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花痴女生穿越记》第13/20页
傍晚,大家在一条小河边扎了营。吃过晚饭,我看看外面的月亮正好,忙拉着承德出来赏月,承德听我说要出去赏月直撇嘴,嘲笑道:“鸭蛋没吃上,还惦记着呢?”我笑着作势要把他踢出帐外,他这才笑着拉了我的手偷偷地摸出帐篷。避开那些守夜的侍卫,两人偷偷地坐进草丛中。看看天上的一轮明月,再看看身旁的承德,我心里甜蜜得不行,不想说话,只想自己偷着傻笑。两人这么静做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到承德的身上一紧,纳闷地抬头看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严肃了起来。我刚想开口问他,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似乎在凝神听些什么,然后就看到他的神色凝重起来,我定睛一看,我们的营地中有些人影闪出,向我们这边掠了过来。
“主子,有人跟来了。”一个先一步到来的瘦高侍卫单腿跪在地上低声说道。
承德冷漠地点点头,从草地上站起身来,然后不忘转过身来伸一只手给我,温柔地笑笑,说道:“起来,有好戏看了。”后面的几个侍卫也已经聚拢过来,拿了兵器在手,团团把我和承德护在中间。
“散开些吧,不用如此小心。”承德轻声说道,挥了挥手。挡在我们面前的侍卫退开了两步。“用不用上马?”一个侍卫低声问道。“不用,他们的马很快,我们跑不过。”承德说道,冷笑一声,说道,“就这么些人,竟然还敢来惹咱们。”“什么人?”我问道。西边来的人,大军就在西边跟着,谁还敢从西边杀过来呢?赫裢人应该不会这么做,西罗盟人自顾不暇,也不应该过来,难道会是繁都那边来的人,知道我们脱离了大军,要来除了承德?就像承德除去姓左的一样?承德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睛漠然地看着远处,手却把我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似乎想给我些安慰。“我不怕。”我突然说道。承德一愣,侧头看我,眼里融了笑意,轻声说道:“我知道。”“咱们就这么等着么?”我问道,“如果来人骑在马上向我们砍的话,我们很吃亏的。”
“当然不会站在这里让他们砍。”承德低声笑道,话音刚落,原本留在营地中的侍卫们便在营地周围四散开去,消失在夜幕之中。我突然有些明白了,营地中燃着好几处篝火,如果敌人纵马前来,必然向着营地冲去,而会忽视藏身在草丛中的瓦勒兵卫,而那些兵卫则会在敌人进入营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来敌不多的假设之下。可是我们呢?就要站在这里做靶子么?如果照我的本性,第一个想法就是脚底抹油,或者趴在草丛中躲躲风头再说了,三十六计还走为上呢!好汉不吃眼前亏啊。可是当我看到承德冷峻的脸,以及他眸子中闪出的坚定而自信的光芒时,我知道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只是一个会宠我疼我的笑脸承德,他还是瓦勒的皇子、战场上驰骋的将军,一个骨子里都流着高傲的血的男人,他是不会逃跑的,不管来的是谁。要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你也不能再一味地跑路了啊,不然你不配他啊,楚杨,我暗道,下意识地挺了挺脊梁,把仅余的一点害怕也驱除出了体内,站在他的身边,我不会再胆小怕事!
承德看着远方,冷漠地笑笑,我已能听见渐近的马蹄声,真的有人跟来了。
因为有些月色,所以草原上并不是一片漆黑,透过月光,远处依稀显出些骑影,似乎有几十人之多,正向营地这边飞冲过来。隐约的马蹄声和渐近的黑影让我心中不禁有些骇然,这么近了才听到马蹄声,难道他们都用东西裹了马蹄?转头看承德,他脸色倒还沉静,只是眉头也忍不住轻皱了起来。转眼间那群人就冲到了营地之中,这才口中发出嗷嗷的怪叫声,手舞着弯刀俯冲过来,把一座座帐篷挑起。看装束是西罗盟人,是真正的西罗盟人?还是繁都的承贤派人假扮的?我心里有丝怀疑,可是当我看清楚了那火光旁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后,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诺顿王。”我低声说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承德的手。诺顿王那边也发现了营地里是空的,一伙子人正有些奇怪,四周草丛中便响起了声声箭弩声,几个西罗盟人随着声音从马上翻下,一时间,西罗盟人有些乱。“妈的,给老子出来!”络腮胡子怒道,策马往瓦勒侍卫的藏身之地冲了过去,可那隐藏的侍卫也并非凡手,只见草丛中一个人影蹿起,我这里还没有看清楚,络腮胡子就从马上翻了下去,诺顿王急忙挽弓射向那个瓦勒侍卫,生生在他刀下救下了络腮胡子。“胡子,回来!”诺顿王冷冷说道。络腮胡子的马已经翻了,只得自己跑了回来,那个瓦勒侍卫又消失在草丛之中。一时间,周围又陷入沉静之中,只有马匹不安的踏动声。诺顿王神情冷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墨绿的眼睛似乎冒出狼般的荧光,在看到我们这个方向的时候,他突然笑了。我只觉得有些吓得慌,他那是人眼么?逆光看暗处都能看得这么清楚?
