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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战斗对于宋军是不利的,在第一波回鹘兵刚刚逐退之后,塔察儿又派出了一支吐蕃骑兵,继续向张胜所部阵地猛攻。
“这么下去不行!”副将看着前方的步兵和吐蕃骑兵扭打做一团的场面,焦急的问道:“等到大雾一散,敌人一拥而上,咱们就算个个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相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紧要的去处,只要一万兵来!”
张胜沉着脸喝道:“汝要害怕,现在就速速逃走吧,相公让我等坚守到日没时分,必然计算已定,我等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在天黑之前坚守在浒黄州的阵地上!”
副将也是自大洪山一路跟随张胜升迁的人物,当即怒道:“我跟随都统多年,何时退缩不前?只是相公将一场大战视作儿戏,如今奇袭不成,一万人反而困在这里,如此无谋的计划,如何能让人相信他还是当年那十步定一计,但是每个计策都稳稳得中的郑相公么?这样的郑相公,不但我们看着心里没底,只怕是蒙古人更要看笑话了!”
“郑云鸣已经不是那个令人惧怕的狐狸了!”当张顺的副将抱怨的时候,蒙哥正坐在金顶穹庐下的黄金龙椅上,对着座下所有将领哈哈大笑:“这一次一定生擒郑云鸣给你们看看!”
众将都大惑不解,罕秃忽是自蒙哥大汗以下蒙古军最高级别的将领,从来不离大汗左右,只有他敢大声问道:“前番南蛮在下游沙窝子登陆,占了花马湖,纽磷带上万极好的勇士去攻打,并没有将敌人驱逐。敌人又在更南面的大湖登岸,我们派了能用战斧的花剌子模勇士五千人去,也没有得胜,甚至连北面的浮桥也丢了一座,北面的儿郎们将那些南蛮子围了起来攻打,却一直打到现在也打不下来,大汗这个时候说郑云鸣已经无用,是为什么呢?”
蒙哥大笑道:“罕秃忽,中原的人都讲兵法,咱们蒙古人讲的是打仗的法子,今天几个战场虽然都暂时没有战果,但是郑云鸣用兵的法子已经不合适了,要明白他兵力少,我们兵力多,若是他想胜了咱们,除非是奇袭,或者干脆将兵力集中起来先打败我的一部,然后实行各个击破。我看他的图谋是想要奇袭来着,而且他的心不小,若是从花马湖登陆,那是在抄袭我军之背,打算从后面袭击正在围攻鄂州的我军,从浒黄州登陆的这支宋军,则是为了阻挡江北的儿郎们前来增援。但我军反应比郑云鸣想象的快得多,他的三支奇袭部队,还没有真正突入我军大营都被我们强大的攻势所阻止,那么,郑云鸣不但没有达成奇袭的目的,反而白白损失了许多战士,他不仅没有能够集中起兵力,反而将兵力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战场,且主力还来不及增援这三个战场,他现在进亦为难,退也为难,已经丧失了主动应对的能力,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在汉阳加强防御,等待我军攻克鄂州之后,顺流而下和他决战,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攻克鄂州,然后集中全部兵力和郑云鸣打一场大仗,这场大仗的主导权已经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击破郑云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他举起了手中嵌着红宝石的酒杯,朗声说道:“如果郑云鸣失败了还是不肯降服蒙古人的话,你们就去把他的头砍下来,用来代替我的这个酒杯!”
用敌军主帅或者国君的头骨做饮器,那是上古蛮荒的遗俗,但在西域和漠北地方依旧是极为流行的风尚,用金漆粉饰的敌将头骨,上面镶嵌珍珠宝石,宴饮的时候用来饮酒作乐,的确是鼓舞士气,发扬武威的一种野蛮刺激。虽然其手段听来十分骇人,却是相当符合这些每日在沙场和骷髅为伴的武夫的风格。
座下众人齐声应道:“当取郑云鸣首级,为大汗做酒器!”
