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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大勇非常重视难民带来的消息,他一方面要求章德音和郭锐尽量安抚民心,让他们吃饱穿暖,积极投入到G城的建设中去,另一方面让彭曙光联络附近的驻军,加强治安和巡逻,随时应付突发事件。
彭曙光敏锐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联系上留在万寿宫三清殿里修行的茅山道传人李兵,李兵立刻动身前往Z省了解情况。他带回来的照片和消息证实了彭曙光的担忧,妖怪大军已经向人类发动了进攻,并且它们的目标直指向复兴中的G城。
G城的筹建委员会连夜召开会议,认真听取了彭曙光的汇报。大家审视着李兵拍下的照片,心情都异常沉重,他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妖怪,它们正向人类发动一场战争。宣大勇当机立断,向中央汇报了G城所面临的威胁,请求指示,要求火速派军队支援。三个小时后,他们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委员会又通过了一项决议,宣布G城进入战备状态,水陆交通受到严格管制,暂缓一切重建工作,要求全体军民都投入到保卫G城的战斗中去。
第四章 人间
10月17日,周文和弓中卿混在最后一批难民中进入了G城,当他再次踏上这块魂牵梦萦的土地时,眼中不由充满了泪水。
他们小心翼翼地收敛起妖气,扮成一对姐弟——周文是S大学化学系的学生,弓中卿则化名周佩佩,是Z省某大学中文系的在读研究生,专门研究《诗经》和《楚辞》。接待人员了解情况后非常高兴,说G城现在非常缺乏师资,他们的专业正好派上了用场。他把他们安置在城东的一间简易房里,告诉他们只能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去S大学报到,G城的临时学校就设在那里,只要校长沈冀北愿意接收他们,食宿问题就由校方解决。
在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餐后,周文和弓中卿沿着泥泞的街道在城里闲逛。G城,只能说是初具规模,远不能和三年前那个江南经济中心相比。不过眼前的一切还是让周文倍感亲切,四景河依然从北向南缓缓流驰着,大大小小装满建材的运沙船在河道里开过,柴油机“突突”冒着黑烟,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他们沿着四景河的西岸进入了S大学,在青草萋萋的西校区里漫步,S大学不再是周文记忆里的模样了,那些充满回忆的建筑,2号宿舍楼、文科楼、新大楼、大操场、学生书店、寄傲堂、3号食堂,全都被洪水冲得荡然无存。空荡荡的校园里矗立着十几排两层高的楼房,清一色由红砖砌成,式样虽然很陈旧,但明显看得出是新造的。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一个个教室里挤满了学生,不时有清脆的朗读声传出来,奶声奶气的,那是低年级的小学生在上语文课。
二人一路走过去,劈面撞见了正在校园里巡视的校长沈冀北和副校长张克明。张克明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很不客气地问:“你们两个是谁?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他的口气很生硬,一副领导的派头,沈冀北不由皱起眉头,瞥了他一眼。
弓中卿不屑地扁扁嘴,根本懒得去答理他,周文笑笑解释说:“我是S大学XX级化学系的学生,这是我姐姐,她是Z省某大学中文系的在读研究生。我们是今天刚到G城的,接待人员说这里缺乏师资,让我们明天来报到,我们闲着没事,所以先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沈冀北“哦”了一声,随口说:“XX级化学系的吗?这么说我们学校有一个老师跟你是同学!”他领着二人来到初二(3)班的教室外面,指着正在上课的一个青年男子说:“你认识他吗?”周文看了一眼,一颗心顿时剧烈跳动起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苦涩地说:“怎么不认识,他是葛辉,化学系应用化学专业的,当年我们还是住一个宿舍的,9号楼403室。”
张克明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打招呼说:“原来你真的是S大学的学生,欢迎你回来!你看,现在G城人员混杂,又没有建材修筑围墙,为了这些孩子能够有一个安静的环境念书,我们也费了不少心血……”周文宽容地点点头说:“我明白,G城现在正处在最艰难的时期,我们这次回来也是想找份工作,尽一点自己的力量。”
沈冀北赞赏地说:“我们学校就缺少想你这样的大学生!嗯,这样吧,离下课还有一段时间,张校长,你继续巡视,我带他们到校园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介绍介绍情况。”张克明向周文和弓中卿点点头,倒背着双手走开了。
沈冀北一边领着二人向后勤区走去,一边介绍说:“我们这所学校是一年前才建起来的,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开设语文、数学、科学、体育四门课,一周上四天半,学生多老师少,教学和生活条件都不好,非常艰难。不过G城正处在一个特殊的时期,这些困难我们只能自己克服了,再苦也不能耽误了孩子的学习,将来G城的建设要靠他们的!”