承德冷笑一声,拉着我缓步往营地中走去。络腮胡子看到我现身,有些惊喜,大声叫道:“花不脱!”我横他一眼,冷声说道:“我不叫花不脱,我叫楚杨!”络腮胡子有些愣,刚想再说话,便得到了诺顿王一个冰冷的眼光,于是便老实地闭上了嘴。诺顿王看了看承德,又看了看我,眼光又顺着我的胳膊看到我和承德紧握的手,嘴角上弯起一抹冷笑,眼中的温度降得更低。“瓦勒王子?”诺顿王问。承德笑了笑,点头笑道:“正是,阁下就是诺顿王了吧?那日一战没能看到阁下的身影,真是遗憾呢。”西罗盟人的脸上满是怒气,那日夜里承德也是偷袭西罗盟人的大营,正好赶上诺顿王喝醉了酒,又被我在他大帐里放了把火,差点把他烧成烤乳猪,幸好他的部将把他救出,掩了他逃出生天,可大军却已被承德给破了。“王,少和他们废话,砍了他们的脑袋再说!”诺顿王身边的蒙哥喊道。
承德冷冷地扫了蒙哥一眼,蒙哥一怔,竟不敢再喊下去。“我来不只是要劫杀你,”诺顿冷笑道,指了指我说道,“我来主要是为了带走这个女人。”
来劫我?知道是我烧的大营了?承德冷笑一声说道:“那恐怕阁下要失望了,你是带不走她的。”“哦?”诺顿王笑,他身边的那群西罗盟人也跟着发出阵阵轻狂的笑声。
络腮胡子看了看我,脸上有些不忍,喊道:“花不脱,你和王回去吧,王喜欢你呢,回去做王的妃吧。”我笑,摇了摇头,冲着他说道:“我不回去,我有爱人了。”诺顿王眼中的杀意更盛,看了眼承德,冷笑道:“如果你的爱人死了呢?”
我转头看看承德,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我就和他一起死。”承德也冲我温柔地笑笑,伸过手来替我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柔声说道:“放心,有我在,死不了的。”“做戏做够了?”诺顿王冷笑道。我摇摇头,看向诺顿王,冷声说道:“我还真不理解,如果你去劫黛莲娜,没准儿我心里还会高看你一些,又或者你这次来纯属是来杀承德,我也会对你有些起码的尊重,可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来劫我。” 我冷笑着摇头,“我瞧不起你。”诺顿王的脸色有些发青,我甚至能看到他额头暴起的青筋。“得不到的不见得就是最好的,想不到你空做了这么些年的诺顿王,竟然连这么个道理都不懂。”我摇头叹道。诺顿王静了半晌,眼中光芒闪烁,只死死地看着我。我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手心里源源不断地传来承德的温度,我不会害怕,因为有承德一直站在我的身边。诺顿王眼中的怒气渐渐散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他嘴里轻轻地吐出一个字:“杀!”西罗盟人开始挥舞手中的弯刀,原本四散在草丛中的瓦勒侍卫也现出身影,两伙人迅速缠在了一起。血,在月色下舞动,散发出蛊惑的腥甜。承德把我掩向身后,冷冷地看着高坐在马上的诺顿王,两人都没有动,可是杀意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周围的人一个个倒下去,有瓦勒人,也有西罗盟人。我有些慌,越过承德的身体冲着诺顿王怒喊道:“你有病啊!为了你一个人的私欲,让那么多的人丧命,你脑子进水了啊!”
诺顿王眯了眯眼睛,突然间纵马加速往我们这里冲了过来。一个瓦勒侍卫急忙挥动大刀迎上前去,诺顿王弯刀一挥,竟把他的半个膀子都砍了下来,血,一下子冲向空中。承德放开我的手,从地上飞身而起,冲向诺顿王,刀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冒出朵朵火星。我这里只顾屏气看着和诺顿王斗在一起的承德,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已经被人抓了腰带提了起来,惊怒间回头一看,正是马上的蒙哥。“起来吧你!”他狞笑道。他拿着刀在我面前晃了晃,“叫啊!怎么不叫?”我怒,想去踢他,无奈身体被悬在空中,使不上力气。“你不敢伤我!”我强压住惊慌,冷冷地说道。蒙哥嘲弄地笑了,“不敢伤你?女人,你不会真的以为王是为了你而来吧?女人就是愚蠢!”
“那他来干什么?”“干什么?”蒙哥狞笑,“杀光你们,为我们死去的西罗盟勇士复仇。”
他们纯属是来复仇的?那诺顿王为什么还要说是来劫我的?我心中惊怒不已,却一时理不清思绪。蒙哥用刀比在我的脖颈处,冷冷说道:“喊救命!”我一愣,他让我喊救命?用刀逼着我喊救命?这也不对啊,一般劫持人质的时候不都是说“闭嘴”么? 我顺着蒙哥的目光看去,承德和诺顿王斗得正紧,突然间明白过来蒙哥的用意,他想利用我乱承德的心志。“喊救命!”蒙哥重复道,刀在我的脖子上又压了压,一丝寒意传来,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咬紧了牙,把嘴巴抿得更紧。蒙哥听不到我的动静,有些奇怪,把我提高看了看,然后用刀背狠狠地在我脸上拍了拍,怒道:“喊叫!叫啊!”口中已经尝到腥甜的味道,他奶奶的,脸一定是破了。我死死地盯着蒙哥,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蒙哥看到我的眼神,怔了怔,随后又笑了起来,不再理会我,冲着承德那边喊道:“小白脸,你的女人在我这里呢,你说你想让她怎么死呢?”那边承德本来已经占了上风,听到蒙哥的喊叫,他往这边看来,看到被蒙哥提在手中的我,他脸色一变,眼中的杀气更浓。我心里慌了起来,承德,承德,他们故意在激怒你,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我没事!先灭了诺顿再说!”我狂喊道,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又挨了蒙哥一下,妈的,这次脸一定肿了!蒙哥还在狂笑,淫笑道:“是就这么砍了她的脑袋,还是剥光了她再杀呢?”