郝经站在一旁,看见帐内杀气骤然升腾,赶忙上前说道:“长生天垂爱万物,不妄杀一生。大汗此来南朝,为的是吊民伐罪,居正道以伐不臣,征战之余,对于南朝百姓应以抚恤为念,不应多加诛戮。”
蒙哥不耐烦的挥手道:“我自然知道,你们这些儒生总是婆婆妈妈的好不麻烦,也不知道忽必烈是怎么能忍受你们的,凡是以鲜花迎接我的军队的,蒙古人就以鲜花迎接他,凡是以厮杀对抗我的军队的,必然迎接的是毁灭!这是长生天的道理,也是蒙古的传统!”
他将酒杯高举,喝道:“先攻取鄂州,然后将青天之下,全部纳入蒙古的统治!”
这时候的郑云鸣正站在长江边的一座礁石上,神情紧张的看着江面上的白雾一点一点的消散,一旦白雾散尽,蒙古军就会对鄂州发动最后的总攻,这也宣告着京湖地方的核心落入蒙古军的手中,而江陵也必将瓜熟蒂落,可以说宋朝倾尽国家全部战略机动力量组织的这一场救援,就将以失败而收场。
白翊杰站在郑云鸣身后,这个追随了二十年的南朝奇男子身形向来英伟挺拔,但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何,他的背影竟然有些微微佝偻,将整个国家背负在一个人身上二十年,这负担实在是太过沉重,就算是郑云鸣也终于到了不得不放弃的时候。
但自己决不能放弃,白翊杰在心中说道,他原本只是边区的一介闲云野鹤,这二十年仕宦历程并不只是积累了功绩和名望,也让他看到了建设一个新社会是一件无比吸引人的工作,正在蜕变的大宋并不只是郑云鸣的大宋而已,亦是白翊杰的大宋,是每一个官员、小吏、士兵、农夫和水手的大宋,是包括南洋、高丽、越国乃至蒙古领内万千百姓的大宋,今日局面虽然已经危急,但白翊杰绝不会放弃。
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以兵软禁主公,然后奉沿江制置使马光祖为主帅,擅自发兵与蒙古大汗决战,这自然是死罪,且白翊杰生平谨慎,他也不认为一支突然失去了如此有人格魅力主帅的宋军,能够打败士气已经旺盛到顶点的蒙古雄师。但殊死一搏总比这样毫无作为的等着一切的终结要好的多。
他默默的踏上前一步,准备说话。
他的脸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接着冰冷的雨点又陆陆续的落在他的肩头,急促的暴雨就像是从大雾中突然来袭的,不加任何警告的从云霄上倾泻下如瀑布似的大雨,就好像是上苍觉得这个时候的大宋还不够危急,特别将洞庭湖的水取了一半倾倒在两边交战的军马头上。
白翊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当对宋军是一个好事,猛烈的大雨当然会阻碍蒙古军的攻城计划,这给了宋军以调动兵力的机会。当前最关键的是将浒黄州和大冶湖的两支兵撤出来,集中兵力从花马湖突破蒙古人的包围,进而打开鄂州的封锁,和蒙古人进行最后的决战。
再也没有时间犹豫不决,白翊杰大声喊道:“传相公命令,让浒黄州和花马湖的我军撤退,全军暂且避雨,等于大雨结束马上前往增援花马湖韩都统!”
“谁说要撤退了!”白翊杰惊讶的听见几乎已经在岩石上沉默了一个时辰的郑云鸣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口吻喝道:“现在才正是要决胜之时!”
他转过身来,任由雨水在脸庞上不住的流淌,高声喝道:“取我青罗伞盖!大军集结,准备渡江!”

第八十二回 廿载功名尘与土(2)
郑云鸣终于行动了!但汇集在汉阳的宋军超过十万人,在骤起的风雨中,他们应该如何渡过宽广的长江呢?白翊杰的疑问只存在了一瞬间,只听得郑云鸣喝道:“沙窝浮桥已经建好,我们从沙窝渡江,向前击破蒙哥和他的大军!”
