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全集.com》第7/192页


随着案卷附上的是呈堂的证物,凶徒用于杀害同袍的凶器解腕尖刀一把,还有蜡丸一个,里面藏着蝇头小楷写的密书。
郑云鸣毕竟是对刑侦全然不通的菜鸟,若是宋慈在此,大约当场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但郑云鸣装模作样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把沾满血迹的小刀有什么蹊跷。就算小心的捏住刀柄又有何用?他连怎么用蜡膜来取指纹都不知道。
看完了凶器,又看密信,不过是寻常的军队番号、驻地、布防图,这种日常的情报书信,宋金两国的边将每年收到得不下数十封,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疑点,。
“看起来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唔.....”郑云鸣沉吟了下,他并非是喜欢侦探推理的连环计谋的读者,在现实的世界里,一桩凶案往往过程极为简单直白,并没有那么多幕后的凶手等着揭示。
丘震眼睛一瞪,说道:“既然没有疑点,早点把这厮鸟拖出来砍了吧!”
杨恢也恼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凶手自从被抓住之后对所有指控一律全盘不认,就算对他动刑也是毫不松口,这般没有供状只有指证的案子,怎么能通得过枢密府的审查?”
“且慢且慢,”郑云鸣慢条斯理的说道:“不如现在就把凶手提上堂来,听听他的说辞。有道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请副制置行我这个方便。”
杜庶也说道:“自从押了这厮,他一直不肯讲说详情。不如就在这里好好问问他,看看这厮是不是真有什么冤屈。”
刘虎驳不过两位文官的脸面,当下命令亲兵去将牢中的凶手提了上堂。
不多时,亲兵压着一名戴着镣铐的大汉来到堂内。
郑云鸣一看之下大惊失色:“原来是你!”
秦武看到郑云鸣也吃了一惊:“官人如何也在这里?”
“说来话长啊,特别为了你的案子来的......”郑云鸣将折扇一展,微微摇动,“说罢,怎么会被人当成凶嫌的?”
“哼,不用说了,我因事得罪了王德那厮,被他设计陷害,成了这里的囚犯。”
“那李统领被杀这事,你知道了多少?”
“哪里知道,我正在客栈休息的时候,被王德这厮率人就闯了进来,直接捆到官衙,本来这几个人也拿不到我,奈何跟着我的还有个姑娘,行走不太方便,才索性被他们拿了来再做计较的。”
杨恢听着他在都堂上公然说想要越狱,眉头皱了起来,喝道:“不要避重就轻,这柄杀人的凶器是你随身携带之物罢!你倒说说,不是你杀的人,这凶器如何解释?还有这蜡丸书,难道也是凭空得来的?”
秦武不慌不忙的回应:“我已经跟大人说过了,这刀我是在客栈的时候遗失的,这蜡丸书显然是他人捏造陷害高某,大人若是不信,秦某并无好严辞解释!”
丘震嚷道:“人证物证都有,这厮只不过是狡辩而已!制置使大人赶紧下令吧,我亲自当侩子手来斩他的狗头!”
杨恢再也忍耐不下去,猛地一拍桌子:“就你丘震全都知道!信不信本都堂一纸将令就斩了你!”
郑云鸣赶紧来打圆场:“大人和将军都先歇歇吧,咱们再将那个亲眼看见行凶的孙正将的亲兵唤来,也听听他的说法如何?”
杨恢面带难色:“那人是淮东军司的人,隔了一层关系只怕不是那么好找的。”
“这个无妨。”郑云鸣说道“叫我的书童宪儿带着一样东西与兵丁同去,保管那王德乖乖的交出那目击证人。”
御赐的锦带当然不是区区一介统制能违抗的,少时制置使司的官兵们带了那名号称亲眼看见秦武杀人的亲兵到来。
那人一见秦武站在堂上,立即扑倒,一面哭一面讲述起来。
(4日因为停电断更了一章啊,跟看官们说声sorry)

第三回 呆公子巧断葫芦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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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见秦武站在堂上,立即扑倒,一面哭一面讲述起来。
所说的话大致与案卷上的相似,那日正在衙门后山的竹林散步,看见秦武和李统领正在争吵,秦武用银钞收买李统领,李统领却坚决不收,两人冲突厮打起来,秦武于是抽出解腕尖刀,一下将李某杀死。随后扛起李某的尸体向北去了,这一切都是他在角落里看见的。
丘震越听越生气,大吼一声,闯上前去就要动手。
郑云鸣赶忙上前将两人隔开,心下好生为难,断案这种事情他是完全的外行人,就算真是宋慈在此,也不可能立即就破案吧。
这时只见杜庶站了起来,慢慢的在堂上踱着步子。抬头问那证人道:“你是说这凶嫌杀死李统领后,立即将尸体抗到城外去扔了么?”