承德挡开诺顿的弯刀,回手虚刺了一剑,便往蒙哥的马上扑来。蒙哥看承德不要命地过来,脸上也有些惊慌,急忙挥刀就向我的脖子落了下来。完了,这次要做无头鬼了!我暗道。看着越来越近的承德,我扯了扯嘴角,想留给他一个好看点的笑。“当”的一声,一把弯刀突然从半空中伸了过来,赶在承德之前替我挡住了那下落的弯刀,就听见蒙哥的惊怒声:“胡子,你――”话没说完,承德已到了眼前,眼前剑光一闪,一个人头从马上骨碌滚了下来,正是睁大了眼睛的蒙哥,然后我就觉得身体一轻,从半空中落了下去。承德忙伸手往我身上轻拍一掌,我下落的势道减缓了一下,就势滚落在草丛之中。“自己小心!”承德喝道,把蒙哥的弯刀踢给我,来不及看我,又回身刺向后面的诺顿。
我双手握紧了弯刀,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络腮胡子正傻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滚落在地上的蒙哥尸体。“刚才……谢谢你。”他回过神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我,转身又向旁边的瓦勒侍卫冲砍过去。
也许论起马上的砍杀功夫,承德比不上诺顿王,可是如果要比近身的缠斗功夫,诺顿王拍马也赶不上承德。承德飞身回去之后,先一脚踢毙了诺顿的坐骑,诺顿从马上略带狼狈地滚下,不等他站直身体,承德的剑尖又到,招式越来越狠辣,剑剑可夺人命。猛然间听见承德厉喝道:“都停手!”剑尖已经指到了诺顿的咽喉处。营地中立刻静了下来,我急忙奔到承德身边,冲着营地中的西罗盟人大声喊道:“都放下兵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那些西罗盟人还有些迟疑,承德冷笑一声,剑尖又往前了半分,诺顿的脖子上已经见红。那些西罗盟人见状,只得扔下了兵器,四周的瓦勒侍卫忙上前用兵器指住了他们。“放了王!花不脱,我们放你们走。”络腮胡子冷声说道。诺顿王脸色有些白,冷冷看着承德,没有开口。承德看向诺顿王,冷笑道:“说吧,我才不信你是为了她来的。”诺顿王冷笑一声,别过头去,冷漠地说道:“我既已败了,要杀要砍随你的便,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承德冷漠地笑笑,突然问道:“承贤许给了你什么?”诺顿王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草原?还是――黛莲娜?”承德冷笑道。诺顿王没有说话,突然间眼中精光一闪,身体猛地向后,如同有人在他身后拽他一般,直直地往后滑去。承德的剑尖向前递出,同时左手顺势向他拍去,诺顿王一侧头,避过了承德的剑,却没躲过承德的掌,只听见诺顿王闷吭一声,胸口已经被承德拍上。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诺顿王不可置信地看着承德,身体晃了两晃,慢慢地倒在地上。
“王!”被制住的西罗盟人狂喊道,不顾一切地往诺顿王这里冲了过来。瓦勒侍卫一看情形,急忙挥刀砍杀,片刻间,又有不少的西罗盟人倒下,连络腮胡子身上也被砍了一刀,趴在地上。
“别杀他!”我急忙向承德喊道,承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络腮胡子,让身边的侍卫停了手。“杀了我啊,有种你们就杀了老子啊!”络腮胡子狂暴地喊道,强撑着站起身来。
“胡子。”身后传来诺顿王虚弱的声音,我闻言回身看向他,只见他已经面如金纸,承德的那一掌恐怕都震断了他的心脉。“活着回去。”诺顿王说道。络腮胡子红着眼睛踉跄到他的身边,想要把他扶起来,可是自己却也被他带倒。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场景,我的眼睛竟然有些发涩,扭了头不想去看。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承德冷声问道。诺顿王轻蔑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突然又开口道:“花不脱,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一怔,看向承德,见他点了点头,我才攥紧了手里的弯刀,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防备地看着诺顿王。他笑了,有些苍凉,轻声说道:“你虽然曾落在我手里,可是我也没有强迫过你什么,你不用如此防我,我只是有件事情想要求你。”他有事情要求我?求我什么?现在向承德说情么?高傲的诺顿王会说这样的话么?
“希望你帮帮黛莲娜,把她留在草原上吧,她……离不开这里。”诺顿王低声说道。我一愣,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在说黛莲娜的事情,他让我放了黛莲娜?这么说他是喜欢黛莲娜的?