在茫茫的雾气中,南北两方都看不清江面上的行动,这对于郑云鸣来说暗含着绝大的危险,但也包含着逆转的机会,蒙古人如果趁大雾渡江来攻击,他只能战战兢兢的凭城固守,不可能腾出手来组织起攻势,但他也明白蒙哥并非是那种敢于在大雾中舍命前来奇袭的统帅。蒙哥用兵大胆但绝不莽撞,没有一定把握的军事冒险他是决计不肯的。今鄂州已经有九成把握攻取,这个时候分兵和宋军进行决战绝不是他的风格。他一定会先坚固外围,然后集中力量先攻下鄂州再说。
这恰恰给了郑云鸣机会,一旦蒙哥放弃了江面的控制权,就等于郑云鸣握有了控制权,他早就密令在鄱阳的渔民准备好船只和木板等材料,故意以浒黄州的攻击为诱饵,其实以向士壁一军把守住大江下游,遮护住渔船航行的通道,然后上千艘渔船满载着木板等材料和民夫浩浩荡荡的趁着大雾前进到沙窝江面,以渔船为浮舟,以木板敷设其上,铁锁连环相扣,仅仅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搭起了一座可以通行军马的临时浮桥!
自然,这背后的努力只有郑云鸣自己知道,一开始他有目的的训练鄱阳湖渔民搭建浮桥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在大江上往来方便,免得鄂州、汉阳、江口三地往来麻烦而已。洞庭渔民的训练原本只是作为保甲改革的一个分支,在郑云鸣的领导下稳步推进而已。万幸的是贾似道上台之后不但没有将这个项目废弛反而抓紧操练,皆是因为贾相公野心不小,还计划着兴兵北伐直取烟云,需要鄱阳的水手们替他的大军在黄河上架设浮桥的缘故。
不管怎样,郑云鸣总算能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联通鄂州和汉阳之间的通路,但一切麻烦才刚刚开始,先是大雾,然后又是如此猛烈的大雨,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集结军队还要前进去和蒙古军进行决战,简直是异想天开,何况对面并非只是四十万乌合之众,而是刚刚获得了史上前所未有的西征大捷的经验丰富的胡人百战之师,想要凭借大风雨造成的混乱浑水摸鱼,也是一个胜算极小的赌博。
但郑云鸣全然不为所动,严厉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从中军大帐中发出,军中承这位年轻的相公的命令已经二十年,早已经到了下意识的一丝不苟的完成大帅命令的地步,尽管风雨大作,长江水涨,但汇聚在汉阳附近的军队仍然依序开拔,分部开始渡江。
“这个时候是最危险的!“郑云鸣对白翊杰说道:“军师亲赴前方去跟韩锋说,不管敌人如何挑衅,一概坚守不出,不许丢失一寸阵地,就算敌军倾巢而来,他打到剩最后一个人,也决不许丢失一寸土地!”
这话自然是过于严苛了,事实上蒙古军不可能也没有意愿在这个时间对花马湖发起大规模的袭击,在风雨中他们强大的情报侦搜能力也下降了,在探听到宋军假设浮桥时候,蒙哥也警觉起来,将在黄泥湾和秤砣洲的三万马步军归入纽磷麾下,然后命令纽磷以数千散骑前往试探。韩锋果然中计,命令韩锐率领马军千人一鼓而前,冲入蒙古骑兵阵内将其击败。
这样的消息更加增添了蒙哥的疑虑,但他仍然不想放弃已经握在手中只差最后一击的鄂州城,他命令都元帅按敦率领三万骑出映山,命令车里率领中原汉兵二万转移到八字门以控扼地形,又命令车骑上将军、顺天府万户那颜张柔率领本部精锐骑兵万人出赵家寨,正面阻挡宋军可能的攻击,又命令都元帅纽磷总领生力军三万人作为各处都救应,他甚至命亦都护亦思马得斤总领江北回龙山西域劲旅三万人,从三江口渡江赶来支援。并且命令其余各部不要被宋军的登陆所干扰,集中兵力攻打鄂州!
