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的沧桑50年全集.com》第15/53页


我一路躲躲闪闪,几乎没走大路,生怕碰上连里的知青,到了老勒刀家,小黛农正在门前喂鸡,赵跃进正在左右伺候,点头哈腰一脸小太监的贱相,毫无盖世高手的风范。我远远地喊:“老五!”老五吓一跳,转头一看是我,老脸上红光一闪,隔老远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黛农一看是我,后面还跟着一条老瘸狗,跑过来就问:“是谁家的狗?哪来的?”

我笑着说:“是条流浪狗,在边贸市场上差点被一帮四川人逮住,跑到我这儿来,我说是我的狗,叫它三花还答应,我就给领过来了,晚上吃狗肉。”

老五也跑过来说:“咋叫三花,三花不是我的猪吗?”

我看看赵跃进说:“咋了?又不是你儿子的名字,你的猪可以叫三花,这狗就不能叫三花?我问你赵跃进,你不老老实实养猪,跑这儿干啥来了?”

老五嘴里一阵支吾,说的啥谁也没听清。我也不想理他,就跟小黛农说:“先放你这儿,晚上我们过来吃。”

小黛农说行啊,晚上来吧。

我说那我先回连里了,又问老五:“五哥,您老人家走不走啊?”

赵跃进更加尴尬,连说:“我老人家也走也走,晚上再来。”

回去的路上我问赵跃进:“咋样了老五?拿下小黛农了没有啊?”

老五离了小黛农,立马还阳了,又开始吹牛逼:“那是,小黛农现在压根离不开我,天天屁颠屁颠到猪场找我,我都不愿意来,都是看着老勒刀的面子才勉强过来看看的。这小黛农,在我旁边转来转去跟个小丫鬟似的。”

我心想拉倒吧赵跃进,当我瞎子呢,谁围着谁转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了,还人家小黛农像丫鬟呢,我看你倒像个丫鬟,他妈的公丫鬟。我也不想说破,免得赵跃进老羞成怒跟我玩猴子偷桃,我们俩在岔路口分开,他回场部我回连队,我们心里念叨的都是一件事――炖狗肉。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跟班长说,班长啊,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吃晚饭了,你把我那份吃了吧。班长正喝玻璃汤呢,一听我这话差点把汤喷出来,连说:“好的好的,小赵侬哪能嘎好的啦,吓吓侬啦(小赵你怎么这么好,谢谢你啊)。”我转身出了门,还听见班长在那儿念念有词,估计是跟毛主席他老人家祈祷我天天心情不好呢。

出了门我还特意停停走走左顾右盼了一下,以免有人跟踪我,直到确定左右确实无人,才一路飞奔到老勒刀家。远远地看到老勒刀家,我早已喜不自胜,心中默念“狗肉狗肉”,正念叨着,一个东西突然蹿到我面前,着实把我吓一跳,我定眼一看,我操!这不是三花吗?冲着我摇头摆尾,丝毫没有要死的意思,我心想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三花还在这里?它应该在锅里才对啊?为什么没人杀它?难道等它自杀不成?

我怀着满心疑虑进了老勒刀家的门,进门一看,赵跃进果然已经先期抵达,正在小黛农身边团团转,我进门就问:“三花咋还活着?不是应该进锅了吗?”

小黛农看了我一眼说:“我下不了手。”

“啥叫下不了手?”我颇感意外,心想三花又不是哮天犬,杀了它二郎神还显圣了不成?

小黛农说:“我拿刀出去要杀三花,它也不跑,低着头呜呜地叫,还舔我拿刀的手,眼睛里都是泪水,你说我咋下得去手?”

老勒刀也说:“这个狗年岁大了,通了灵性了,不敢杀呢。”

我心说少给老子来那套封建迷信的玩意,我就不信杀了它就冤魂缠身了,又问赵跃进:“你怎么说?不想吃狗肉了?”

