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鳄人》第1/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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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朋友的礼物
  耿迪一脸疲惫地望着餐桌对面的黄晓军。今天是自己39岁的生日。前些年过生日时,狐朋狗友欢聚豪饮、争先恐后送礼买单的那种景象没有了,现在只剩下黄晓军。想当年他风光无限的时候,黄晓军还只是盛京一家歌厅老板,做些偷鸡摸狗、卖淫嫖娼、吸毒贩毒的勾当。那时候他是黄晓军的“上帝”,一张支票压一个月,他从来都不看账单,大笔一挥——要的就是一个派头。“爷不为什么,也没别的,就有钱……”这是一句他经常挂在嘴边上、最让他舒坦和最有面子的调侃。
  “来,干!”耿迪呲牙咧嘴地喝下一杯酒,自我解嘲地接着说,“我是彻底瓢了,真的,不骗你,瓢了个底儿掉。你说这他妈人,啊?说穷还就真穷了。一不留神就被提溜回旧社会去了!我现在是没法儿跟你老弟比了。啧,想起来真的是很惭愧!”
  黄晓军笑笑,没说什么。其实他对耿迪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早有预见,这是一个必然的结局。他今天约他出来给他过这个生日,除了叙旧,他还有另一个打算。在他眼里,耿迪曾经属于那种一时幸运发了横财但又缺德乏教、没有根基的盛京纨绔子弟。他们的钱来得容易去得更快。前些年,耿迪靠着高干父亲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倒批文、揽工程、跑贷款、包航运、炒地皮……着实发了不少横财。他用这些钱花天酒地、肆意挥霍,尝尽了世间美味佳肴,游遍了天下江山美景,爱够了无数娇妞艳女……用他自己的话讲,他这一辈子,比上有余,比下更富裕。然而,在耿迪身上还有另一个耐人寻味的品质,这就是他性情耿直、为人仗义、乐善好施,强烈的虚荣心和表现欲使他养成了爱管闲事骄狂和自大。凭着这些,前些年他也确实交了不少的朋友,大小官吏、文人雅士、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乌泱泱的一大群。有不少人曾受过耿迪的恩惠和救助,有的甚至可以说有再生之恩。在这些人当中,当然也包括他黄晓军本人。可这才几年,眼下的耿迪是如此的孤独、穷酸和潦倒……一年半的牢狱生活,使这个昔日油头粉面、举止骄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几乎成了一条流浪街头的丧家之犬。恐怕这也算是一种报应——老天是公平的,起码在耿迪这种人身上老天爷没有瞎眼。
  黄晓军把一包熊猫烟递给他。耿迪的眼里闪过一线光芒,忙伸手接了过去不觉得叹道:“这烟可不便宜!”
  “哟,这不是迪哥吗?”
  耿迪抬眼,见几个西服革履的男人向他走来。走在前面的是卞昆,盛京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很多年前彼此就有过几次生意上的来往,大家合作还算比较愉快,以后就成了朋友。
  耿迪和黄晓军同时起身点头示意。大家握手。
  卞昆转身对身后的两个年轻人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耿迪——迪哥!”
  “迪哥好!”
  “哎,好、好,你们好!”
  耿迪这种从没有过的谦逊,让一旁的卞昆感到既困惑又好笑。他上下打量着耿迪,内心涌出一丝对这位昔日“人物”的同情和悲叹。他转向黄晓军,微笑道:“黄总,好久不见,听说最近干得不错呀!”
  “无所谓好歹,还行吧。今天是迪哥的生日,我来陪迪哥喝几杯。怎么样,一块儿坐坐?”
  黄晓军的话音刚落,卞昆猛一拍自己的脑门:“我操,可不是吗。换,换一单间,换一单间……”卞昆转身对两个年轻人吩咐,“你们去叫管事的安排一个包间……”
  “我说算了吧,”耿迪连忙摆手,“干嘛呀,哥们儿,又不是外人,何必呢。大家一块儿随便坐坐算了……”
  “咳,迪哥,这可不是您的风格。今天算我请客。走!”卞昆上前拉住耿迪,又回头冲黄晓军,“黄总,走啊,一起吧!”