这当然是不希望被宋军里应外合的攻击所限制,而是选择在宋军大举攻击之前就抢先把鄂州攻下,事实上,尽管大雾和大雨一直在阻碍着蒙古军的攻势,但攻城的行动一刻也没有停止,在猛将唐兀儿万户忽都率领质子军的猛烈攻击下,夺取了鄂州旧城的正门,并且斩获了宋军的首级三百余颗。蒙古军从城门一鼓突进,在宋军最后的据点展开了厮杀。
魏胜的身边已经躺满了蒙古人的尸体,他身上的锁子甲,每个铁环都在滴着敌军的鲜血,血污将身后的将旗染得几乎不能辨认,尽管只有用不惯武器的手能够握着铁锥枪,魏胜依然是那只傲视北方胡族的猛虎,毋宁说,受了伤的猛虎更加令人恐惧,每一声震慑人心的怒吼之下,总会有一个不走运的蒙古兵成为他铁枪下的牺牲,但魏胜毕竟不是真的钢铁之躯,从早晨厮杀到如今,又是冒着大雾和大雨,他身边的亲随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人,手臂也已经发麻,毕竟这只手支撑了全部的力量,再坚韧的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他将身体靠在一座民居的残垣上,大声问道:“陈光呢?突出去没有?”
“没有!”一样浑身血污的副将沙哑着声音回答道:“西门全是鞑子兵,看旗号是阿里罕亲率的怯薛军!弟兄们战死了不少,大队都堵在西门上呢!陈都统生死不明!”
“罢了!”魏胜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诸位,咱们来世一定要再做兄弟!”说着用铁枪撑起身子,大步朝着蒙古军兵力最厚之处的城门冲了过去。他身后的军卒们大声吼叫着,也跟着主将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但这时候却突然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蒙古军仿佛是被这气势汹汹的反扑吓坏了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城外逃去。
“都统,敌人退了!”副将兴奋的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这难道是上天的奇迹,亦或是城外的郑相公用了什么妖术么?
“敌人不可能无故撤退,”魏胜登时反应了过来,喝道:“不许追击!先派人上瞭望哨看看情况。”
他疲惫的小说嘟囔了一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登上旧城城楼的瞭望手想着西方略一眺望,就高声叫了起来:“都统,三江口的方向似乎有骚动!“
魏胜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说道:“原来这才是相公的目标!”
是的,多年来一直不停的以弱敌强和在官场上面临强劲对手的结果,使得郑云鸣的用兵和官场手段变成了一种令敌人不可捉摸的神秘艺术,当你手忙脚乱的对付他的接二连三的招数的时候,他可能已经悄悄的准备好了第五招,第六招,这种连环套式的把戏,甚至退隐的老丞相清之公都指责他这个名满天下的儿子“狡黠多变,难测真伪”。对于一个在建军之初就强调以“朴实、坚韧”作为军魂的统帅,郑云鸣如今的用兵风格几乎变得有些虚华了,这一点几位他身边的重要人物都察觉到了,这种虚虚实实的用兵风格或许不能骗过张柔这等身经百战的老将,但对于充满自信且有几分轻敌的蒙哥大汗来说却是恰恰好。
在大雾中进行的登陆奇袭,不过是正面用以吸引蒙哥注意力的幌子,郑云鸣暗中派遣张世杰率领神武左副军一万人,战船二百艘,从溯江而上,以大雾做掩护,发起了对三江口浮桥的攻击,而这一支兵也不过是偏师,真正的攻势自湘江而来,被蒙古水军封锁在洞庭湖数月的洞庭水军之一部,在江陵都统彭满的指挥下进行决死反击,趁着蒙古军在下游和郑云鸣激战的当口,一拥而进,在乌林打败了封锁上游江面的蒙古水军一部,焚毁抢夺战船数百艘,为湘江方面的宋军的进攻扫清了障碍。