我这里还在想他和黛莲娜的事情,没想到诺顿王突然从地上跃起,扑向我这里。我一慌,只知道闭上眼睛把手中的弯刀挥了出去,感觉到弯刀受到了阻碍,那是砍入人体的感觉。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上,我睁眼,看到面前微笑着的诺顿王。“如果她也能像你一样……多好。”他低喃道,脸上带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惊慌失措地松手,看着诺顿王带了弯刀在我面前慢慢地往下倒去,身后的承德也已经扑了过来,从后面扶住浑身颤抖的我。“我杀了人,我杀了他。”我哆嗦地说道,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不怕,荣儿。”承德在我耳边低声安抚道,轻轻把我抱入怀里,“不怕,不是你杀的他……”
络腮胡子晃悠着从地上爬起来,走过来从地上使劲抱起诺顿王,踉跄着走到一匹西罗盟的战马之前,把诺顿王的尸体放到了马背上。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自己也爬上了马背。瓦勒的侍卫想要阻拦,却被承德挥手止住,“放他走吧。”承德低声说道。营地中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地上躺满了西罗盟人的尸体,还有一些瓦勒侍卫的。承德身边仅剩下了七八名侍卫,还几乎都带了伤。
第36章
我一直没从杀人的恐惧中恢复过来,任由承德抱着,几个人这么坐了一会儿,直到远方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次,马蹄声是从东边来的,众人都是一惊,承德急忙抱了我掩到一个帐篷的后面。十多骑奔入营地之中,显然这里的血腥场面也让来人有些心惊。“赶紧四处搜救主子!”一人深沉喝道,却是奉善的声音。我心中大喜,看承德脸上也是一松,他抱着我从帐篷后走出,淡淡说道:“不用了,我在这里。”奉善看到承德现身,也是满脸的惊喜,急忙翻身下马,跪倒在承德身边,其余马上的人也急忙翻了下来,一起拜倒在奉善身后。承德挥挥手,示意他们都起来,吩咐道:“把这些人都埋了吧,我看着碍眼。”然后淡淡看了奉善一眼,拉着我缓步向营外走去,直走到了一个缓坡上才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似乎也想把刚才的血腥呼出体外。我回头,看见奉善在后面静静地跟了过来。
“主子恕罪,奉善来晚了。”奉善复又跪下说道。“怎么回事?西罗盟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承德冷冷问道。“郡主那边传来的消息,大皇子好像和西罗盟人之间定了个秘密的协议,郡主怕主子出了意外,才命奉善带了人来接应主子,没想到还是晚来了一步。”郡主?难道说的是承德的母亲贺兰郡主么?承德冷哼一声,说道:“老大真是急疯了,竟然敢联合了西罗盟人来杀我,他就不怕老爷子知道?”奉善沉默不语,静静地跪在地上。“这次西罗盟人竟能绕过大军过来,恐怕是军中有人捣鬼,看来军中还有些老大的人。”承德冷冷说道,看了一眼奉善,说道,“起来吧。母亲还带了什么话?”奉善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看了看我,这才低声说道:“郡主只让主子小心安全,别的没有交代。”承德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经过晚上这场厮杀,众人心里都有些后怕,虽然承德嘴上不说,可我也能看出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也许,繁都要远比这草原上凶险。第二日,众人没有再赶路,反而调转了马头回去找大军,毕竟在那里,承贤做小动作的难度要大一些。回到大军之中,承德又恢复了大将军的身份。我只觉得心里有些怅然,想起了死在我刀下的诺顿王,想起了他倒下前说的那句话,还有他求我的那件事情。“荣儿,怎么这么老实了?”承德从大帐外进来,轻笑着问我。我看了看一身戎装的承德,笑了笑,上前帮他脱身上的盔甲,轻声说道,“我在想黛莲娜。”
承德闻言怔了怔。“她是不是非死不可?”我低声问道。承德转回身看我,半晌才叹息道:“荣儿,心太软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我点头,抬头冲着承德笑了笑,却有些勉强,“我知道。”承德笑笑,然后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要不我就娶了她?反正她长得也确实美貌,啊――”承德夸张地惨叫,笑嘻嘻地看我。我又在承德的身上掐了一把,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再敢招惹别的女人,我就咬死你!”
承德笑,把脸凑到我的眼前,说道:“咬吧。”我看着他那张俊脸,一时恨得牙痒痒。“主子,拢月到了。”帐外突然传来奉善的声音。承德恢复了正经,脸上的笑容淡去,淡淡说道:“让她进来吧。”话音落地,一个身影从帐外闪进,淡定地站在门口,冲着承德行了一礼:“拢月见过主子。”
是个女人,我惊讶地向她看去。她身上虽然穿了男装,可一看模样就知道她是个年轻女子了,不过二十来岁模样,相貌虽算不上绝美,可是却有一股很清丽的感觉。“起来吧。”承德说道,看了我一眼,又对她说道,“以后你就跟在楚杨身边,回繁都后再换身份。”“拢月知道。”那女子沉声答道。“先下去吧,别让人看出你的身份。”承德冷声说道,那女子应了一声便退出了帐外,只剩下我有些糊涂地看着承德。承德看我的样子笑了笑,说道:“不明白了?”我诚实地点头,承德笑着摇了摇头,“平时看你也算机灵啊,怎么这个都想不透。”
“什么叫到了繁都再换身份?”我问道。承德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才轻声说道:“你以为这军中的人都是瞎子么?我连出征都带在身边的女人,承贤怎么会不知道?即便他想不到会是你,也会有所疑心的。到了繁都必然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到时候我要是藏着你不见人,恐怕更惹他们的怀疑,所以――”“所以你就找了个人来代替我,等到繁都的时候让人们见到的是她,以为她是你带在身边的女人?”承德点点头,在我唇上轻点一下,笑道:“聪明。”“可是,可是你这军中的将领都见过我啊,不会穿帮么?”承德笑道:“他们都是军方的人,回到繁都之后自会被派到别的地方,再说就算他们留在繁都,也不会去见你,要见你的恐怕是宫中的人了,当然不会穿帮。”我这才放心地点头,却突然又想起点什么,拢月、挽月、浣月,怎么和我原来身边的宫女名字这么像,像一家子似的,我瞥了瞥承德,突然问道:“她跟挽月是一起的?”承德一愣,随即笑道:“什么挽月?”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道你就装吧,我看你怎么装。“你不知道挽月是谁?”我冷冷问道。承德笑笑,伸手过来把我束起的头发放下,轻声答道:“知道,我不瞒你,挽月的确是我手里的人。”“这么说她们还都是月字辈的了?”我问道。承德一愣:“月字辈?”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大军又行了两日,已是到了格黛尔草原的边缘,远处起伏的绵山已经在视线中。