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间》第31/94页



……当我拿桃红色茶叶包纸剪成的图样、锡纸、树叶等等装饰顶楼椽子的时候,就用教堂赞美诗的调子编起歌来,想到什么就唱什么,象加尔梅克人在路上边走边唱的一样:

手拿一把剪,

坐在顶楼边。

把纸儿剪剪……

我心里烦厌,蠢汉!

如果我是一条狗――

随便哪里都可走,

可怜枉为一个人,

一天到晚听骂声:

规矩些,别作声,你这小畜生,

若是不老成,要了你的命!

老婆子望望我的手工,不住地摇头,不住地笑:

"你要是把厨房装饰成这样多好呀……"

有一天,主人跑上顶楼来,见了我的手艺,感叹道:"彼什科夫,你这小伙子真有趣,活见鬼……你想当变戏法的吗?我可猜不透你……"

他给了我一个尼古拉一世时代的五戈比大银币。

我用细铁丝做了络子,把这个银币挂在五颜六色的装饰品中最显眼的地方,象一枚奖章。

可是过了一天,那银币跟铁丝络子都不见了。我相信一定是老婆子偷去了。



这年春天,我终于逃跑了。有一天早晨,我上铺子里去买早茶用的面包。铺子里的老板当我的面,跟老婆吵架,拿一个秤砣打她的额角,她逃到街上,摔倒了。马上围满了人,把女的抬上四轮马车,送往医院里。我跟在车子后面跑,不知不觉地跑到了伏尔加河边,手里还拿着一个二十戈比的银币。

春天的太阳和煦地照着,伏尔加河水涨得满满的,大地显得热闹而宽阔。这使我感到自己所过的生活,真好象躲在地窖里的小耗子。于是,我决心不回主人家去,也决心不到库纳维诺区外祖母那里去。我没有遵守对她的诺言,没有脸去见她,而且外祖父,一定又会对我幸灾乐祸的。我在河边游荡了两三天,那些好心的码头工人,给我吃的,晚上我跟他们一起睡在码头上。后来,其中有一个对我说:

"小伙子,我瞧你光在这里闲荡着也不成呀,你到那条'善良号'轮船上去碰碰看,那里正要雇用一个洗碗的小伙计……"

我去了,高个儿的满脸胡子的食堂管事,戴着一顶没有遮檐的黑绸帽子,他用浑浊的眼睛,从眼镜里边打量着我,小声说:

"一个月两卢布。身份证呢?"

我没有身份证。食堂管事想了想说:

"把你妈找来。"

我就跑到外祖母那里去。她赞成我的行动,便说服外祖父,到职业局替我领了居民证,亲自同我一起到轮船上。

"好,"食堂管事望了我们一眼,说。"跟我来。"

他带我到后舱。那里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厨师,白衣白帽,坐在小桌子前喝茶,抽着粗大的纸烟。食堂管事把我推给他:

"洗碗的。"

说完,立刻跑开了。厨师鼻子里哼了一声,掀一掀黑胡子,望着管事的背影说:

"光贪便宜,不管什么样的家伙都要……"

他生气地抬起剪得很短的黑头发的脑袋,瞪着暗色的眼睛,梗着脖子绷着脸,大声说:

"你是什么人?"

我很不喜欢这个家伙,虽然他穿着一身白衣服,看去依然很肮脏,指头上长着毛,大耳朵里也突出几根长毛。

"我饿了,"我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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