宋军最大的问题不仅仅是兵力上的劣势,还因为临时调集而导致的军队的不能集中,宋军用于救援襄阳的总兵力其实不下二十五万人,但各路军马都在靠近京湖的不同地点受到了蒙古军强而有力的阻击,幸好郑云鸣手中掌握着一支强大的战略后备兵力,以七万从临安出发的新式军队作为骨干,沿江收拢各地军马,始终牵制着蒙哥主力的动向,使得蒙哥不敢施展蒙古军最擅长的围城打援、各个击破战术,使得各路军马陆续集中到京湖。
从湘江而来的,是留驻静江府的西南后备军马步军一万人,从播州和思州赶来的蕃族步骑万人,以及从云南绕道播州赶回的云南马步军三万人,这其中从大宋远征大理的兵马只有步兵五千人,其余二万五千人都是在大理战争开始之后加入宋朝一方的白蛮乌蛮抵抗军,这些西南蛮族大率没有简单的铠甲,只是披着土布做的披风,脸上用色彩涂成红绿相间的图案,令人敌人望而生畏,手中的腰刀却是用极好的精钢打造,往往传至数代,这些西南地方的夷人原本或是宋和大理两国的不安因素,在国家面临真正的危机的时候,他们却成为抵抗最烈的力量之一。

第八十二回 廿载功名尘与土(3)
当京湖水军的船只搭载着这些蛮獠壮军沿着长江顺流而下的时候,接到了郑云鸣派人抄小路送来的蜡丸书,约定以天降白雾为号,等待白雾稍稍消散,或有大雨,或是晴天,都立即乘船东下,对三江口上的蒙古军最大的浮桥发起攻击。
蒙古军对这座浮桥的防备不止是用严密两个字可以形容,事实上,长江上联通南北的浮桥一共设置了三座,浒黄州的浮桥和三江口的浮桥是最为关键的两座,靠近上游青山地区的一座浮桥距离较远,形制也较小,只能通行一些辅助部队和粮食补给。南北通行的绝大部分任务是交给三江口的浮桥的。这座巨大的浮桥也不负蒙哥的重托,仅仅一日一夜就能够让十万人渡过长江的浮桥,虽然不说空前绝后,但一定当得上史无前例了。为了防守它,蒙古军在江面上拉起了三道粗大的铁锁,这种铁索横江的战术本是中原水军的老把戏,用于限制敌军战船在水面上的航行,每道铁锁上隔一段就栓留一艘战船,其名号做混江龙,在铁索之后又有水排炮垒,这些年以来水排炮垒成为了蒙古水军中最具特色的部分,蒙古军南征的水上交战多有不利,一旦失利就退回水寨,依靠水排炮垒的猛烈炮火将敌人的追兵挡住,可以说水排炮垒成为蒙古水军中最具生命力的部分,就连宋朝方面也承认了这种水上工事的有效性,并且加以仿制。
守卫三江口浮桥左右的有二十余座大小不同的炮垒,其中最大的炮垒高叠三重,中层炮台上假设有令人恐惧的六千斤超级大炮,顶层炮台上还设有炮弩,一发之下惊天动地,炮弹能够飞入江心,其射程虽然赶不上神武大炮,但也是十分惊人。
在水排之后还有用渔船连锁的封锁线,上面也敷设了木板,树立起巨大的木盾,有士兵在上面来回巡视,一旦发现有敌船靠近,马上可以登上渔船进行防守。
猛烈的大雨中江水暴涨,浩荡的江水使得冲向浮桥的宋军舰船速度大大加快,在三道防线之前的蒙古水军战船在湍急的江水的冲击下根本立不住足,被江水裹挟着一起冲下,先自纷纷撞在了第一条混江龙上。
对于混江龙这种障碍,南北两军的处置经验都已经丰富,宋军派出小船,上面运载着使用长柄精钢大斧的重斧手,靠上前去,将铁索用巨斧劈断。这虽然非得有数百条力气很大的壮汉不可,但军中难道还缺了有力的猛汉不成?数百柄战斧舞动之下,三道混江龙尽皆化为齑粉。
大雨倾盆而下,没有哪怕一丝减弱的迹象,即便是宽广如斯的长江,江水也暴涨起来,江水的速度越急,对于双方的作战就越加不便。相对于位于下游的蒙古水军就更加不利。尤其是那些笨重的大型战舰,在江水的阻挡下几乎无法规避那些从上游猛冲过来的小型船。小船上的士兵们手擎着装满火油的火油罐,这些火油配有特别的配方,能够在雨中持续燃烧,除非是用沙子或者醋泼洒不能将其熄灭。
驻守在炮垒上的蒙古官兵们很诧异的发现他们的指挥官东平万户史天泽裹着纱布亲自出现在了最大的一个水排炮垒上,他沉重的铁盔下面色极为难看,在风雨中大声高呼道:“今日之战,有死而已!全都给我呆在位置上,敢有脱离位置的一概斩首!”
