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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礼物……席坊主可是嫌弃,不想收下呀?”容宿雾还在一旁添油加醋。
席若虹只得咬牙命了小厮道:“收下!”转头怒气横眉走向高堂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的丈夫裴亚群在一旁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今日可是岚儿大喜的日子,别与他人动怒才好。”
席若虹压下怒意,勉强露了个笑容道:“我明白。”
只听一阵阵喧哗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过来。宾客们的眼光都被新郎与新娘吸引住了。裴岚迟今日一袭红色的喜服,长发束冠,越发显得神采奕奕。他手中牵着红绸带的一头,那一头是一双纤白如雪的手。
他的眼神柔情而温馨,专注而动人,仿佛此时此刻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子。
“新郎真是仪表堂堂,相貌出众啊!”宾客纷纷点头,口溢赞美之辞。
在无数人羡妒的目光中,裴岚迟终于牵引着新娘走到正堂之上。
只听赞礼高颂道:“吉时已到!新郎新娘行礼……”
“慢着!”却有一个更加高亢的声音穿过了赞礼的声线,利落的劈开了客厅中洋溢的喜庆氛围。
席若虹心中一惊,已然是制止不住了。
只见在场的所有宾客的实现都瞧向了那一边。在毫不起眼的角落中,站起来一位华服的公子,虽然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却掩盖不住浑身的尊贵之气。他小心翼翼地将最里面的一位姑娘让了出来。
裴岚迟见到那位姑娘的面孔,仿佛像撞见了鬼一般,清俊的面容立刻苍白若纸。新娘颜瑾在那一头牵着红绸,亦能感觉到准夫君紧张得连手都在簌簌发抖。她忍不住掀开了盖帕,一脸疑惑地往向那边。
只见那位病容满面的姑娘旁边原本坐着的容宿雾,此刻面色从容地走上前,在裴岚迟的身旁站定了,作揖道:“岚迟兄今日大喜,容某想来亲自道贺。顺便带了一位岚迟兄的故交来,想必你们多日未见,怕是已经认不出来了吧?”容宿雾指了指坐在宾客席的出云。后者正对着裴岚迟怒目相向。
裴岚迟苍白的面孔在与出云对视了一小会儿,终于恢复了正常。他淡淡道:“裴某多谢容轩主的好意。此刻吉时已到,有什么话,等我行完大礼,在私下与容轩主叙旧……”
“不妥不妥……”容宿雾拦住了他,对着颜瑾粲然一笑道:“颜姑娘难道不想在成亲之前,知道你未来的夫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第三十九章 出云现身

“小瑾自然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裴岚迟握紧拳头,有些怒不可遏。
此刻颜瑾的眼神却充满疑惑。尽管在许久之前,她曾经在夜市中见到容宿雾与裴岚迟怒目而视的场景,那时候她便对裴岚迟的儒雅外貌一见倾心了起来。想必之下这个有着一双漂亮到诡谲眼眸的男子,却让她心头略有不快。
接下来她与裴岚迟的相识,全是因为自己在夜市中执笔所作的那副画。以画为媒,倒颇为新巧。她接下了席若虹的那块玉佩开始,便有着小小的雀跃。她渴望与裴岚迟这样的英俊少年人相识相知,得知他的母亲与父亲跟是故交,内心的雀跃当即升腾为欣喜。近一步,再近一步,两个人从书会的那一次彼此互助开始,她便觉得他是自己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直到他不久前的提亲,她都觉得自己的婚事从开始到现在,顺利得仿佛神话。永远只见到裴岚迟彬彬有礼宽厚待人的模样,她并不知晓,此时此刻,那个狡黠的容轩主,想当场对她说些什么?