  这是一顿豪华奢侈的饭局。随卞昆来的两个年轻人酒足饭饱后已早早离去。
  “迪哥,”卞昆醉眼朦胧,吸一口烟,说道“其实这帮哥们儿谁都知道,你是挺冤的。要不是多管闲事儿,哪至于到今天这步田地。用我媳妇儿的话讲,‘一个人做坏事儿的时候,先要想想自己的下场;可做好事儿之前,就更要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你看,这话够有哲理的吧。”“我也同意这话,”黄晓军接茬儿,“就说你迪哥吧,帮过的人不少吧,有什么用呀。今天你落到这个地步,谁帮你呀?别说帮帮你,连面你也见不着。不是我黄晓军说话混账,要不信你试试,你现在就打几个电话,说想跟他们借几个钱花花。我保证,你一分钱也借不来。知道为什么吗?”
  耿迪只能报以苦笑。他摇摇头,没说话。但他心里不服,他不信过去的那么多朋友就没几个好人?如果真要到了要靠借钱度日的境地,他是能借到的,而且还能找出一万个有借不还的理由。但他不会,他甚至连想都没想过。倒不是因为他不缺钱,实际上他现在的经济状况几乎到了连一顿像样的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看着眼前两位昔日对他毕恭毕敬的家伙,如今也摆出一副知天知命的架势,随意数落自己,耿迪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虚弱。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特傻、智商特低……他何曾想到过自己也会落到今天这么一个下场,更没有想到就因为那么一件破事儿,在一夜之间,他那昔日的“辉煌帝国”就被轻而易举地击垮打碎,成了一片废墟。厄运的突然降临像一场经久不退的狂风暴雨,直到彻底泯灭了他心灵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幻想、冲垮了他那弱不禁风的神经……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一切其实是必然的,因为他的愚蠢和狂妄,也因为他的虚荣和浅薄。生活——这位无情而又伟大的法官给了他一顿狠狠的鞭笞。服刑期间,老婆跟他办了离婚手续,老爷子又死于心脏病——得知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他除有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悲伤外,更多的是替老头儿惋惜。也许老头儿到死也没弄明白,他这个当儿子的是怎样利用他的关系和影响干了那么多令人心惊肉跳的勾当。耿迪心里明白,这些年,他所干的一切,何止是没收一切非法所得、蹲上一年半大狱所能了结的?
  “迪哥,想什么呢?”黄晓军一边说着,一边从手包中拿出一部诺基亚8810的手机和配件、磁卡,“您的生日,没什么好送的,这算是生日礼物吧。”
  耿迪一愣。他没想到黄晓军会送他这么一个礼物。上个月出狱后,他就一直想买一部手机,可是他发现自己已是一贫如洗了。前妻带走了家里几乎所有值钱的物品,钻戒、项链甚至连他的劳力士手表……总之,除了被政府没收的,前妻都带走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套空空如也的房子。他出狱的第二天,前妻托人给他捎来两万元现金和一封短信。信中写道:
  耿迪:
  你好!
  现托人给你带去两万现金,希望你能收下。我现在生活很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助你。
  你我夫妻一场,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爱也好、恨也好、无所谓也好,也许只有我最明白。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的婚姻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误会……现在我想起来,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不是一个好妻子,我缺乏一个妻子对丈夫应有的魅力。说真的,我特后悔当初和你结婚(尽管是我哭着喊着要你娶我)。也许是我耽误了你……
  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你父亲去世的当天,我正好在外地。他的后事是部里和机关处理的,我只是代表子女参加了遗体告别。按国家的有关规定,老人的骨灰安放在了高干公墓。听医护人员讲,他临死前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我很内疚。老人生前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比你更像是他的孩子!