这时候有人惊呼道:“是焦进,是焦进的旗帜!”
冲在最前面的一艘大样海鹄船,上面站满了全身披挂的士兵,一面前进一面从舷侧不断的喷射出火光,它两侧的蒙古军战船接二连三的起火燃烧,似有无人可敌之势,船头上插着一面字帜,虽然大雨滂沱,史天泽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自己多年的老对头的旗号。他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三步并两步跑上了炮垒的顶层,炮垒的顶层是一部新规制制造的神凤滑车弩,用轮盘上弦,铁枪为矢,一发之下,射程可达千步。雨棚中几个炮弩手正在紧张的操作着,史天泽上前一把将瞄准手掀开,高声喝道:“给我上满弦,就用这一箭,击毙焦进,将宋人的攻势粉碎!”
弩手们拼了命的转动着绞盘,弓弦吱吱呀呀的张开,几乎到了快要崩断的边缘,一名弩手将黑色的铁枪安放在箭槽上,史天泽小心的端详了一下座船的大致距离,他也清楚焦进虽然沉默寡言,但性情忠直,绝不会使用傀儡来做做样子,在船头正襟而坐的那名武将必然是焦进本人。两人交手数次,史天泽从未有过如此有把握狙杀对手的机会,就连三年前那场传说的单挑都不如今日来的有把握许多,若说为何这么有自信,也许是野兽被逼入墙角而燃烧的斗志。
史天泽小心的挪动着滑车弩的方向,他在捕捉着发出致命一击的最佳机会,这样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就再也没有机会回转了。他谨慎的观察着焦进的座船,估算着座船和炮垒之间的距离,突然附近的一艘宋军车船迎面打来一发炮弹,将炮垒的一角砸的粉碎,飞溅的木片将一名炮弩手打的脑浆迸裂,当场尸横就地。
“你们慌什么!”史天泽大声叫道:“壮士横行沙场,难道还怕死不成!”他回身瞄了一下望山,用手中的重斧倒转过来,用厚重的斧背狠狠的砸在了牙机上。
巨大的海鹄船上,焦进的卫士们大惊失色,他们发现一枚铁枪箭从左侧破空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洞穿了焦进的胸腹。
焦都统的身体被鲜血染红了半边,面色煞白,却强自忍住了剧痛,坚定的坐在交椅上,几名亲兵赶紧上前来准备将他抬了下去,却被他用颤抖的手制止住了。
“此生死决胜之时,不要管我,号令全军,继续进军!”
这时候的宋军水军和步军将士,都还不知道主将遭受重创的事实,自顾乘着风雨拼命攻打横亘在面前的一座连着一座的炮垒,洞庭炮舰的猛烈火力在大雨中摧毁了木制城堡的梁架,小舟则满载纸甲战士冲上前来,和木排上的敌人进行肉搏。大呼酣战的声音震动九霄,即便是大雨也难以掩盖住这样壮阔的声浪。
“罢了罢了!我今为大国之臣,怎可抛弃大汗自己先逃走!众兵丁,不许后退,随我前进!”他将身上的纱布一扯,露出还残留着恐怖伤疤的胸膛,手中拿着一柄大斧,昂首冲入了登上木排的宋军阵中。
六千斤的重炮威力自然不俗,但蒙古人低下的铸造工艺使得超级重炮的精度难以保证,发射的炮弹很难命中高速接近中的战船,炮弩和其余中小火炮虽然也猛烈射击,但显然压制不住宋军船炮的凶悍火力,而木排上的混战也展现出蒙古军确实不再如以往那样坚韧善战了,宋军只用了数次强行登陆就破坏了蒙古军在木排炮垒附近的防御,蒙古军纷纷登岸骑上战马四散奔逃,大多数的水排炮垒落入宋军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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