裴岚迟的目光始终躲闪着,她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恐惧。
她看了看坐在角落中的那位姑娘,憔悴的面容之上,是紧蹙的眉宇,嘴唇仿佛有什么话就要呼之欲出,却又仿佛是无能为力,于是整张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
“愣着做什么!唱行礼辞!”席若虹目光一瞪,对赞礼命令道。
那名被当场打断的赞礼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准备大声唱出行礼辞。
谁知颜慕华走上前,提醒女儿道:“小瑾,终身大事不可草率。良辰吉日甚多,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妨听容轩主把话说完。”
“颜兄!”席若虹双眉倒立,几乎要从座位上站起来。
裴岚迟转过了身,眯缝着眼睛瞪着容宿雾,似乎想看穿他的用意。“容轩主可是想当众揭发我与妹妹喜雨曾去抱鹤轩盗稿一事?”
容宿雾摇了摇头道:“我可从未向外人说过流沁坊的席坊主曾经派了自己的亲生儿女潜入抱鹤轩来盗稿呀……岚迟兄这是怎么了?何必在大喜的日子里,将家丑往外扬呢?”他的语气婉转凄凉,仿佛是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各位想必知道,前些时候放鹤州的书会上,流沁坊一而再,再而三盗用了抱鹤轩的文稿,哎,幸亏我心慈仁厚,念在岚迟兄与我昔日的交情上,并没有计较此事。也并未到处宣扬……实际上,岚迟兄在离开我抱鹤轩的时候,可是把所有作者的稿子都誊录了一遍想带出来呢……暗香姑娘可是亲眼见证过的,你说,是也不是?”他突然点了暗香的名字,让暗香呆立当场,不知道当不当点头。
“啊!竟然有这等事!”陈亦风不由挽起了袖子道:“颜老弟,我看你这个女儿不嫁也罢。谁知道若虹妹子是不是又想派儿子去你悦书轩盗稿!”
颜慕华的面色好看不到哪里去,只紧紧地瞪了未来的女婿一眼。
席若虹忍不住站了起来,扬手道:“误会,这都是误会……容轩主,流沁坊与抱鹤轩的恩怨,不该在我儿的婚礼上争论长短!还望你看在老身的薄面,让他们行完礼……”
容宿雾点了点头道:“席坊主对暗香姑娘关爱有嘉,容某本来是可以给你薄面的。只是你为了拉拢悦书轩,命自己的儿子去娶颜姑娘,还将暗香姑娘赶出流沁坊居住,不觉太霸道了么?岚迟兄一心一意爱着的人,可是这位出云姑娘!”他的手一指,众人的目光都集中的那位病容满面的姑娘身上。
暗香忍不住“呀”了一声,难怪裴岚迟会对她如此暧昧不堪,那些温柔的话语,处处是把她当作姐姐来看待了。她与这些寻常的宾客一样,完全闹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她想上前质问裴岚迟,为什么爱的是姐姐,却要娶颜姑娘?为什么他告诉自己姐姐已经去世,并把矛头暗指向容宿雾?喜雨在死前说的那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暗香此刻心乱如麻,恨不能飞奔到姐姐的身旁,听她将一切都解释清楚。
“我说那位姑娘,你别呆坐在那儿了,上来吭个气,说句话呀!”陈亦风挥了挥手,他蹙着眉头,最讨厌这样耽搁工夫的僵持局面了!
容宿雾用哀叹的口吻轻声道:“诸位有所不知,拜岚迟兄所赐,这位出云姑娘已经全身瘫痪,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暗香听完,再也忍不住,推开众人奔到出云的面前,悲切地嚷了一句:“姐姐!”
可惜的是,姐姐再也不能够拉住她的手,抚摸着她额前的头发,与她俏皮地说话了!暗香握住出云苍白而纤弱的双手,将它们贴在自己的面颊之上,流下了泪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心头原本在暗自揣测,答案也在容宿雾的一番话语之后呼之欲出了,她却始终不敢相信,那一个人会是害得出云如此模样的罪魁祸首!