赵跃进转头看了看小黛农,把头一低说:“还是别吃了,三花也挺可怜的,我一看见它就想起我的猪。”

我气得差点蹦起来,说:“你少来这套啊赵跃进,还想起你的猪,你咋不想想你的弟弟饿得两眼放绿光呢?这小破狗哪点像你的猪?我看长得跟你倒有三分像。”

赵跃进也急了,说:“反正我就不杀,我也不吃了,你本事大你自己杀去。”

我跳起来拿起小黛农的大砍刀说:“我杀就我杀,吃的时候你敢闻一闻我就敢剁了你。”说罢拎着刀就出门。

我拎着刀来到门外找三花,三花正在门口趴着,看见我拎着刀出来,大概是感觉大事不妙,吓得浑身哆嗦。我走过去一把抓住狗头就准备下刀,三花的两只眼睛正对着我,眼里果然饱含泪水,还低声呜呜地叫。我看着三花心说你看我也没用,在我眼里你不过是块肉,不杀你,我哪对得起我的肚子,就准备下手,三花一看我要动手,也不呜呜了,连眼睛都闭上了。我看着三花的样子,手就开始哆嗦,这刀就无论如何也捅不下去,我心里骂自己说赵超美啊赵超美,亏你还是知识青年,人家赵卫国连人都杀了,你连条狗都不敢杀,你也太杂碎了吧。我心一横又准备动手,小黛农突然在后面喊:“别杀,我杀只鸡给你吃,你别杀它。”

我回头一看,小黛农站在门口,也快哭出来了,赵跃进在她身后冲我连连摆手,一脸的乞求,这表情我从来没在赵跃进的脸上看到过。这时三花又抬起头舔我的手,我心里彻底软了,把刀一扔,站起来就准备走。

老勒刀也出来说:“别杀了,小兄弟,你等着看我把它训练成猎狗,给咱们抓野物吃。”

我差点笑出来,心说三条腿的猎狗,出去人家还不笑死过去。小黛农看看我不准备动手了,就说赶紧进来吧,我去杀鸡。我摇摇头说别杀了,就你们那两只鸡折腾不起的,全家还等它们下蛋呢,我回连里去了。

我站起来准备走,三花得脱大难,跳起来围着我团团转。我看着它,心想到嘴的狗肉又飞了,心里的伤痛不亚于我和赵争鸣被赵解放抢了水果糖那次惨痛经历。老勒刀说我这儿还有点吃的,赶紧进来吃晚饭,我说算了,我还是回去吃吧,赵跃进说那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急匆匆地往回走,心里祈祷班长别把玻璃汤都喝光了,赵跃进一言不发在后面跟着,走到岔路口,赵跃进跟上来说:“小六,谢谢你啊。”我吓一跳,从来没听过赵跃进说这种话,一时不能适应。赵跃进说完就朝场部的方向走了,我在后面看着他,心想他到底是我哥哥,确实不该跟他喊,感觉多少有点对不住他。

我急吼吼地回宿舍一看,班长正端坐在地上捧着我的碗舔呢,心说完了,玻璃汤也没有了。班长看见我回来,连忙站起来说小赵回来了,说着把碗递给我,我一看不但碗里连个葱花都没剩下,连碗边都缺了一块。班长红着脸说,不好意思小赵,喝的时候用劲有点大了。我心里把班长家的女眷挨个操了个遍,接过我的碗一言不发回到铺位躺下了。

这一夜我是又气又饿,干掉的蚊子恐怕比平时多一倍。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三条腿的三花真成了一条猎狗,跟着小黛农上山下套打猎,弄得还像模像样的。

三花正式成了小黛农的猎犬,大概它知道自己这条小命来得不容易,所以加倍珍惜,干起活来很带劲,轮起三条腿满山飞奔,和小黛农配合起来居然还颇有斩获。我无法解释这种超自然现象,只能相信那句古话:瘸狗碰上废兔子了。

1975年9月,连里来了个新的副连长,是个女的,叫刘翠花,据说家里十八代都是贫农,绝对根正苗红的红五类。不是我诋毁贫下中农,我这辈子也见过不少贫下中农,可是没有一个像这位刘副连长这么闹心的,如果不是限于文字篇幅,我愿意把我所知道的所有贬义形容词全加到她身上,可能还嫌不解恨呢。自从来了刘副连长,本认为自己已经在十八层地狱的众知青,荣幸地进入了刘副连长亲自打造的地狱第十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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