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男友》第7/115页


  “后来裴师兄过来,说师姐带着我们胡闹、骂了我们一顿,这才把事情揭过去了。其实师兄骂人的时候一点都不凶、还是温柔极了,大家才不怕他呢!再后来……”凌霄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就低了下去,“有一年师姐出了谷,后来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正心塞着的叶霖闻言立时就是一愣,下意识地低声喊了她一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反倒是凌霄这时候,却一下子就又笑了起来、不甚在意地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随口道:“江湖之大、人之微末,出谷踏入江湖的那一日大家就早已都有了准备。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有一日不在了,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知道究竟是万花谷的氛围使然、还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十六岁的少女居然是出乎意料地豁达,只是低垂着的脑袋和眼帘到底还是昭示了她并不那么平静的情绪。叶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趁着她情绪微有些低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说说万花谷吧。你提过医圣和工圣,你是谁的弟子?你们万花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了公寓。订的外卖还没有送来,叶霖看了看时间,索性就坐下来陪她一起等、打算看着她顺利吃上了饭再走、好让自己彻底安心一些。
  “万花谷地处秦岭青岩的群山之中,谷中自谷主以下有琴棋书画医工花七圣、座下弟子分属商羽、星弈、书墨、丹青、杏林、天工与芳主七脉。此外还有奇人异士、名士隐者两百,弟子百人。凡我门人,万花武学与七艺均需修习,但可依个人喜好而各有偏重不同;客卿名士亦有授课讲学,弟子若有兴趣,即可自行前往。
  除七圣嫡传的弘道弟子外,谷中弟子初入门为正意弟子,唯通过每年的端阳医试与重阳武试后方可依次晋升至归德、尚贤、执礼弟子,研习更为精深的技艺。另有万花七试――每年上元,七圣便会各出一道考题,无论是否为我谷中弟子、只要解开此题,便可于当年腊月之时进行万花七试。然――几十年来,除我万花弟子,从无外人通过。”
  仿佛一说起万花谷,凌霄的话就一下子多了起来,一双本就有神的凤眼这时候更是亮得惊人,“我乃书墨一脉,为书圣颜真卿门下嫡传弘道弟子。”
  她背脊挺直、下巴微抬、满脸的骄傲,浑身上下都显出一种自负的狂态来。叶霖却居然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他在听见“颜真卿”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有些恍惚了。
  所以,他这是――捡了一个琴棋书画医工花七项全能、外加武力值逆天、师门长辈牛逼得简直分分钟就能突破天际的……小姑娘回来?
  一向对自己都颇为自信的叶二少一时间有些懵了,破天荒地居然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什么叶家二少、名校毕业、公司总经理……这时候听起来就都是个渣渣。
  ……
  叶霖其实有些弄不清自己心里那种又觉得有些与有荣焉、又觉得有些失落的微妙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有些心塞地在小姑娘吃上午饭以后回了公司、心不在焉地做完了下午的工作,可回到家、看见家里亮起的灯光和纤细的身影时,却又莫名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安和放松。
  只是这样的放松并没有能维持多久――吃完了晚饭,凌霄就在沙发上坐定、然后神色认真地看着他开了口:
  “叶霖,我想去上学。”
  “上学?”叶霖一愣,下意识有些犹豫,“你的年纪应该要上高中了――这里上学的规定和概念你知道吗?你完全没有基础,恐怕……”
  叶霖也不是没有想过让她去上学,她毕竟年纪还小、正是该念书的时候。只是又想到她对这里的知识一窍不通、怕她实在跟不上,这才没有提起过。谁想小姑娘这时候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我知道,阿蘅――哦,就是上午的那位姑娘,她叫宋蘅。先前下午时,她都已同我解释过了。”凌霄点了点头,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为难的神色,“你们这里,按我的年岁当是去读高中的。阿蘅说,小学同初中共是九年,大致的学习内容她同我讲了一些、我回来后也用手机查了一些。”
  叶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末了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皱着眉问:“你不知道这些常识,她没有起疑?”
  “我说自幼长在深山之中,如今亲人都亡故了才下了山、被你好心收留了下来。山中与世隔绝,因而没见过世面。”
  她嘴上说着“没见过世面”,一边却是眉眼微扬、一手随意地把玩着自己的那支笔……叶霖看了眼几乎是满身都写着“风流”两个大字的小姑娘,半点都没看出来哪里像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也真亏她能这么坦然地说出口。他正要张口反驳,开了口却又发现一阵语塞――她说的……好像还真就都是事实、好有道理,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叶二少心塞地闭上了嘴,沉默着不说话。
  凌霄似乎是也并没有指望他的回答,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阿蘅说她如今大四、已然保研,故而颇为空闲、可以为我讲课。我想――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应能于家中补完这九年的课程,不求出类拔萃、只需不漏破绽即可。届时便可正常入学,此后再细细补课不迟。”
  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考虑得清清楚楚、周到得没有任何遗漏,甚至连接下来的安排都已经全数布置了个妥当。
  叶霖沉默了一会儿,微有些迟疑、却到底还是开了口:“毕竟是将近十年的课程,你只用一年……”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凌霄也不生气,只是扬了扬眉、下巴微抬,轻轻地笑了一声:“我已看过,许是如今年满十八方为成年,小学、初中之时尚处稚龄,课程多为基础、并不艰深。我能以十五之龄通过万花七试,如何不能于一年之内学完你们的基础教育?”