弓中卿打量着破旧简陋的教师宿舍和食堂,再回头看看崭新的教学楼,心中若有所思。周文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嗯嗯啊啊敷衍着沈冀北,心里却想:“这些年没见,葛辉的样子倒没有变,不知道他跟徐梦瑶怎样了,有没有结婚?刘子枫他们在不在G城?赵诗芬……赵诗芬她还好吗……”
他们来到一座低矮的砖房前,门楣上钉着一块小木牌,上面用黑墨水写着“校长室”三个中规中矩的隶书,是沈冀北的笔迹,风吹日晒,字的颜色已经褪得七七八八,费了一番劲才辨认出来。沈冀北把他们让进屋里,弓中卿四下打量着,只有一桌一椅一床而已,虽然简陋,但擦拭得非常干净。
二人就坐在床沿上,沈冀北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茶都没一杯,喝点白开水吧。”他寻了几只半新不旧的玻璃杯出来,倒了两杯温开水放在桌上,问起他们的情况,周文就照着上午说过的瞎话又掰了一通。沈冀北沉吟了一会儿,把学校的困难提了一下,经费短缺,师资匮乏,伙食和住宿条件又不好,然后问他们愿不愿意留下来任教,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不勉强。
周文正想找一个地方安身,但又不想牵绊得太死,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于是他推脱说:“这当然很好,我们愿意留下来,只不过我们从来没有当教师的经验,一开始最好课务安排的少一点,让我们慢慢熟悉起来,不要耽误了学生的前途。”他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沈冀北当场就答应下来,他找出几本低年级的课本,让他们回去后先看起来,等明天来正式报到后再安排具体的工作。
尽管这次谈话很顺利,但沈冀北凭着几十年的生活经历,总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仔细回想着会面的每一个细节,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周文的姐姐周佩佩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不符合常理,怎么可能年少的弟弟做主,而当姐姐的一点主见都没有呢!他决定找机会向葛辉了解一下情况。
周文和弓中卿走出了校长室,远远地望见一个员工用力摇着铃铛,提醒老师和学生已经下课了。弓中卿长长舒了口气,皱起眉头说:“我们真的要留下来教书吗?我可不想跟人类打交道!”周文说:“好歹先找个安身的地方,过一阶段再说,妖怪大军一旦向G城发动进攻,学校就没办法正常上课了。敷衍个几天,别惹人怀疑。”
弓中卿随手把沈冀北给他们的教科书翻了几页,简体字的课文对她来说就像天书一样,根本看不懂。她摇摇头,把书塞在周文怀中,赌气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好好的教什么书,告诉你,我一个字都不认识,明天你自己过来吧!还有,我住不惯你们人类的房子,我喜欢森林和河流,闻得见青草的香气,还要没有遮挡的天空!”周文为难地搔搔头,说:“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你先把这些书带回去,我要跟老同学聊聊,晚上再带你去找安身的地方。”
二人就在校园里分手了。周文再次来到初二(3)班的教室前,他看见一群稚气未脱的学生围绕着葛辉,七嘴八舌问着什么,而葛辉满脸笑容,耐心地回答着他们的问题。当年的同学少年,现在已经是循循善诱的师长了,眼前的一切让周文觉得好笑,又不禁感到心酸。
好不容易等到上课的钟声响起,葛辉腋下夹着课本和备课笔记,一边拍着手上的粉笔灰往外走,一抬头看到了周文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文朝他笑笑说:“你好啊,很久没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似远还近,葛辉觉得晕眩,眼眶湿润,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他用力抽了一下鼻子,紧紧拥抱着他,激动地说:“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对不起……”他腋下的课本和备课笔记“啪”地摔在地上,引起了教室里靠窗学生的注意,他们一个个鼻子压在玻璃窗上,扁扁的非常滑稽,你推推我我挤挤你,不明白一向和蔼的老师为什么会如此失态,而那个胖胖的男子又是谁。
周文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说:“别这样,你的学生在看呢!别人会以为我们是玻璃的!”葛辉怔了一下,松开臂膀在他胸口重重打了一拳:“从哪儿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以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周文生怕影响了正常的教学秩序,于是拉着葛辉朝四景河边走去,随口问他:“你们是怎么离开碧萝山的?刘子枫他们在哪里?现在还好吗?”葛辉顿时记起了当初发生的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讪讪地说:“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们在山坡下发现了霍黎黎的尸体,她脖子上有牙印,全身的血都被吸光了。赵诗芬说……那是你干的……”
“后来李瑾瑜的哥哥李兵来了,他说一切都是僵尸王惹的祸,真正的赵诗芬已经死了,留在她身体里的是李瑾瑜的魂魄,他还说了很多你们的事,可是赵诗芬怎么也不肯相信。大家都很害怕你,投票表决,一致拒绝你回来……对不起,我什么忙也帮不上,这几年我一直很内疚。不是你干的,对不对?赵诗芬对你有偏见,是冤枉你的!”