我回头看看后面的大草原,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才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看到蜿蜒行进中的大军,我竟鬼使神差般地纵马来到黛莲娜的马车旁。自从黛莲娜被送到瓦勒军营后我就没见过她,而今天却突然想过来看看。虽然没有问过承德,不过也感觉到他似乎就要在这几天对黛莲娜下手了。人们都知道我是承德身边的人,倒也没有人拦我。跳上她的马车,掀起车帘,看到一脸惊慌的阿雅其,她看到我先惊后喜,叫道:“花不脱!”我点了点头,看向倚靠在里面的黛莲娜,苍白的脸上几乎不见血色,再也不是那个一身红衣的娇艳女子。黛莲娜原本闭着眼睛倚在那里,听见阿雅其的声音,抬眼向我冷漠地看了看,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花不脱,你救救公主吧,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阿雅其说道,一脸的焦急。
“不吃东西?为什么不早说?”“公主她――”“闭嘴,阿雅其。”黛莲娜喝道。我看了看黛莲娜,犹豫要不要把诺顿王的事情告诉她。“黛莲娜,你不用这个样子,我看你也不怎么顺眼,东西你爱吃不吃。”我冷冷说道,“我来只不过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诺顿王死了。”黛莲娜周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把身体重新靠向车壁,闭上眼睛别过头去,缓缓说道:“他早就该死了。”泪水却从她的眼角流下,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滴落在衣衫上。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我真的搞不懂了。“他临死的时候求我来放了你。”我说道。黛莲娜没有动静,死一般地坐在那里。看到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心里一股怒气升起,说道:“你自己到底想怎么样?倒是说啊!”黛莲娜笑了,带着满脸的泪水,“我想怎么样?哈哈,我想怎么样?”黛莲娜的脸上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色,她笑得很厉害,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她的笑,让我有些恼羞成怒,我也没有开口,只冷冷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可以给自己做主了?”黛莲娜笑道,“西罗盟人来了,我那软弱的父王把我送给了诺顿王。西罗盟人走了,他又把我送给了瓦勒王子。哈哈,你说,我想怎么样?”
“你爱他么?”我突然问道。“爱?”黛莲娜惨笑道,“能爱么?国仇家恨,爱算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来骗我们?”我问道。既然心中还有家国,为什么又会甘心被诺顿王利用?黛莲娜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瓦勒人?你们比他们又强了多少?不过也是看中了我们的草原罢了,也只有我那愚蠢的父王看不透你们的狼子野心吧。”我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没有说错,瓦勒人来这里,的确也没有安什么好心。看着闭眼倚在那里的黛莲娜,又看了看红着眼睛的阿雅其,我突然做出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我要放了她们,放她们回到草原。“我会放了你们。”我淡淡说道。看到黛莲娜震惊的眼神,我笑了,突然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顿时轻松了不少。“你得答应我,这草原上再也没有了黛莲娜公主。”好半晌,黛莲娜才缓缓点头。“为什么放了我们?”黛莲娜突然问道。为什么放了她们?我自己也不知道,不再理会身后的两人,钻出车外,跳下了马车。
我终于放走了黛莲娜,在临近瓦勒边界的一个城镇上。对于跑路这事我颇有心得,知道越是人多的地方越好跑路,而且我还交代她们先不要往草原上跑,最好能先去瓦勒转一圈,如果不怕辛苦的话,还可以去南边的大周玩玩,就当公费旅游了,钱我来掏。送她们走的时候,阿雅其眼睛又红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就差给我跪下磕头了。黛莲娜倒还算冷静,不过表情也不是那么冷漠了,只不过脸色依旧苍白。“花不脱,你一定是真神身边的侍女,你……”阿雅其又要煽情,我忙止住她的话,可别了,又是侍女,难不成我这辈子就是侍女的命了?我还上帝身边的天使呢!“趁黑快走,记得先躲起来,别只知道傻跑。”我低声交代道。黛莲娜和阿雅其点了点头,我把肩上的包袱摘下来递给阿雅其:“记住,为自己活着。实在被人追的时候,就先一个人跑,跑一个是一个。”阿雅其有些尴尬地看看我,又心虚地看看黛莲娜,没想到黛莲娜的脸上竟有些笑意。
“走吧。”我推了推她们。她们往前走了两步,黛莲娜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我,低声说道:“谢谢你。”说完,没等我回话就转身快步往前走去。我看了看阿雅其背后的包袱,“哎”了一声,阿雅其停下,回头看我,以为我还有话要交代,我想了想,咬了咬牙,说道:“走吧,没事。”阿雅其这才急忙转回身去追赶黛莲娜。
看到她们走远,我虚给自己一个嘴巴。其实我刚才想说的是,那金子可都是我的私房钱,省着点花,如果以后还能再见到的话,记得还给我,不要利息。后来一寻思,既然人情都送了,就送个大的吧。偷偷放走了赫裢公主,还剩下一个瓦勒王子需要我去善后,我有些怵怎么和承德说,也拿不准他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这次瓦勒征用的是人家这里的驿馆,总算不用再住帐篷了。我悄悄地摸进承德的房间,里面一片雾气,承德那厮正泡在浴桶里自在着呢。“荣儿?”他轻声问道,没有回头。“是我。”我嘿嘿笑道,不用他支使就主动地拿了澡巾轻轻地给他擦起了后背,谁让你做了亏心事呢,我现在充分理解了什么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承德也略有些意外,想以前进帐后我什么时候伺候过他啊?向来都是把他当小弟使,今天突然转了性,他好像也有些不适应,回过头来挑着眼睛看我。“嘿嘿,嘿嘿。”我一个劲地傻笑,拿起水瓢舀了些水淋在他的后背上,讨好道,“你皮肤真好,跟女人似的。”承德挑挑眉毛:“女人?”“啊,不是,比女人的好。”我忙改口道。知道这里的男人最不喜欢自己被人比做女人,顺手还在承德的背上摸了一把,吃点豆腐。承德笑,雾气腾腾中,唯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荣儿,你有事。”“嗯?事?没事,没事,嘿嘿。”我忙干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啊?”
