑意。
  真是个孩子!吕雉的目光好久都没从他脸上收回来。她想,像他这么大,别的男人都已成家生子,可他肯定连女人的身子都没挨过,禁不住有些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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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和吕雉失散后,侥幸遇到父亲刘邦的车马,随他西撤。不想途中遇到楚兵追截。刘邦的老朋友夏侯婴虽然拼命抽打马匹,在马儿累得迈不动步子时还到车下推车,无奈马儿奔跑的速度却不见加快。
  追兵越来越近,刘邦急得眼睛通红,他嫌车上人多速度慢,拎起元元就往地下扔。还没等夏侯婴明白是怎么回事,刘邦又猛踢了儿子一脚,没有任何防备的刘盈摔到地下,额头磕在一块大石头上,鲜血直流。先前被扔下去的元元已爬起身,边哭喊边追着马车跑。
  “爹爹,爹爹……”刘盈哭着向车上的父亲无助地伸着小手。
  元元甚至大哭着说:“爹呀,别不要我――别不要我――以后我不淘气了,好好听娘的话,再也不打弟弟了――”
  刘盈姐弟的连声哭叫,夏侯婴不忍心再看不下去。不顾刘邦阻拦,立即下车将两个孩子一一抱到车上。
  “咱们是要成大事的,别让这两个小崽子牵累了咱们!”见夏侯婴死死搂着两个孩子,刘邦大喝,“你竟敢违抗我的意愿!现在追兵渐近,怎么能为两个小屁孩儿耽误时间,把他们快快扔掉!”
  夏侯婴一改过去对刘邦言听计从的态度,搂着两个恐惧得浑身发抖的孩子就是不放手。
  马车陷入一处泥沼,夏侯婴不得不放下孩子,下车驱赶马儿。刘邦见机会来了,又使劲把两个孩子推下车,无情得好像丢下了两件沉重的装满杂物的口袋。
  马儿从泥沼中走出,夏侯婴再度把孩子们抱上车。任凭刘邦怎样骂他或与他抢夺两个孩子,他再没放手过。直气得刘邦在一旁拍着大腿骂娘,也许是他接连十几次把孩子们连扔带踹往车下丢,自己也折腾累了,或许怕会更耽误时间,除了大骂两个小崽子拖老子后退,也懒得理他们了。
  夏侯婴是刘邦在沛县结识的朋友,也是沛县人。刘邦任亭长时,夏侯婴为沛县马车队的车夫,经常驾驭马车接送使者客人、传递文书邮件经过泗水亭。往来多了,夏侯婴办完公事便停车下马与刘邦喝酒聊天,很投脾气。后来,他通过了县吏的任用考试,正式作了县政府的小吏,与刘邦的关系更加亲密。
  有一次,刘邦与夏侯婴对剑游戏,不慎失手伤了夏侯婴,被人告发。按照秦王朝的法律,身为官吏伤人,要严加追究刑事责任,加重定罪。为了避免重罪,刘邦否认自己伤害过夏侯婴,夏侯婴也作证不是刘邦所伤。此事涉嫌官吏互相包庇,狼狈为奸,被上面深究严查。夏侯婴为此入狱将近一年,被拷问鞭笞达数百次,始终咬紧牙关,拒不供认。由于没有证据及口供,夏侯婴最终被释放,刘邦也逃脱了追究罪责。从此以后,二人成为生死之交。刘邦起兵的时候,夏侯婴一直跟随在刘邦左右,为刘邦驾驭马车。汉帝国建立以后,夏侯婴侧身于中央大臣之列,不过,他仍然喜欢亲自为汉王刘邦驾驭马车,一如从前。
  机智的夏侯婴最终佑护着两个孩子及刘邦,摆脱了项羽部下穷凶极恶的追赶,把马车赶进附近的密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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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邦为让自己逃脱,连亲生骨肉都能扔掉这一消息,是狱卒在审讯吕雉时,为攻破她的心理防线时说与她的。
  “这里有诈!哪个身为父母的能如此狠心,我宁死都不肯相信!”回到牢里,审食其将信将疑地说。
  吕雉低头不语,和刘邦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深知他的脾气,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什么事都可能干出来。把自己的亲骨肉扔了,这是她怎么也无法相信的。但是,狱卒信誓旦旦,看吕雉说什么也不信对天起誓的样子,再想起刘邦一惯的为人,又让吕雉不能不信。
  她使劲咬着下唇,咬出一个个小血坑,都浑然不知。刘邦可以花天酒地玩女人,可以对她不闻、不问、不关心、不照顾、不体贴,而孩子还那样弱小、无辜,他这样做就有失天理了。从小他们受刘邦的牵累已经够多了,她第一次入狱时,孩子们没妈妈疼爱呵护的日子多苦呀!连饥饿的老虎都不吃自己的孩子,可是,刘邦在关键时刻却把孩子们往虎口里推,他心里想的只有他自己,这令她痛心不已。
  令吕雉感到欣慰的是,幸亏有夏侯婴在一边护着,才使孩子们没被丢下。她从心里说,以后若能出去,一定要答谢夏侯婴。要不是夏侯婴违令坚持,两个孩子也许就没命了!