周文的嘴里一阵发苦,原来李兵一直替他隐瞒着,把罪名推在僵尸王的身上,他感到心头隐隐在作痛。葛辉继续说下去:“后来我们在观音洞里又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偶尔有妖怪来骚扰,李兵用法术就打发了,他一直都很奇怪,怎么都是低级的树妖鬼魂什么的,那些法力高强大妖怪不知到哪里去了。嗯……他人虽然不错,就是有点不合群,平时除了跟赵诗芬还说上几句话,别人都爱理不理。他没日没夜地修炼法术,大伙儿都有点疏远他。”
“再后来终于等到了解放军的救援船,你高中时的同学谢旻贤也在上面,他说是你指引他们来碧萝山搭救我们的,原来……原来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我们!”葛辉停了停,深深吸了口气,“谢旻贤说起你去追杀那些三头怪兽,一去不回,我当时就有不详的预感,以为你会碰到什么不测……”周文勉强微笑了一下,说:“那一趟的确是惊险万分,差点就被困在山洞里,再也回不来了!”
“我们被转移到切云峰的难民营里,住了大约两三个月,有政府的救济,日子比先前好多了。洪水慢慢退了,李兵陪赵诗芬去G城,我们这些外地学生结伴回了一趟老家,真惨,什么都被冲得一干二净,房子,农田,父母亲戚,找不到了……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回G城吧……”
他呆呆地望着碧绿的四景河水,沉默了良久,才苦涩地说:“生活比我们想像的要艰苦得多。重建G城一切从零开始,缺经费,缺技术人员,缺建材和劳动力,中央虽然拨了不少专用款项,但要把废墟变成都市,光有钱是不够的,这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我们这些外地学生,读了半吊子书,要关系没关系,要技术没技术,要能力没能力,什么都不会,只能在工地上搬砖头,编织箩筐,打些零工糊口。不过有政府的补贴,能吃饱饭,有个地方睡觉,这已经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G城慢慢兴旺起来,解决了基本的温饱和建设问题,教育下一代的工作被提到了重建委员会的议事日程上。一年前沈冀北在S大学的原址上建了一个临时学校,缺少师资,我们就去应聘。他还是蛮照顾我们这些大学生的,让我们终于能够摆脱卖苦力的生活,我们都很感激他。”
“现在,除了我以外,还有孙疾风、史思红、徐梦瑶也在这里教书。刘子枫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在重建委员会里当秘书——你知道的,他在这方面的能力一向很强。其他人就不知道了,一直没什么联系。对了,今天晚上就叫上他们到我家里聚一聚,让徐梦瑶烧几个菜,她手艺很不错的。”
周文颇有些意外,问:“你们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葛辉不好意思地说:“有大半年了吧。老一辈人都不在了,没办什么仪式,领了证,请几个同事热闹一下就完了。”周文出了一会神,说:“今天算了吧,他们也未必想见我……李兵现在在哪里?”葛辉说:“他在万寿宫三清殿里修炼,我们跟他很少来往。”周文说:“我要去见见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商量。”葛辉隐隐猜到了几分,他说:“我陪你去吧,下午没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