承德转回头去,靠在浴桶上,笑着说道:“过来搓前边。”我做了亏心事,自然不敢违背他,一路小跑地绕到他身前,开始给他搓前面,完全忘了他前面明明可以自己够得到,凭什么让我来擦。承德这厮也会享受,闭了眼睛,嘴角上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舒服得就差哼出声来了。“承德?”我心虚地看着承德。“嗯?”他懒洋洋地开口。“我爱你。”我说。他笑笑,依旧闭着眼睛倚在那里,微微点头,“我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轻声说。承德依旧闭着点头,“我也是。”“我会不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问。“会。”承德轻叹一口气道,随即又咧咧嘴,说道,“不过我不怕。”“真的?”他点头,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在他胸口轻轻揉了揉,就缓缓地带着我的手往下滑去。这浴桶本来就高,为了就着他,我几乎都已经趴在了桶沿上。“什么麻烦都不怕?”我还有些不放心。承德笑了,还是闭着眼睛点头。“我把黛莲娜给放了。”我突然说道。承德猛地睁开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他原本抓着我的手已经慢慢滑到了小腹处,他这一惊,胳膊一使劲,把我的手往身侧一带,我那趴在浴桶上的身体顿时保持不住平衡,大头朝下就往水里栽了下去。等他从水里捞起我来的时候,我已喝了好几口他的洗澡水。“呸――呸――”我往外吐着嘴里的洗澡水,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怒道,“太欺负人了吧?想淹死我啊!”承德半眯着眼睛看我,淡淡说道:“荣儿,你少恶人先告状。”我一看伎俩被他看穿了,忙换了副嘴脸,讨好道:“我帮你洗澡?”说着就开始在他身上上下动手。承德抓住我的手固定在他胸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看混不过去,只得老实地低下了头,用极其可怜、诚恳的语气说道:“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我让她死,是为了你。”承德说。“我知道。”我低头认错。“你放了她就可能给咱们留下了祸根。”“我知道。”我点头,伸嘴去亲承德的嘴角。承德侧头避过,继续说道:“你把人给我放了,老爷子管我要人,我怎么办?”
“就说她跑了呗。”承德苦笑,“有人信吗?老大那里正想找我的小辫子呢。”“那就嫁祸到老大身上,就说他派人劫走了呗,到时候让老爷子向他要人去。”我说道。
“哦?”承德眼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我都和黛莲娜交代好了,万一被抓了,就说是承贤劫走的她,就是因为不想让你和赫裢联姻,反正这也挺符合他的做法的。”我小声说道,不敢抬头去看承德,生怕再看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
好半天承德都没有说话,我正有些奇怪,就感觉到他胸口微微的震动,我纳闷地抬头,看见承德忍着笑意的脸。“荣儿,你还真对我的胃口。”承德笑道。我有些糊涂,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希望黛莲娜别像你一样没用,刚跑没多远就被人抓住。”承德低声笑道,看我还是一脸迷糊的样子,又笑道,“等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应该有信了。”片刻之后,外面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有刺客!”
第37章
刺客?我一下子从浴桶中蹿起来,这就要往外爬,承德从身后一把拽住我:“干吗?”
干吗?刺客啊!当然是先躲起来啦!能做刺客的都不是小角色啊,咱们这里可是人家要找的正主啊,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我瞪他一眼,看他还是一脸悠闲地坐在那里,也觉出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看他。“又想往床底下钻?”承德调笑道。“那怎么办?”“等着。”承德轻笑道。外面乱了一阵,已经有些侍卫冲进这个院子来保护承德,透过窗子,我模糊地看到外面火把通亮,人声嘈杂。过了片刻,就听见有人在门外大声禀道:“大将军,黛莲娜公主不见了!”
承德冲我挤了挤眼睛,突然冲着门外怒道:“不见了?怎么回事?”“有刺客混入驿馆,劫走了黛莲娜公主。”外面的那人颤声禀道。“一群废物!还不快去搜救公主!”门外的人急忙应声走了,只剩下了一伙侍卫守在院子里,听到承德发怒,一点动静也不敢出,直直地在外面站着。“都下去吧,还守在这里做什么!”承德冷声说道。等外面的人都走利索了,我这才回过味来,傻呆呆地看着承德,“你?”