  刘太公听到这个消息后浑浊的老眼里噙满泪水,骂道:“这个混账东西,都当王了还这副德性!再心狠,也不能不管孩子的死活呀!”
  “大王可能也有苦衷!”审食其劝解道,“不管怎么样,咱们总算放心了,毕竟孩子们有了着落!”
  虽然是这样,吕雉从心底都不能原谅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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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起来!大王和王后来看你们了!”看守的喊声刚落,牢房紧闭的大门洞开。项羽、虞姬、侍卫和侍女一行人走了进来。
  卧在地铺上的审食其爬起身来。刘太公则闭着眼好像没听到似的,蜷着身子躺着一动不动。吕雉本是抱着双膝,望着小窗外面发呆,也没把目光从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中收回来。
  被捕后,项羽曾来过一次,当时他对吕雉和太公说:“你们都是刘邦的至亲,你们的话他不可能不听,他不可能看你们白白送死,我看还是劝他投降吧!”
  当时,吕雉盯着眼前这位不到30岁的男人,心想,他果然似传说中的模样,甚至比传说中还要高大英猛、气宇轩昂。他说话时口气还算温和,眉宇间那股灼灼逼人的霸气,让一般人感到敬畏。
  我也是堂堂汉王王后,再受委屈也不能失却一个王后的身份;就是死了,也不能给刘邦丢脸。胳膊折在袖子里,再疼,也要笑给敌人看!吕雉暗暗叮嘱自己,目光中透出蔑视。
  “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两军作战,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成为赢得胜利的砝码!”
  吕雉仍坐在那里,面容平静,只有那双冷冷的眼睛,把心里的不屑淋漓尽致地挥洒出来。
  那一次,项羽没从吕雉等人的嘴里听到一句哪怕是被激怒的骂声。
  “房间太暗太潮,怎让人受得了?侍从,回头多拿两条毯子来!”虞姬说。
  吕雉心里一动,这就是传说中的虞美人吗?她的声音好温软纤柔,这声音不仅会打动男人,就是女人听了也会多关注她几分。她是敌人的女人,不会也是用来击溃她心理防线的一个筹码吧!吕雉这么想着,不屑的神情在她脸上涂抹得更浓了。
  “吕雉,大王和王后来看你,你还这样无礼!”侍从说着,走上来举起剑柄就想抽打吕雉。吕雉眼也没眨,心想,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眨眼的。眼睛仍望着窗外,身子一动不动,活像个木雕。
  “慢着,女人怎是用来打的?”虞姬厉声喝住侍卫,声音里透着怜惜。
  “依夫人之见,那女人用来干吗的?”楚王笑望着虞姬,眼睛里泛着一团柔柔的暖光。
  “是用来疼的!”
  项羽用宽厚有力的臂膀把虞姬裹进怀里。说:“女人呀,女人呀,她是男人的一面镜子,在她身上映着她的男人!他的男人对她好或不好、疼或不疼、重或不重要,放或不放在心上,都能照出来!”他又把话锋转向吕雉,“刘邦若是把你放在心上,怎会让你替他吃这份苦?”