  她长得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更是美极了,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个颜控的叶霖这一次却破天荒地没有看着她失神――也许是因为这两天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依靠着自己,让他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飘飘然。直到这时候她扬着眉、笑着说完了这些,他才忽然意识到,凌霄这不是在征求自己的帮助、甚至都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只是单纯地在通知自己她的决定。
  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做好了所有周到的准备和安排。
  她根本不用依靠他,自己就能顺利地解决一切问题、过得好好的。
  叶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站起了身来,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低声交代了一句:“你早点休息。”
  脚下微微顿了顿,他到底还是又补了一句:“我已经托朋友去给你办身份证和户口,到时候你就不是黑户、可以正常上学了。”
  说完,人已经回了房间。
  凌霄一手转着笔、一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关上房门的方向,微微有些茫然地皱起了眉头。
  ――他为什么……好像不太高兴?
  ……
  第二天上午,宋蘅带着凌霄去买齐了教材。
  其实她说那通“山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鬼话”,也不是真的就随口说的――别忘了她还在人家面前分析过一桩凶案呢!说是山里来的什么都不懂,怎么可能真的会有人相信?只是宋蘅是个温柔体贴有分寸的人,不会追问打听或是多嘴些什么,凌霄也并不想编造些什么来骗她,这才选了这个折衷的说辞。
  显然,凌霄看起人来还是极准的――宋蘅听后只是温柔地笑着应了一声,只说自己可以给她补课、再也没有多问些什么。
  买齐了教材,凌霄很快就正式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叶霖知道凌霄很聪明――他敢说,如果凌霄去测智商,少说也得在一百二以上、属于明显高于常人的范围。可聪明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不仅聪明、而且还努力。
  远比一般人努力得多――叶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天凌霄究竟都是几点睡的。因为至少他每天睡着的时候,透过窗台都能隐约看到并排着的隔壁房间里,灯是亮着的。
  她能在一年里做到,或许只要半年就可以――叶霖现在丝毫都不怀疑这一点。
  然后……她就更加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了。男人垂下眼帘,看了眼自己手里新办好的身份证和户口簿,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敲响了房门。

☆、第九章 木甲鸟
  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凌霄的应答声。
  叶霖推门进去,小姑娘正趴在书桌前认真地做着习题。叶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在一旁耐心地站着、顺便微微低了头去看她的功课――两个多星期的时间似乎让她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硬笔的书写,这时候的字迹早就已经没了最初时的歪歪扭扭,看起来居然像是慢慢和她先前写的那一手毛笔字一点一点重合起来――雍容大气,筋骨毕现。
  叶霖有些意外地微微怔了怔,下意识里却又好像有一种“本来就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毕竟是……颜真卿的嫡传弟子。
  “有什么事吗?”他正有些出神,凌霄却忽然开了口――她大概是刚好做完了手头的习题,这时候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坐在椅子上仰着脸有些意外地看他。
  她身上穿着他带她去买的家居服,不是她平时偏爱的黑色、而是娇嫩的粉色――女孩子的家居服,不是粉红就是粉蓝,总之店里绝大多数都是这样软萌的颜色;书桌上的台灯是他特地给她挑的护眼灯,明亮清晰却不刺眼,这时候好像照得连她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少了平时的英气和随性、多了几分乖巧,看起来倒真有些像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
  ――用功,懂事,软萌。
  可惜只要一对上她的那双凤眼,就会让人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幻觉――那双眼睛清亮得几乎有些惊人,全然是不该属于一个小女孩的自负和平静。
  “你的身份证和户口已经办好了。”叶霖随手把崭新的身份证和户口本放到桌上、低声解释了一句。
  凌霄有些好奇地看着身份证上自己的照片,而后又翻开了户口簿――然后看着自己名字后面 “户主或与户主关系” 那一栏里的“户主”两个字,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何意?”
  “我的户口和父母在一起,这房子本来没有人的户口。所以你的户口落在这,自然就会是户主。”也许是难得又看见了她略显茫然和懵懂的模样,叶霖一下子又觉得莫名地有些愉悦,居然九尾地又有了点开玩笑的心情,“现在你是户主了,以后要是我要把户口迁过来,还要你到场同意。”
  “那就是你还要看我的脸色行事了?”凌霄微微愣了愣,随即点点头“哦”了一声、配合地微微抬起了下巴、斜斜看了他一眼,很是“入戏”地摆出了一副颐指气使的口吻,“既是如此,那你就先说说――近来心情不好?”
  她说话间总是习惯性地微微扬眉,显得有些自负,但却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让人不快的意味。
  叶霖却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向别人袒露心情的人,更何况……就算愿意袒露,他也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最近莫名的失落都是怎么回事。
  不过好在凌霄似乎也并没有非要追问的意思。见他不说话,小姑娘只是摸着下巴“唔”了一声,而后随即就轻声笑了起来――几乎就是在她笑起来的同一个瞬间,她翻了翻手。
  她的动作太快,叶霖几乎看得有些眼花、根本不知道在那一瞬间她究竟是做了些什么,只能看到她似乎只是随意一翻手,掌心里忽然就出现了一只鸟。
  一只木质的、精致的、栩栩如生的小鸟。
  还没等他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凌霄就又有了动作――她像是在不经意间随手将手里的那只木鸟轻轻一抛。
  然后叶霖一下子就愣住了――那只木鸟居然挥动起了翅膀、就这么轻盈地飞了起来!
  木鸟绕着他不紧不慢地飞了两圈,而后忽然间就落在了他的肩头。在他的肩头站稳之后,它回过头啄了啄自己的翅膀、似乎是在梳理着“羽毛”,而后很快又转过头来、用喙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脸、张开翅膀扑棱了两下。
  这是……在安慰自己?没来由地,叶霖心里忽然就跳出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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