承德冲我得意地笑笑,“你戏只做一半,我得替你演全了啊。”浴桶中的水已有些凉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承德忙把我从桶里抱了出来,也不擦自己身上的水,只解了我身上的湿衣服,用毯子裹住我往床上一丢,这才去擦自己身上的水。
“你知道我去偷放黛莲娜?”他回头看我,挑挑嘴角:“你说呢?”“那你刚才都是装的?”我暗暗咬牙说道。“不然怎么能让你这么听话呢。”他笑。“啊――”我狂叫着向他扑了上去……承德率领着瓦勒将领们入繁都的时候我没能在场,提前一天承德就已经让奉善把我偷偷地送进了繁都。他说要是和他一起进城的话太惹眼,哪怕我装扮成他身边的小兵也不行,虽然可以穿着盔甲,可是毕竟还要露出脸来,而且还要高坐在马上让人看,所以不管我是软磨硬泡还是威胁利诱,他就是不肯松口,只让拢月换了我的身份,和他一起入城。我很郁闷,不让我跟在他身边也就算了,干吗还非要拢月出来?好吧,我承认我是吃醋了,即便知道他对拢月一点意思也没有。跟着奉善出发之前,看着承德那不放心的样子,我觉得幸亏是在古代,不然他一定会选择直接把我打包空投到繁都里面去,而不是让奉善带我入城。因为没有和他一起入城,所以他的风光情形我没有看到,不过倒是听拢月回来说了当时的壮观景象,街道两旁挤满了人,比较夸张的是绝大部分都是大姑娘和小媳妇们,当一身白衣银甲的承德纵马进城的时候,女人们都疯狂了,尖叫的、哭泣的,还有晕过去的,拢月还说幸亏我没在场,不然一定会被她们的尖叫声震下马去的。我听了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瓦勒的女子咋就这么大胆呢?我还问了拢月,有没有女人向承德扔鲜花水果什么的,拢月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这里刚要松一口气,拢月又说,不过倒是有很多姑娘们向承德扔手帕。哼,我几乎能想象到当时承德挑着他那桃花眼得意扬扬地四处扫视的情景,难怪不肯让我和他一起入城!我恨恨地用指甲在桌上虚挠了几把,好你个承德,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一连好几天我连承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知道他回来后会有很多事情,比如得去见皇帝啊,交兵权啊,祭天啊,见见贵妃老妈啊,又或者是去见见以前的老相好啊,可是这么多天见不到他,心里还真是不习惯。入繁都后,我又住进了原来的那个小院,这才知道原来这里竟是承德王府深处的一个小院,问奉善,他说承德交代了,藏在别的地方反而不如这里安全,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我本来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如今在这小院里一待,谁也不能见,哪儿也不能去,每天开门看见的不是轻轻淡淡的拢月,就是一脸严肃的奉善,我真觉得自己无聊得都要长毛了,连打个麻将都三缺一啊!两个字形容:“郁闷”!开始两天还只是觉得郁闷,可是后来竟然开始有些害怕,怕自己会一直这么待下去。想到自己的身份,再想想承德的身份,即便他爱我又能怎么办?我恐怕也永远不能和他一起走到阳光底下,难道我就只能偷偷地躲在这个小院子里等着承德的到来么?秋天的云很少,天空怎么看都是蓝得晃眼,我心里跟长了草一般,只想逃出这个小院子,想去找找胡姐姐,想去看看唐萱儿夫妻,趁着拢月不注意,刚摸到门口,就碰到一脸黑黑的奉善。
“请姑娘耐心等主子回来,主子……”“忙完后自然会来看姑娘。”我接口道,看着奉善的那张黑脸,只能翻白眼,他这话我都不知道听了几遍了。“我又不是想跑,我只是想出去转转,不行你陪我也可以啊。”我讨好般地说道。
奉善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摇头。“我装扮成男人也不行么?我都在这儿憋了六天了,我去找你主子也不行啊?”我有些要翻脸了。“主子已经派人捎回口信来了,说他一切都好,忙完了自然会回来。”奉善还是面无表情。
是的,承德是让人送回过口信来,虽说是给拢月的,可我也知道他是给我的,极简单的几句话,只说他要留在宫中陪父皇和母妃,一切安好。看来奉善这关我是过不了了,刚一转身,拢月也跟了过来,这回可好,更别想出去了。我回到屋子里转了一圈,只觉得心里更加烦躁,一咬牙,抓起把太师椅就往屋外搬,拢月一看这样,急忙过来接我手中的椅子,我没给她,仍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地搬到墙边放好,爬了上去。
“放心,我又不跑,我只是憋得难受,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我冷冷说道。
拢月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我没有理她,踮了脚扒在墙头上使劲地伸着脖子往外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憋屈,只见外面除了有条过道之外还是墙头,晕死!别说看什么风景,连王府的隔壁都看不过去!有些颓然地坐回到椅子上,我只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以前也曾被这么圈着过,可是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总是想着该怎么跑路,怎么出去闯荡江湖,怎么出去吃喝玩乐,所以虽然被困着,可是心里却欢实得很。而如今,守着这院子,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跑路么?那承德怎么办?
想想就觉得郁闷,本来打算来这里风风光光地玩上一年,可是一个不小心就被承德用情捆了个结结实实。承德这个家伙,够狡猾狡猾的!很多事情不能想,想多了也只是给自己找别扭,所以吃过晚饭没一会儿,我就去床上卧着去了,还是睡觉吧,睡着了就不用想了。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觉得身后多了个人,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好么,自己像个抱枕一样被承德抱在怀里,动一动都困难。我扭了扭身体,惊醒了身后的承德。“怎么了?”他含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轻声问。承德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一会儿了,天还早,怎么就醒了?”