  老人留下了几万元的存款,但他在遗嘱上已经注明是留给我的。我把这笔钱存在银行了。如果你现在实在有困难,我可以考虑把这笔钱再转送给你。
  另外,孙伯伯一直很关心你。他让我转告你,希望你能抽空去看看他。
  祝好运!
  前妻李金华
  想到这里,耿迪伸手接过手机,装上电池和磁卡,马上拨了一个电话。
  “金华吗?……是我,不好意思,打搅了……你托人给我带的东西我收到了。谢谢……不用,我……好吧,再见!”
  耿迪关上手机,冲黄晓军一乐:“不错,挺好用的。谢了,哥们儿!”
  卞昆见状,打开自己的手包,拿出一沓百元大票,递给耿迪:“迪哥,不好意思,身上没多带,就这些。您结完账,剩下的就算哥们儿的一点心意。”
  耿迪不自然地笑笑,却没有推辞。他心里明白,这一万块钱要结了账也就剩不到一半了。他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他觉得自己像个乞丐,又像一条丧家之犬。这部手机和这几千块钱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重要。前两天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到前妻,要回自己的那块”金劳“和钻戒,然后再卖掉,度过眼前的困境。但一想到前妻托人带给他的那两万块钱和那封信,就再也没有勇气了。他和李金华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夫妻情分,他之所以娶她完全是出于无奈和怜悯。他在外面有过那么多的女人:演员、大学生、公司职员、空中小姐、歌厅三陪、下岗职工,甚至还有在校高中生。对女人他早已没有真正的情和爱,有的只是猎奇和肉欲。他不知道在他从前的那么多女人当中,究竟有没有谁真心爱过他。他对女人的要求只有三条:年轻漂亮、听话温顺、随叫随到。他曾经当众自嘲,将来他的死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爱滋病……
  酒精使得耿迪的思维变得有些麻木了,但在他对今天的这个生日宴会感到非常满意的同时,也对眼前这两位昔日的朋友充满了真心的谢意。
  “来,我敬两位老弟一杯!”耿迪干完,低头想想,接着说道,“我特感谢你们二位,真的。前些年,在我得势的时候,感觉不到咱们之间情分的轻重,我太牛×。今天我领教了,哥们儿,我特感动,真的!我知道我没交下几个真正的朋友。从大牢里出来以后,一开始我真的想主动跟大家联系一下,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今非昔比了,谁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搭理你,是吧?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我这头死骆驼偏偏他妈的还没一头驴大,连死耗子都不如。晓军昨天来电话说要给我过这个生日,知道哥们儿我当时想什么吗?我特感动,真的!今天哥俩这顿饭,我耿迪会记一辈子!谢了!”
  耿迪说完这番话,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不好意思,我再敬二位一杯!”
  黄晓军没想到耿迪还会讲出这么一番人话。他知道,这是耿迪心里现在最真诚的肺腑之言。看来一年半的牢饭,这位从前的花花大少的确没白吃。今天来之前,他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给带个生日礼物什么的,经过三思,他决定买一部手机,其实也就是试探试探这位掉了毛的凤凰究竟还有没有再长出毛来的可能。耿迪出狱后乃至目前的状况,他基本上是了解的。抛开将来会是个什么状况,单说过去,耿迪曾给予过他那么多的帮助,他得给他过这个生日。况且他知道,像耿迪这类人,一旦真能为他所用,其价值不可估量。于是他决定就借今天的东风,一鼓作气,彻底收买耿迪,将其拿下。
  “迪哥,”黄晓军咬咬牙,又一副诚恳的神态,“有件事,我想了很久,可一直就没机会跟你商量。今天您既然把话说到这一步了,我也就无所顾忌了……”
  “老弟,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姓耿的虽然落到今天的地步,但有一点,我自信我还不至于就是一废物了。说吧,我能帮老弟做什么?”
