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中王国全集.com》第25/60页


右丞相冯去疾持幡走在头里。

棺椁出了咸阳宫。素色的灯笼惨淡着,被微的风摇曳着,似有阴魂的影。夜空阴霾着,神秘着。

棺椁之后是哭丧的优人,他们声声呼唤着:“皇帝啊,皇帝啊……”

随后是皇宫乐队。

随后是卫尉子凡统辖的将士。皇宫中的侍卫,仍然各司其职,他们没有参与送丧。

路途遥远,所以选择了辰时起灵。

出了皇宫,王贲就面对了他所统辖的将士,从皇宫前一直排列到陵墓的将士。面对了他所统辖的将士他的精神陡然一振,他圆睁双目喊道:“皇帝啊,听贲再一次为你唱《无衣》,听大秦的将士再一次为你唱《无衣》!”说罢,他便引领着唱了起来。这时的王贲,才是了当初的王贲!他的歌喉粗犷而嘹亮。

他的将士随着他唱起来。

歌声覆盖了咸阳城。

歌声东去,东去的歌声飘进了阿房宫,扰醒了睡梦中的二世皇帝,他谛听着那雄壮的歌声,大秦将士的歌声,却嘟囔:“搞什么呀?”

还在睡梦中的那个娇小的女子把手搭在了他的胸上,朦胧地说了声:“皇帝。”一个娇娘模样的小女子,成为了娇娘的替代。征服着这一个小女子的时候,二世皇帝将她想象成了当初的那个娇娘。在这早晨的时候,他颇有些亢奋,但是,耳中灌着那歌声,嘹亮而粗犷的歌声,他犹豫着。

“皇帝,先皇的灵柩已经在路上了!”门外,赵高喊。

二世皇帝知道赵高一定已经在了门外。那一道门今晨对他挺畏惧,今晨出了那道门他就得去表演万般悲痛踉踉跄跄失魂落魄。可是我胡亥心中很平静。平静也得去表演!必须表演!怎么对父皇就没有那一份深刻的情感呢?怎么父皇对于我总是一个很遥远的人呢?甚至,像是一位不太相干的人。儿时,父皇根本就不搭理他的儿女们。只听说跟华阳公主亲近着。后来在赵高的谋划之下总算凑到了父皇的身边和他一同出巡,可是父皇仍然远着。父皇在他的那辆大车中神秘着。在离宫中父皇也是独自。不独自也是和他的臣子在一起。我只能乖乖地在一边儿凉快着。而且,就是这皇位,也是老赵和老李帮着我偷来的,可不是父皇给的。父皇,你怎么总像似和我不太相干呢?我怎么就不能培养出对你的深刻情怀呢?本来没有,可是我干吗要非得去表演呢?表演的时候,我是那么地不像皇帝,是那么地狼狈着。就像招魂的时候。我干吗要再狼狈一次呢?我狼狈着,那些个大臣才会觉得我和他们亲。听他们摆布的皇帝他们才会觉得跟他们亲!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晨曦微弱的光究竟还是穿透了阴霾,将充溢着一股子湿气的世界呈现出来。风有些加大,把那头里的幡拂动。那幡在冯去疾的手中已经显得太沉重,豆粒大的汗珠吧嗒吧嗒地滴落。王贲看在了眼中,叫道:“冯大人,到这儿来,我来持幡。”两个人就做了交换。

天空只是阴霾,风只是吹着湿润,就是没有雪花飘落。

天空忽然有雷声滚落,而且还有并不强烈的闪电,那闪电只是云层之中照亮着云的翻滚,如同硝烟般的云层在翻滚着。莫非,要下雨?还是寒冷的冬季,莫非要下一场雨来?难道说苍天在哀悼着嬴政的离去?

二世皇帝晃晃悠悠地从寝宫走出,他觉得他的脑袋很沉很沉,他觉得四肢无力,浑身软绵绵的。

赵高赶忙迎了上去,说:“先皇的灵柩刚刚过了西月桥,皇帝还不用急。”每大约一刻的时间,就会有快马飞奔而来,向赵高报告灵柩的行程情况。其实赵高说不用急,心里头可是急着呢。先皇入土为安之大事,二世皇帝岂可仓促而应!其他重尘都在那一头,这一头出了纰漏一切的帐都得他赵高兜着。就是这个二世皇帝都得把责任往他的头上算。他说不用急,无非是让二世皇帝别慌张。

二世皇帝哦了一声,就瘫了下去,而后做挣扎欲爬起状。

赵高吃了一惊,吓了一大跳,扑上去搀扶二世皇帝,说:“皇帝啊,你可要挺住!”

二世皇帝扬起头来,眼中有泪水溢出,他哽咽地说:“朕要去送先皇!”他再次做挣扎状,他在赵高和也扑上来的六指的搀扶中再一次瘫了下去。

赵高果断地向六指说:“快把皇帝背回去。”就把皇帝往六指的背上送。

别的阉人也上来七手八脚地把皇帝往六指的背上送。

六指背了皇帝把皇帝又送回了那张大床。跟着进去的是侍医和赵高。

这侍医可是随时都得在皇帝的身边的,背着药囊,随时都得在皇上的身边。就是皇帝上朝了,都和群臣一同上朝。所以才有了荆轲刺杀嬴政的危急时刻夏无且掷药囊救秦王的事。特别是皇帝要为先皇送丧,这侍医就得更当回事了。果然。

侍医拿过皇帝的手腕便要把脉。

二世皇帝拨拉开侍医的手,说:“你们出去,朕要独处,朕只是心里头难受,朕要独处。”

赵高扑通跪在了二世皇帝的大床前,哽咽地说:“皇帝节哀啊,皇帝节哀!高就代皇帝去给先皇送行。皇帝与先皇情深,先皇一定会在冥冥之中佑护皇帝的!”他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出。

侍医跟了出来。

“皇帝究竟如何?”赵高问侍医。

侍医想着皇帝拨拉他的手时是那么地有力,侍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郎中令大人安心地去送先皇吧。”

赵高的目光锥子一样地刺向侍医。

侍医的目光移向皇帝安歇着的寝宫的门。

赵高就觉得侍医有些诡异了,就对二世皇帝的瘫倒有些怀疑了,就觉得自己刚才的冲动体现的是愚蠢,竟然是如此地不了解皇帝。唉!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怆然地离去。

灵柩抵达骊山脚下,赵高失魂落魄地候在那里。他奔向前去扑倒在灵柩的面前声泪俱下地哭喊:“皇帝啊,你的儿子悲伤过度竟至于昏厥,高带着他的无限悲伤无限深情来送你来了!”赵高叩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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