“睡不着了。”静了片刻,听不见承德的动静,我回头,看他闭着眼睛,仿佛又睡着了。本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他说,可看他困成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叫他了,只得自己又转回身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承德突然轻声问道,我这才知道他并没有睡着。“情况怎么样?”我忍不住问道。“还好,封了王。”“黛莲娜的事情呢?处理好了?”我问。“嗯,没事了。”承德低声说道,“老大也没找麻烦,可能是怕我把他勾结诺顿王的事情捅出来吧。”我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那……我呢?”“你?”承德轻笑,低笑道,“也没事。”我回头,看着承德,看见他浅笑的眉眼中掩藏不住的倦意,心里更加犹豫,要不要和他把一切都说清楚,还是就这么藏在我自己的心里?我咬了咬牙,决定还是说了吧,干吗不把话都放到明面上来?难道两个人的心思还要猜来猜去的?“承德。”“嗯?”“我有话想要告诉你。”我说道。“我听着呢,你说吧。”承德漫不经心地答道,用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肩膀。
“这几天见不到你,我想了很多……我们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了,即便现在宫里有一个假的福荣贵妃,我还是无法和你一起出现在阳光下,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承认,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是我一想到要让我躲在一个小院子里等着你来就觉得害怕,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在这里待不下去,我会被憋疯的,就算有你的爱,我也会活不下去。”我一口气说完,不敢停下来,生怕自己一停下来了就再也张不开口了,只顾着把心里的一切都说出来,“而且你是有野心的,我知道,一旦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一个帝王真的会只爱一个女人么?就算你爱我一个,可是你的国家呢,你的大臣们呢?他们会同意你只爱一个躲在黑暗中的女人么?”总算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喉咙里也哽得厉害。
承德在我身后默然不语,好半晌,他才轻叹一口气道:“这几天就把你闷出这么多心思来?”
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这几天,很早以前就想了,在草原的时候还可以糊弄自己不想,可是到了这里,想不想都难了。”“荣儿,你信不信我?”承德突然问。我看着他,强笑道:“不信,你这人太狡猾,恐怕你把我卖了我还得帮你数钱数到手抽筋呢。”
承德一愣,然后失笑出声,说道:“放心吧,不会手抽筋的,你哪里卖得了那么多钱!”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连和他斗嘴的力气都似没有了。承德用手顺了顺我的头发,柔声说道:“别自己乱想,你想的这一切,我早就想过了,也是在这床上想的。”承德顿了顿,看我一脸惊讶的样子,一脸的坏笑,说道:“傻丫头,你忘了,我可是在这床上第一次要的你。”他如此一说,我一下子想到了去草原之前的那几天,脸一下子就红了。“那日你没来之前,我就一个人坐在这床上,想了很多,也包括你想的那些事情。当时我就想,只要你随奉善一起过来,我就再不会放过你,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要拉着你一起去。”承德低沉着声音说道,“我也早已想过我的荣儿如果见不到光,也就不是我要的荣儿了,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光明正大地陪在我的身边。别急,荣儿,给我些时间,好么?”我看着承德,看着面前这个告诉我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入地狱都要带着我的男人,再也没有什么犹豫了,既然他能如此,我又有何畏惧?我转回身去,把身体缩在承德怀里,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既然你如此说,我就上了你这艘贼船吧。你可要记得,我这里可是概不退货的,以后不要后悔才好。”承德低声笑笑,把我搂得更紧,静了片刻,听见他长舒了口气,轻声说道:“荣儿,给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我只觉得心脏猛地紧了一下。“老大的王妃生了……是个儿子,我有些眼红了,就想荣儿给我生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呢?”承德在背后喃喃道。孩子,我也能给他生孩子么?就用这个身体?我悄悄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平稳了一下情绪,这才轻笑道:“应该难看不了,好歹我长得也算是清秀可人嘛!”承德在身后闷声而笑,我的心却被拧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承德,明天陪我去找一个人好不好?”“谁?”“回春医馆的胡姐姐。”“胡姐姐?宛城的那个?”承德问。“嗯,好不好?”我问。“……”“求你了。”“……”“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我怒道。“好吧。”承德轻声答道。跟着承德和奉善两人,找了半天才找到胡姐姐所说的“回春医馆”。店面不大,里面也没什么人,只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在里面坐着,看似大夫模样。“大夫,我要看病。”我走上前去,含糊说道。那老汉看了我一眼,一抬下巴,示意我坐下。“什么病?”他随口问道。“浑身上下脑袋疼。”我说道。话音刚落,屋里众人都是一愣,然后就听见承德闷声而笑,奉善看怪物似的看我,连那老汉也诧异地抬头看我。我冲着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头疼怎么办?”“头疼治头。”老汉淡淡答道。“脚疼呢?”我又问。“医脚。”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冒昧问一句,不知客官贵庚啊?”“二十不到,三十挂零,四十还出点头。”我笑道。老汉脸上显出一丝笑意,笑吟吟地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身后的承德和奉善。
“他们是我朋友。”我解释道。老汉捋了捋下巴上少得可怜的几根胡子,站起身来,说了句,“请随我来。”
我回头冲承德笑了一笑,忙跟着那老汉往后院走去,承德和奉善在身后也跟了过来。医馆后是个小小的院子,我正纳闷这么大个地方,胡姐姐能藏哪里呢,就看见那老汉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架梯子,搭在墙上就往上面爬,然后还冲我招招手,示意我也上去。我看了看承德,承德笑笑,伸手揽了我,纵身一跃就过了墙头。可是谁也没料到墙头这边压根就不是地面,贴着墙壁的是一个水池,我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已经随着承德落入了水中,唉,看来承德也不会水上漂的功夫啊!后面紧接着又听见“扑通”一声,原来是奉善也落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