  黄晓军要的就是耿迪的这句话。他看了看在一旁发愣的卞昆,又转向一脸豪气的耿迪,轻松地笑了笑:“迪哥,您言重了。这些年来,迪哥您帮了我黄晓军多少,别人不知道,可能就连您迪哥自己也没往心里去。可我是记着呢,我一直没忘,也忘不了。我黄晓军没别的,做生意是把好手,这些年运气也不算坏。可是如果单靠这两点,我是到不了今天的。还有一点,我也是不久前才明白的,我之所以那么幸运,是因为我比好多人更重情谊。我这一辈子,帮过我的人,我忘不了。今天当着老卞,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对您说吧,从您出来那一天,我就开始给您记工资了……”
  黄晓军的话说到这里,耿迪顿时一脸茫然。
  “迪哥,”黄晓军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里是两万,您两个月的工资。还有一盒名片,我们公司的高级顾问——耿迪。迪哥,您不会骂我吧?”说完,黄晓军将信封和名片一起推到耿迪的面前。
  耿迪先是被黄晓军这突然的义举深深打动了。他暗暗庆幸自己过去能交上黄晓军这么一个朋友。可这钱,还有这份工作他是没法接受的。直到现在,他依旧把面子和自尊看得很重,况且他尚不知道自己将会为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还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人们会不会以为,这就是他的身价?可这一切对于他目前的处境来说无疑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他脑子里飞快闪现出他曾经在黄晓军的歌厅里花天酒地、一掷千金的一幕幕……如果说黄晓军仅仅就是为了报答他耿迪的“大恩大德”,这似乎又有点说不过去。现如今还有几个真正讲情讲义的主儿?再说,他虽然曾经在黄晓军那里挥金如土,可也换来了他需要的、那些也只能是用金钱才能买到的尊严、高贵、气派和美色。
  见耿迪一言不发,黄晓军接着说:“迪哥,这点事您不用难为情。我说过,我黄晓军好歹是知恩必报的那种人。过去您帮过我,现在您有难了,我有能力帮你一把,这是其一;其二,我请迪哥您做我的顾问,是因为我知道,以您迪哥的能耐和为人,还有那么多的社会关系,再加上你我知根知底的交情,我肯定,迪哥不会让我失望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如果迪哥您要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顾问费每月一分不少,您迪哥想干嘛还干嘛。顾问顾问,您想问就问,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迪哥,您觉得呢?”
  耿迪看看黄晓军,又看看卞昆,深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迪哥,我觉得黄总对您可真没的说。有这么好的哥们儿,您要是再不领情就让人觉得有点太那个了。怎么说呢,您是不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呀?”卞昆诚心诚意劝道。
  “好吧,”耿迪欠了欠身子,拿起那盒名片,打开取出一张,仔细看了看,念道,“
  新维多房地产策划销售代理有限公司,总经理顾问,耿迪。他乐了,接着又说,“晓军,不,黄总……”
  “别、别,迪哥,你可千万别跟老弟来这套。您就还叫晓军,我听着踏实。”
  “好、好,就还叫晓军,”耿迪稍稍沉思了一下说,“你我哥们儿也十几年了,彼此什么操行也都知道。你就说我吧,除了吃喝嫖赌,别的屁他妈本事没有。今天老弟算是赏给哥哥一口饭……”
  “迪哥,您……”
  “晓军,你听我把话讲完,好吗?”
  黄晓军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耿迪接着说道:“我没别的意思,真的,我就觉得特感动。你让我觉得自己可能还不算个废物。这样吧,这份差事我接了。只是暂时我帮不了你什么,这些天我想先处理一些事,过些日子咱们再联系,你看怎么样?”