  项羽在指责我的男人不好!对于刘邦,吕雉可以自己骂他、数落他、责备他,却不允许外人说他一个不字!她的心火倏地点着了,猛地把头转过来,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冷冷地说:“你说得没错,女人是男人的镜子,能照见她男人模样;只是你别忘了,好女人也是男人的熔炉,能煅造她的男人!”
  这一刻,吕雉终于看清了气韵高贵、神色典雅而又千娇百媚的虞姬。她穿着淡黄色的丝质长袍,下摆长长的拖在地上,发髻齐整地盘在脑后,被许多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华美头饰簪着。两缕额发有意无意地垂下来,像两只细长的纤指轻抚在那张美艳绝伦的粉脸上。她那双会说话的凤眼好像汪着上天的露珠,泛着凌凌光波。难怪弱水三千,项羽只取她这一瓢,她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像是从她身体里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地发散出来的。虞姬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透着说不出的怜惜。
  项羽和虞姬走后,支撑在吕雉身上的气力好像被抽光了,卧在地铺上,为自己感到心疼。同样是女人,同样是王后,她与虞姬的境遇是何等不同!吕雉把自己的双肩搂紧了。
  “大嫂!”审食其走过来,担心地看着她。
  吕雉黯然地说:“没事的,就是感到有些冷!”
  “是不是发烧了?”审食其想伸出手试吕雉的脑门,刚伸出又缩了回去,“要不要去告诉看守,要他找个狱医来?”
  “算了,我没这么娇气,睡上一觉就会好!”吕雉安慰审食其,又好像是把更多的安慰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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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雉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像两床淋了雨的棉门帘,使劲撩了半天,才掀起了一角。头重得似灌满了水的木桶,抬起来都那么吃力。
  一个女人的影像在她眼中渐渐清晰起来,她无疑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人。一件浅白色绣着同样是浅白色莲花图案的裙裾,衬出她仪态的秀丽与身姿的婀娜。
  她想起早年读过的战国时期楚人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的句子: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丽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她身边的一位侍女,正把一碗烫汤端过来。
  见吕雉醒了,虞姬嫣然一笑,柔声说:“姐姐可醒了,你病了整整三天,汤水不进!我让御厨给你烫了燕窝粥,补一下身子!”
  吕雉现在最不愿见的人就是她了。她是不是因为自己落魄到如此地步,有意以自己高高在上的位置来羞辱她的?
  这么想着,她厌烦地一抬胳膊正好打在侍女端来的碗上,里面的浓汤泼洒了吕雉一身。侍女忙掏出丝帕为她擦拭。
  审食其忙凑过来说:“这两天还多亏了夫人,找来狱医为您瞧病,您得的是疟疾,已经好多了!”
  虞姬摆摆手,止住审食其的话头说:“病医好了就好,别的还是不说了!”
  吕雉想坐起来,她不愿像个弱者似的在她面前躺着。不管多不适,在敌人面前也得让自己撑住。哪怕是死,死也要把腰板挺直了去死。
  “这是何必呢,不适就躺着吧!”虞姬说。
  “你以为我是见你来了,为迎接你才坐起身吗?那你也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
  虞姬修剪得像初春纤柳的眉锋轻蹙了一下,说:“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谁还会在意你呢?不过,现在你正被病痛折磨,是你正在受苦!”
  “别假惺惺了,我现在所受的苦都是项羽给的!”
  “你说错了,是汉王给你的!算了,两军的事,我不愿也不想过多参与!我只是希望姐姐即使不把我当朋友,起码也别当仇人!咱们本来也无冤无仇,是男人之间的战争把咱们这些无辜的女人硬拖进来,站在了对立面。再说回来,女人知道自己有多不幸,才应该更加理解疼爱像自己一样的女人!在通常说的六亲中,姐妹的关系是最近的,和父母、兄弟、丈夫不能说的话,能和姐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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