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后传》第36/129页


历久以来的习惯,是要所有的心灵在「发言人议事桌」前,都必须敞开。

(这只是一种好的假设罢了。难得没有哪个发言人不会在心灵之中,暗自留下一个角落给自己的久而久之,这个习惯也只变成了个表面文章。)而甘迪柏晓得,他们看不顺眼他的主要原因,还是由於他们羡慕他。管他们羡慕不羡慕;反正甘迪柏对白己的态度也一清二楚那正是一种随时都在防范,费功夫,但却收获小的野心。问题在於谁又不是?

再说,他童年乃是在一个广大的世界度过的,那儿有着全然不同而多变的风景肥沃的山谷夹在全银河最最美丽的高山之间。而冬天益发令群山显出一种凄 的苍然之美。他边跑边想着他遥远的童年。为什麽他会跑到这个只有几平方哩大的局促世界来的呢?

他边跑边向四周冷然打量着。「特朗多」是个气温宜人的世界,毫无山林之美,而只是个农业世界,然而,它并非一个很肥沃的地方。

也许正因为它是这样的一个星球,才使它变成了「银河帝国」的行政中心吧。它除了能做政治中心之外,几无一点长处可道。

在「大屠城」之後,「特朗多」仍得以继续存在,乃是因为它能供应大量的金属。它有着足以供应五十个世界的大矿藏,出产惯廉物美的铬钢,铝,钛,铜,镁;而且生产速度极快;远比「帝国时期」的生产总合,多增加了一百倍。

在「特朗多」,仍然蕴藏了巨大的矿藏,但都在极深的地底下,很难获取到。那些从不称自己为「特朗多人」,向来称他们自己为「汗密虚农人」的人,自「银河帝国」崩溃後,就不再挖矿而改为务农了。他们对地底充满恐惧和迷信。

这群笨蛋。留在地底下的金属矿,可能会使土地有毒而减低了它的肥沃性。幸好这个星球上住的人已经不多,而且很分散,土地至少还够维持生活。再说,偶尔还是能买到一些矿物的。

甘迪柏眼睛扫过平坦的地平线。在地理上而言,它仍然充满着生趣,然而「特朗多」虽然是个住人星球,但它已有至少一亿年的历史,地质演变的最後一次「造山期」早已过去了。原先的高山,现在只呈现出一些丘陵台地,风化现象很严重的侵蚀着地表,也因此才会使它後来被金属加以包被,免於风化现象的继续变本加厉。然而自从「大屠城」之後,这些金属防护层都差不多毁掉了。

往南看过去,在视线之外的距离那儿,正是「首都湾」的海岸线,再过去,就是「东方海洋」了。在「帝国」灭亡之後,这些又都自然而然的恢复了原来的景观。

往北看,可以眺望到「银河大学」的那些塔尖,平整四方的「图书馆」则无法在曙色中看到。至於「帝国宫」的废墟,则在更北边过去的地方。

现在他跑过的地方,两侧全是农田,只能偶尔看到一两栋房子。他经过牛群、羊群、鸡群全是「特朗多」农田里最常见的家畜和家禽。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甘迪柏随兴所至的想到银河里所有的那些住人世界中,他都可以看到这些动物,可是却没有任何两个地方的家畜家禽是一样的。「特朗多」上的牛羊已经经过改良,现在的品种远较当初移植过来的要大许多。在银河住人的世界里,这些动物的种类包罗万象,确实的数量已无法估计,而每个世界对他们所繁殖的家禽家畜种类,也有着不同的偏好,不管是肉类、奶品、蛋类、毛类等等,全有区别。

他继续慢跑下去。

跟往常一样,看不见一名「汗密虚农夫」。甘迪柏有种感觉,他认为那些农夫是有意要避开他们这些被称之为「学究」的人(好好的「学者」不用,偏要用「学究」来称呼他们)总不至於又是迷信吧。

甘迪柏抬头瞟了眼「特朗多」的太阳。它已经爬得很高了,可是还并不怎麽热。在这个纬度上的地区,气温一向和煦,冬风也并不刺骨。(甘迪柏甚至对严冬的那种酷寒都有点怀念。这也许是因为他想保持住自己记忆的关系吧。