那亲兵眼神萎缩了一下,答道:“正是。”
“你因何得知?难道你也亲自跟他到抛尸的地方去看过了?既然主将被杀,不去报告上峰赶紧缉拿凶犯反而去尾随凶手,是不是企图事后勒索?”
那亲兵吓得赶紧叩头说道:“小人不敢!小人是看着此人不像本地人,生怕他犯了案后立即跑了,只好紧紧的跟着他生怕失了行踪。”
“这么说来,他抛尸的时候你也跟着去过?”
“老爷明察,小人真的是亲眼看到那厮在池塘里抛尸,其他书友正在看:。”
“当面说谎。”杜庶淡淡的说道:“你可知道这人有一种隐疾,受不了芦絮飞扬,一旦吸入了芦絮必然气紧胸塞,无法呼吸,甚至可能危及性命。现在正是芦苇扬花之时,北门一带到处都是芦苇,你倒是告诉我,他是如何扛着这么一条大汉穿过芦花荡而又没有发病的?”
那人一哆嗦,小声说道:“小人也只是按情理推测,所以才大胆说小人亲眼看到过他埋人,小人的确从未到得那个地方......”
“那你又错了,这人虽然从未到过埋尸的地点,但是你,”杜庶突然转身,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紧紧的盯着那亲兵说道:“确是真真切切的到过那里!”
“没有,小人没有!小人冤枉啊!”亲兵一面说着一面又以头抢地,向着刘虎蹦蹦的磕着响头。
“你道是没人看见,所以欺瞒么!我来告诉你,当日晌午时分,有芦苇荡里捡拾鸭蛋的渔家儿子藏在芦苇中看的清清楚楚,他说有一约莫六尺的穿着招军袄的黑脸汉子,用车载着一个草席捆着的东西来到池塘边上,将其弃之塘泥上。我秘密让他再暗中指认,这黑脸汉子原来却是指证他人谋杀的王德统制的亲兵!”
“小人真的没有,小人冤枉!小人冤枉!”那亲兵眼见被揭破了谎话,也不敢再多说半句,只是顾着喊冤磕头。
“休要遮遮掩掩了!我想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杜庶摸了摸自己那尚且稀疏的胡子:“我听说前日你在东百花街喝醉了酒闹事,被李统领撞见,教训了你一顿,又要你出钱赔偿。那日你看李统领在宴会上也喝醉了,独自出门,你却突然心生恶念,一路尾随他到后山竹林,拔出刀来将他杀死。然后丢弃尸体到城北的水塘中,这时你想到了嫁祸于人之计,于是趁着这壮士不备,偷偷将凶器放入他房中。你还觉得单凭一把凶器诬陷这位壮士不够有力,于是又找人伪造了蜡丸书信,献与王德,构陷于他,是也不是?”
“小人没有!小人没有!王统制会给小人做主,小人所说的都是实情!”
郑云鸣看着杜庶声色俱厉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明了,若是此时卖他一个人情,在安丰军杜杲面子上也会好看一点吧。于是站起身来,冷笑道:“真与不真,一试便知,你可知道福建提刑司宋慈宋大人近日开发了一种指纹辨认术,使用磷光粉可以从尖刀手柄上提取使用者的指纹。郑某离京的时候恰好见识过这法子,就便在这解腕尖刀上一试,若是只有秦武的指纹,那某当亲自给你赔罪澄清,保你官升五级,若是验出你的指纹,哼哼,休怪安庆军刽子手的刀不够锋利!”