  “迪哥,您误会了。我说了,我请您做顾问,可没敢让您坐班。将来我有不清楚或搞不明白的时候,迪哥您能替我拿个主意什么的,就行了!”黄晓军端起酒杯,“来,迪哥!今天晚上我敬您最后一杯,我干了,您随意!”黄晓军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就在耿迪刚准备干了杯中酒的时候,卞昆突然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老卞喝高了吧?”耿迪望着卞昆的背影,轻声自言一句。
  此刻的卞昆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今天他所看见的、听到的,实实在在地给他上了一课。他和黄晓军认识也有七八年了,黄晓军真正发迹也就在这一两年。从歌厅干到房地产策划、销售,短短两年时间,而且正值整个房地产行业的低谷时期,黄晓军的策划公司竟然异军突起,靠玩空手道,赚取了不下数千万的利润。这个几乎神话般的传奇,使黄晓军成了盛京房地产业家喻户晓的重量级人物。他知道黄晓军曾经开了一家卡拉OK歌厅,以后又去俄罗斯混了几年。三年前他又回到盛京,办起了这家房地产策划、销售代理公司。要说黄晓军本人绝对不具备这样的本事,可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和手段,将一批房地产策划和销售的精英纳入自己的麾下,并统帅着这帮人,像一匹冲进赛场的黑马,几乎把盛京的房地产策划、销售业搅了个底儿朝天。最令人不解的是,黄晓军和他那帮“精英”居然将一栋总投资3个亿、25层高、又被业内外公认的“死楼”盘活了。仅这一项,黄晓军就从开发商碗里挖走了三千多万的利润,而大难不死的开发商仅落得收回成本,还对黄晓军感激涕零。有人说黄晓军手下那帮人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黄晓军就是魔头。然而,做为房地产开发商的卞昆,这些年尽管没有栽过太大的跟头,可早已是筋疲力尽,成天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了。他和董事们总是满怀希望和梦想去开发一个个到头来令他们追悔莫及和痛不欲生的项目。当然,他们也养肥了一大批手中掌握着开发商生死大权的大小官吏和高干子弟。客户是开发商的上帝,政府的各级职能部门是开发商的爷爷、银行是开发商的姑奶奶,在他们面前,开发商永远是接客卖肉、卖笑的妓女和任人宰割、挤兑的孙子。每当见着有爷爷和姑奶奶们被投进大狱或拉到荒郊野外吃枪子儿的时候,卞昆就有一种近乎于病态般的巨大快感和无比亢奋,可紧接着又是一股难以排解的憋闷和深深的失望。今天黄晓军的所作所为虽然有些做作和露骨,但确实说明黄晓军的精明和远见。卞昆不知不觉来到柜台,从怀里掏出皮夹,取出信用卡和身份证:“小姐,结账!”
  卞昆回到包间,黄晓军正和耿迪侃在兴头上。
  “……所以这些年我把几乎所有的老本儿都压在这上了。说句狂妄的话,我黄晓军要拥有十万的时候,我就要能支配百万、千万;等我拥有百万、千万的时候,我就得支配一亿、十亿。在支配和占有两者间,我选择支配。说白了就是拿别人的钱,办咱们自己的事儿。不过话又说回来,怎样才能支配,如何支配?这就是学问了。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金融方面的一些问题,等有机会再跟迪哥您细聊。”
  卞昆起身,“黄总、迪哥,今天就到这儿吧。怎么样,要不要去夜总会散散心?”
  “我同意!”黄晓军也站起来,“迪哥,去我的老根据地。最近来了一帮还算凑合的南方模特儿。我给您介绍一个,怎么样?”
  耿迪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行,那就谢谢了!”
  第二天,还在朦胧睡意中的耿迪被一道刺眼的阳光惊醒了。他发现自己睡在一家酒店的床上,窗前一位身穿酒店浴袍的高个长发女人正背对着他,打开窗帘。他隐隐约约记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迪哥,你醒了!”女人回头,冲他妖媚地一笑,来到床前,弯腰轻轻伏在他的身上,“迪哥,你昨天喝多了,是我和晓军哥哥送你回酒店的。还记得吗?”
  耿迪欠欠身子,看了看女人的面孔,他记起来了。这就是昨天晚上在夜总会,黄晓军介绍给他的那位模特儿小姐,叫什么名字他忘了。也许是卸了妆的缘故,这位模特小姐显得更加纯洁亮丽。
  “几点了?”耿迪干干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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