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却不知是怎样的一番变故,害得这位尚在如花之年的姑娘这般可怜。
席若虹蹙眉道:“岚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从未听儿子提起过“出云”这个名字,更不知道容宿雾所指责的那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裴亚群拉了她的手,并不让她太过动怒,似乎他总是在妻儿的生活之外,丝毫不过问出版之事,女儿的无端死亡他不知情,不过惋惜了一阵子,想着“死者已矣”,也就渐渐淡忘了。现如今儿子的婚礼之上,又突然闹出这等怪事,裴亚群的心态极其平静,只是握住妻子的手,默默与她相对。作为一个男人或者丈夫来说,他似乎过于软弱了些。不过有这样强势的妻子在此,想必儿子应该不会吃什么亏才是。
此刻裴岚迟在印厂所说的那番话历历在目:“与流沁坊的声誉相比,这块玉佩算得了什么?儿子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母亲一声吩咐,儿子甘愿为流沁坊赴汤蹈火!”席若虹眉头一蹙,难道岚迟在抱鹤轩的那些日子,当真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她呆坐在当场,手心中沁出了凉汗。
只听裴岚迟冷冷地“哼”了一声,回敬道:“既然容轩主说那位姑娘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你又如何证明害得这位姑娘如此的就是在下呢?”
容宿雾挑了挑眉:“哦?岚迟兄是要看证据吗?”




第四十章 缘爱生恨

容宿雾挑了挑眉:“哦?岚迟兄是要看证据吗?”
裴岚迟俊眉一蹙,在额间聚成了山川。原本,他看见出云未死,十足地吓了一跳。继而听说她不能开口言语,又将一个提在半空中的心悄悄地放了下来。假如当事人不能说话,即使旁人再说三道四,他也能一言以敝之。可是如果容宿雾手中真的有什么证据……裴岚迟的名声就要在这一场众人围观的盛宴中彻底败坏了!不,或者说,他的名声,正是代表流沁坊的……
不能!他不能输!
裴岚迟转向颜瑾,握住她的葇荑,温润的嗓音似乎有种催眠的作用。只听他说道:“小瑾,你可信我?”他的眼眸在最最关键的时候总是能表现地镇定自若,仿佛外面的世界被隔离在一层雾霭之中。
颜瑾与他的目光对视了良久,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余人的面孔,那些一张张带着疑惑或愤怒的脸孔,一张张带着幸灾乐祸或看热闹的脸孔,宛如一群饥饿的以各种流言蜚语为食的兽,它们巴不得这场婚礼成为城中的笑柄,而后可以将其四处散布。
她似乎看见流言的种子在它们的舌根之下生根发芽,伸出狰狞的藤蔓,欲将他们包裹其中。她不由得感觉到浑身一股寒意,却触到裴岚迟伸过来的厚实的手掌。他的手心尽管有些微微颤抖,却能温暖她心底的严寒。
她抬起头,看着他脉脉温情的眼眸,终于定定地说:“我信你。”
“那好,我们就不去理会他们的说法,立刻拜堂成亲吧?”裴岚迟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跪在了大堂之下。
出云无力的身躯在椅背上挪动了起来,却被锦书死死地按住。
只听出云原本无力发出声音的喉咙,却凭着积攒了许久的气力声嘶力竭地呼喊了起来:“不……”
“出云?”容宿雾不由得眼睛一亮:“你能说话了?”
出云依旧坐在座椅上不安分地挣扎着,任凭锦书与暗香两个人都无法将她按住。
“姐姐,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暗香见她居然能够开口说话,抹去眼泪,心中的阴霾已然散去了一半。她突然想起裴岚迟曾经在一个睡梦中说的呓语,急忙诱导道:“是不是裴公子给你喝了什么东西?”
暗香的这句话让原本打算与裴岚迟拜堂成亲的颜瑾容颜大变。她站起了身,不免犹豫地看了裴岚迟一眼。
那一位几乎声嘶力竭的姑娘,究竟有什么愤恨才能发出刚才那一声响彻全场的嘶吼?带着不可遏止的强烈怒意,几乎吼到她心头乱跳。
就在颜瑾愣在当场的时刻,出云突然挣脱出暗香和锦书的压制,以让人想象不到的气力站起了身,大步迈向堂前,不料她的双腿却因为长时间的瘫痪而备显疲惫,颤巍巍才走了两步,便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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