杜庶也赶紧附和道:“说吧!幕后指使是谁!若是汝实情交待,还可以申请有司减刑一等,留得性命。这个时候还不悔悟,企图隐瞒,那就别怪国法严峻无情了!”
那亲兵被这两个年轻人一吓唬,登时软了,头捣蒜一般的喊道:“两位老爷休要怪罪,这不干我事,全是那王统制......”
“住口!”一直在静静的听着两人审断的杨恢突然喝道:“分明汝等杀害长官,又诬陷良人,现在居然还敢牵攀汝等上峰!真是大胆的狗贼,以下犯上,混账之极!来人!”
两边几个虎狼似地牙兵一起站出来,将那亲兵捂住了口,牢牢架住。
“先打入监牢,而后严刑拷问,看这厮招是不招!”
亲兵答应了一声,拖着死狗一样的证人匆匆下去。
郑云鸣和杜庶无奈地对望一眼,人说官官相护,其实武臣之间的袒护比文臣要严重许多。须知文官都是学圣人礼法,相互之间不过是攀些年兄年弟,老师门生之类的关系。武臣们那真是要斩鸡头摆把子,不然很难在官场上混迹的。不要说如今的这些无赖将佐,就连绍兴年间人称中兴名将,也不能免俗,韩岳张刘,吴璘吴玠,杨圻中等辈,无不是结为异姓兄弟,其他书友正在看:。武将间无事就勾心斗角,有事则互相遮掩。早已成为武官中的一种循例,更是大宋国防方面难以治愈的痼疾。杨恢这么做,也是为了淮西都统李虎和淮东都统司的面子着想。
堂上这两个算是官场新手的年轻人,对于这种延绵国朝百年的顽疾,根本没有半点办法。
郑云鸣只好灿灿的笑着转移话题:“制置使能立辩是非,真有古时名将风范。”
“身为一方主将,当然不能不辨真伪。”杨恢点点头:“既然查得此人无罪,速速将其释放,不得再留在衙中。”
丘震一言不发的来到秦武面前,双手抱拳一辑到地,然后转头也向着郑云鸣和杜庶拜了一拜。
杜庶笑道:“这回可得到了教训,凡事没有查证清楚的时候,一定不能冤枉了好人才是。”
“不用多说,这次是俺鲁莽了,稍后事情一了,俺马上摆个酒向这位好汉赔罪就是。”
虽然是条粗汉子,但知道自己不对的时候也能够爽利的认错。这种人将来一定有用得上的地方,郑云鸣想着这桩事,杨恢却开口问道:“公事已了,今天就在衙门里设个便宴,为郑官人接风洗尘如何?”
上峰给低阶官员接风是不常见的事情,这自然是不常见的事情。郑云鸣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拒绝。于是将郑云鸣让入后堂,杜庶作陪。只将丘震和秦武二人从衙门里放了出来。
丘震执意要拉着秦武去喝酒赔罪,秦武本是光明磊落不记仇的汉子,看见丘震实在热忱,也不能驳了他的颜面。二人寻了一家酒肆畅饮起来,相谈起来,才觉得有一见如故之感,酒越喝越精彩,待到月上梢头的时候,酒肆中又进来两个人。
丘震一见二人,便大着嗓门喝道:“郑官人和杜官人不是在副使老爷处吃酒么,怎么半路跑出来了?”
“官面上的迎来送往,总是气闷的很。”郑云鸣笑着说:“所以我编了个不胜酒力的理由,拉着学长来这里讨两杯酒喝。”
秦武站了起来向两人施了一礼,说道:“今日若不是二位官人给我洗脱罪名,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这份大恩,秦某只有日后图报了。”
“秉公直断乃是为官者的本分,这既不是我们施的恩德,你也用不着感谢。”杜庶说道:“反正我在堂上说的那些也都是瞎编的。”
郑云鸣大惊失色:“哪些部分是瞎编的?”
“这位秦壮士何曾有什么气胸病?若说城北的芦苇荡,他一定是能去的。我之所以能料定他没有去过城北而那凶手去过,靠的是另一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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