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第1/103页


声明:本书为网()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电子书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四月间事》
作者:尾鱼

文案

四月,你的命运泊岸,载我登船。

内容标签: 异国奇缘 现代架空

主角:岑今,卫来 ┃ 配角:麋鹿,可可树,甲乙丙丁 ┃ 其它:TBC





第1章

  卫来被冻醒的刹那,脑子里掠过一个念头:老子受够了,今天就南归!
  这是他在北极圈内度过的第四个月,彼时,他已经从北冰洋周边撤回到了拉普兰地区的密林,蜷缩在原住民萨米人废弃的一间kota(帐篷)内,帐篷跟印第安人的毡帐很像,尖顶圆锥,四围蒙摞补密叠的驯鹿皮、熊皮、毛毡御寒。他裹了兽皮,躺在半尺来厚的灰烬层中,睡前烧了篝火,躺下的时候犹有暖意,现在伸手去摸,灰烬都冷成了咬人的嘴,冷不丁咬上一口,半只手臂凉到发麻。
  是该南归了,四个月,尤其是后半程,见过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据说长期在极端环境中独自生活的人会出现幻象:昨天,他确信自己看到了一只驯鹿盘腿坐在地上抹口红,口红的品牌是香奈儿,色号99,正红,驯鹿抹完之后,扭头朝他嘟着嘴,像在索吻。
  卫来居然还对它的妆容做了点评:“你该打个唇线。”
  说完就抱着脑袋蹲了下去,再不走,大概精神就要出问题了。
  他裹紧兽皮,从kota里钻出来,一夜风雪,这一刻出奇安静,半天上一道鬼魅幽碧的极光,蛇行样扭曲进橘红色铺天盖地的霞,高大的赤松被一层一层的冰雪塑形、压低头、压弯腰,个个身材臃肿,像巨人、妖灵、排列到天尽头处的森森白骨。
  萨米人相信,天上有一只火狐狸,它在夜空奔跑,用尾巴拍打雪花,于是出现了极光。
  而在中国人看来,天现异彩,那叫祥瑞之气。
  国人做事讲究,安门纳采、驾马造屋都爱取个好日子――决定南归的这一天,满天祥瑞,意头不错。
  ――
  踩着齐膝深的雪,卫来一路向南,徒步走出拉普兰森林,运气好的时候,会搭到一程哈士奇狗拉的雪橇。
  松了那口绝不能死在雪原的气,生物钟开始紊乱,精神时刻恍惚,像生育过的女人一孕傻三年,说话做事云里雾里,三餐在粗糙的披萨饼、过时的意大利餐和驯鹿肉冰啤间来回切换,回到首都赫尔辛基的时候,他能清晰记得的,只有两件事。
  一是,路过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村时,他对着标志北极圈的灯柱鞠了个躬,好像还说了声再见,有游客避在一边偷窥他,他听到有人评论他是野人。
  二是,搭了一辆满载挪威云杉的拖木大货车,芬兰号称是五百万伐木工的国度,这样的拖木车很常见――驾驶室里不够坐,他裹着兽皮翻进车后斗,在刺鼻的树木气味间躺倒,后半夜的时候司机上来拍打他,大意是只能送到这了,他听见了,但困地睁不开眼,也没起身,含糊地说:“那把我扔在这就行。”
  司机没办法,招呼了同伴,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抛尸一样把他扔在路边,他半张脸贴着泥,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回到赫尔辛基,远远望见高处乳白色路德宗教堂的时候,他一下子回血了。
  耳聪、目明、思维敏捷,鼻子能嗅到远处刚出炉肉堡的味道,血管里的血也像边上桑拿房里的滚水,开始翻沸。
  回到老地方了,有人讨厌这里,觉得它清冷、黯淡,像“实施开放政策前的苏联”,有人喜欢这里,觉得这个被波罗的海环拥的城市有着田园般的诗情画意。
  时间是三月末,赫尔辛基还扫在冬天的尾巴里,阴冷,昏暗,卫来裹了裹那块邋遢污脏的兽皮,走过混凝土的公寓楼、橱窗蒙尘的店铺、成人用品商店和泰式按摩院。
  街道空荡荡的,没人围观他,他一路走进那间位于地下的、埃琳开的酒吧。
  ――
  酒吧的名字叫:We care about the world(我们关心这个世界)。
  全英文的店名,甚至没有用当地通行的芬兰语或瑞典语写一道,这里进出世界各地的面孔,充斥诸多或明或暗的交易,麋鹿说,这酒吧是浮在赫尔辛基皮肤表面的漩涡,不了解的人要绕着走,了解的人自然进来。
  卫来推门进来。
  白天,酒吧没有生意,只开了一盏壁灯,幽暗的灯光笼罩吧台上立着的迷你水母缸,里头浮游着两只通体透明的海月水母,缸里打碧绿的光,水母拖着长长的触须,像浑身泛着磷光的幽灵。
  水母缸的后面,有一张被水流、光和玻璃合伙扭曲了的脸,她大概也隔着这重扭曲看到了卫来,诧异地抬起头来。
  那是埃琳。
  埃琳是个年轻的德国女人,顶一头红发,很像著名的德国电影《罗拉快跑》里的女主角,脖颈上纹了一条绕颈一周的、很细的眼镜王蛇,蛇信子正吐在咽喉的微凸处,每次讲话,蛇信都好像在咝咝抽动。
  但实际上,侵略性的外表之下,埃琳是块堪称温和的白板。
  她看着卫来,疑惑,而又警惕,一只手探向吧台下方,那里藏着一把俄制马卡洛夫手枪。
  卫来知道她没认出自己,或者把他当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头发乱糟糟的,几乎跟多日没有剃过的胡子长到了一处,如同两丛灌木狭路相逢;脸上有擦伤,泥色浸到皮肤里,水洗不掉。穿的不伦不类,兽皮的馊霉味杂糅着血腥味,提醒他不方便举火的那两天茹毛饮血的生食日子。
  他喉结滚了一下,说:“我。”
  埃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David’s coming?”
  ――
  卫来是他的中文名,英文名David。他的代理人麋鹿狂热地爱着中国,仔细研究过他的名字之后,说,在中文里,“来”就是“come”的意思,当我们讲“David’s coming”的时候,我们不仅在陈述你来了的这个事实,我们还叫出了你完整的中文名字。
  所以埃琳现在,是在叫他的名字。
  卫来点头:“钥匙。”
  他的公寓是麋鹿的房产,在这幢楼的顶楼,外出时,钥匙通常交给埃琳保管――仅仅是保管,埃琳从未兴起过帮他整理房间、打扫卫生或是更换床单的念头,尽管她一直强调自己很爱他。
  埃琳仍在震惊中,只用两个指尖拈着钥匙递过来,卫来趋身靠近的时候,她脸上露出复杂且嫌弃的神色,像是怕挨到他,几乎是把钥匙扔过去的。
  卫来伸手捞住。
  埃琳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卫来回答:“你在北边过四个月,也这样。”
  这不是真心话,埃琳这样的,四天都捱不过去。
  他转身离开,楼里没外头冷的那么凛冽,他边走边把兽皮脱下。
  埃琳在后面叫:“卫!”
  卫来回头,她迎上来,又被熏回两步,脸色郑重,甚至带一点恼怒。

当前:第1/10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