他全身的肌肉在慢跑下很舒畅,而且又有一种绷紧的弹性感觉。好,差不多跑够了。他开始把脚步放慢,逐渐改为步行,深长的呼吸着。

对即将举行的「会议」他已经准备就绪了,决意要最後冲刺一番,把政策改变过来,让所有「发言人」看清「第一基地」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危急,而且要他们立刻中止对「瑟顿计划」执行完美的梦想和依赖。他们究竟要到何时才能看清,这种「完美」正是危险所在呢?

要不是他提出这种看法的话,也许「瑟顿计划」会一直毫无麻烦继续进行下去。以目前的情势看,他在会议上提出的警告,可能会遇到阻碍,然而老桑帝斯已经答应支持他了,而且显然他会继续给予他支持;因为他可不愿意做一个历史罪人,让「第二基地」毁在他的手上。

「汗密虚农夫」!

甘迪柏猛然一惊。早在他望到那个人之前,他的心灵已经探触到对方的心灵结构了。那是一名「汗密虚农夫」的心灵粗糙而且迟钝。甘迪柏轻轻一触之後,马上就把他的心神控制力收回,只留下一点点不易为人察觉的精神力量。他放慢脚步,缩回去。「第二基地」在这方面的政策是很肯定的。农夫们愚蠢迟钝的心灵,正是「第二基地」的屏障。必须尽量不去干扰到他们。

凡是到「特朗多」来旅行的和观光的人,除了这些农夫之外,一无所见,最多也只不过能看见几名老学者而已。把这些农夫赶开,或者是去教育启发他们一下,就无异会使人注意到他们这批人的存在後果将会不堪设想。(早有迹象显示,这些农夫们的心智已有进步。)

甘迪柏看见他了。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汗密虚农夫」。又高又宽,棕黑皮肤,衣着简陋,赤裸着双臂,黑发黑眼,脚步幅度跨得很大。甘迪柏老远望到对方时,几乎可以感觉自己闻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他倒并不因此而蔑视对方,他想道。至少当年那位伟大的首席发言人,布里姆.巴威尔,为了「计划」的必要,也曾毫不考虑的干了一辈子的农夫只不过他看起来比较矮胖松垮些罢了。他唬住年轻的「第一基地」女人,阿卡迪.达蕾,是靠了他的精神力量,而非藉重了他外在的肉体相貌。)

农夫慢慢朝他走近时,也火辣辣的瞪着他这使甘迪柏忍不住轻微的皱眉了。「汗密虚」的农夫农妇,从来没像这个人敢这麽瞪着他看的。甚至就连小孩看到他时,也会拔脚跑开,从远方偷看他的。

甘迪柏脚步并未因此而放缓。反正路还很宽,足够让他们两个人对面擦过,而不必噜苏半句。他决定收回精神力量,不睬对方的心灵。甘迪柏晃到路边。可是那名农夫却不吃他这套。他反而站住脚,两条大腿一叉,双臂向外一伸,做出挡路的样子,突然开口问,「喂!你是学究吗?」

甘迪柏虽然尽量忍住,可是却仍然由心灵触探到对方那种好斗的野蛮天性。他停下来。要想不讲几句话,就这麽轻易安稳的走过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这会很无聊,也会很危险。

甘迪柏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对,我是个学者。」

「哈!你是个学究!怎麽?难道你我就不能讲话一致啊?老子看不出你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学究!」他突然弯下脖子一鞠躬。「你看来又小又瘦,一脸苍白,而且鼻孔朝天神气的很嘛!」

「你想要怎麽样,汗密虚人?」甘迪柏毫不惧怕的问道。

「老子叫鲁匪南。前名叫柯罗尔。」他一口浓重的鼻音,嗓门粗得很。

甘迪柏说,「你想对我怎麽样,柯罗尔.鲁匪男?」

「你叫什麽,学究?」

「有必要问吗?你大可称呼我为『学究』。」

「老子问你,你就得说,别摆学究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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