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三万尺》第17/25页


抽了半截烟后阿雷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走吗?我要亲眼看到辛先生的下场,对,就在这座桥上,我要看他被戴上手铐,从我前面被押出去。”

“辛先生怎么会被戴上手铐啊?”

“你都不看报纸的吗?”阿雷很稀奇地瞪着我,“他杀了那么多人。”

“哪有杀人?报纸说的能算吗?”

“气死人算不算?”

算,城里的确有些人算是气死的,遗体都是我烧化的。

“害人不想活了算不算?”

也算,河城的自杀率居高不下,轻生成功的可怜虫我也烧过不少。

“那你说啊,间接杀人就不算杀人吗?”

“不关我们的屁事,说这些我听了很闷。”

“我告诉你辛先生这次玩完了,”阿雷忽然又甩掉香烟,兴奋得挺不正常,他很起劲地跪在满地家当中猛掏,“报纸都说了,这边有篇报导我特别留下来,写得很好你一定要看看,上头已经开始在调查他了,你等等我找找,你别走。”

阿雷陷入胡乱翻寻中,几张旧报纸随风飘起来,在空中张扬,往河面飞翔。

我叹了口气,拉动我的手推车倒转车头回城。“拜托你报纸都用石头压好,还有,烟蒂给我捡起来。”

报纸上那些捕风捉影的报导,哪有我的情报来得精彩?城里虽然到处在传言,辛先生很可能将要被起诉,但我知道辛先生有后台,后台是谁?就是那天来访的嘉微小姐。

嘉微小姐离开后和辛先生通讯过一些公文,当然全经过销毁,百密一疏,没有人发现我懂得拼凑。拼凑的过程显示,辛先生办公室的那台碎纸机,还真是顶级货——文件拆解得全不像话。

一共花了我二十五个夜晚和许多罐咖啡,才让资料慢慢还原。首先确定的是嘉微小姐的来函箴徽,与辛先生同部同署,只是嘉微小姐属于人事考察单位。骯脏的内幕接着丁点曝光,在这边我不能直说,不泄露公务机密是我处理垃圾的基本原则,但是我可以提示四个字——官官相护,既然辛先生的上级决定罩他,那他就不会碰上大麻烦,这种事情再讲下去真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我忽然真的感到头皮发麻,大桥摇晃,地动山摇。

山摇地动,推车下桥回城时,迎面的景象让我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从哪边进城的一架巨型怪手,正缓缓驶过城中的路口,它发出坦克车一样的轰隆噪音,转弯朝中央广场而去,高举的铁爪擦过天际,沿途扯落满把的黄媵树枝。

我刚想到了什么重要的关键,一阵大风刮来,眼前漫空都是嫩叶飘零。

一直到凌晨我还在想,而且还有个糟糕的念头,超级想哈一根烟。南晞在小麦的隔壁病床上辗转反侧,叹息,揉眼睛,扯自己的小辫,最后她推开被子猛然坐起。

“我睡不着,我睡不着!”她很烦恼地轻声闷喊,“帽叔你打呼好吵。”

“胡说,我根本没睡。”

“我完蛋了,天又快亮了。”

“我去弄杯温牛奶你喝?”

“不要管我。不要陪我。”

“说什么孩子话,不是要帽叔陪你跟小麦吗?”

“谁知道连晚上你也要住在这里啊?”说这话时,南晞连眼泪也差点喷了出来。

“不放心你们俩。”

“可是你打呼真的好吵,害人家天天失眠。”

“保证没打呼,我睡觉保证是最安静的人,我浅眠,浅眠的人不打呼,一点声音我就醒,你看你一翻身我就知道,这病房里安静得不得了。”

这安静。

我和南晞几乎在同一秒弹跳下床,她裸足蹿到小麦床前,我睡在最靠门的铺位,正好抢身去开了灯,然后我只管戴帽子顾不得穿鞋,也奔向小麦。 为什么这么安静?怎么再也没听见小麦那带着轻微喉音,挣扎得很不舒服的喘息?

南晞整个趴在小麦胸膛找他的心跳,我来到床前时南晞已经站直身,脸红得像是方才大醉过。

“没事。”南晞说,她正在发抖。

小麦真的没事,而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他眨着眼睛看灯光,眸子清亮。

 南晞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不停地轻抚小麦的短发,忽然她捧住小麦的脸,跟他仔细对瞧,然后她宣布:“小麦说他想看一看航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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