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第60/144页


他落地之后,顺势做了个翻滚,压灭了身上残留的火焰,然后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怀中人的脸,“丹青!”霍先生大叫了一声,就想扑上去,那个人影利索的一个侧身,抱着丹青站在了一旁,霍长远反应极快地掏出手枪,指着那个高大的身影,厉声说,“你给我放开她!!”

“督军…”我沙哑的叫了一声,霍长远的手抖了一下,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那个高大的男人,我亦然,原来那天在江边救我的人就是督军,怪不得…他跟了我们很久了吧。

“清朗,丹青她没事,只是被烟呛昏过去了而已,我先带她走,回头去找你,我保证她没事,你自己小心”,督军冲我一咧嘴,被火熏黑的脸上现出了一排白牙,他好像根本不把霍长远放在心上,说完转身就要走。

“喀啦”一声,霍长远把手枪上了膛,我吓了一跳,赶忙过去抓他的手臂,“不要!”霍先生与我撕扯的时候,督军趁乱消失了,霍先生大怒,“清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丹青有多恨他!”我放开了手,冷静地说了一句,“不会比恨你多”,霍先生好像被我打了一巴掌似的目眦欲裂。

我没有时间再去管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四下里寻找着,“啊”我低叫了一声,石虎那壮实的身影就在我前方不远处晃着,他们好像在保护着什么人,我飞快地跑了过去,石虎听到脚步声迅速地回过身来,一看到是我,原本凶狠的眼神立刻变成了错愕。

“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我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陆仁庆被围在中间,可这些人里却没有六爷的身影,我瞪着石虎,低声喝问,“六爷呢?!”他被我吓了一跳,表情突然一变,喃喃的就是说不出话来,其他人也只是瞪着我不说话。

难道…我踉跄了一下,不会的,六爷不会有事的,一抬眼,突然看见一脸尘土却依然神态自若的陆仁庆正看着我,都是为了他,六爷才回去的,他现在居然这么悠闲自在,一股怒火直烧胸臆。

我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冲他大声地吼叫着,“陆城呢,他在哪儿?!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才回来的,他在哪儿?!到底在哪儿!!!”石虎他们吓得一拥而上,我的手却像是长在了陆仁庆的脖领上似的,怎么也扯不下来,我心里有着太多的怒火…“清朗!放手!”一声低喝响起,我顿时僵在了原地,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了过来,把我的手指轻轻掰开,然后说,“大哥,你没事吧。”

陆仁庆整了整衣领,看着石化的我,似笑非笑的对六爷说了一句,“老六,你有福气”,说完带着石虎他们转身往外走,我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一瞬间好像所有的勇气都随着六爷的那声喝斥消失了。

六爷转到我跟前,表情好像有些哭笑不得似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但是说出的话却很严厉,“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他话未说完,我膝盖一软,六爷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了我,我眼泪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又哭又笑的说,“太好了,你没事,丹青也没事,大家都没事。”

六爷面色一软,刚要说些什么,一阵玻璃破碎的“噼叭声”突然响了起来,他突然一把把我压在了树下护住,我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射了过来,落在我们周围。“六爷,你没事吧,有没有扎伤?”,我赶紧推着压在身上的六爷,刚才飞过来的应该是玻璃碎片吧。

六爷抬起头定定的看了我一眼,我刚要开口,一个柔软却干燥到破皮的物体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唇上,然后飞快地离开了,我傻傻地看着眼含笑意的六爷,心里却只是想着,原来吻的味道是这样的,混合着烟草,尘土和鲜血的味道,却让人沉醉。

六爷一把拉起了我,与我面对面的笑说,“好了,咱们回家吧”,家…我好像第一次听他把自己的住的地方称之为家,周围依旧混乱,浓烟四起,人声慌乱,空气中充满了危险的味道。

丹青,墨阳,霍长远,督军,叶展,陆青丝,洁远,秀娥,石头甚至陆仁庆的身影却从我脑中一一滑过,以前不知道在那儿看过一句话在猛然跃入脑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缘份天空,也许就在那不经意地回眸。”

我看着四周纷乱的景象,不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险途,突然发现在霍光的映射下,六爷的影子完全地罩住了我的,严丝合缝…我抬头看向一直含笑静待的六爷,微微一笑,反手握紧了他宽厚有力的手,“好,咱们回家…”

《云起篇》完

名伶

炙热的火焰恣意而狰狞的舞动着,那么的猛烈,那么的烫,我仿佛都能感受到头发被燎的卷曲起来,那特有的焦糊味道飘入鼻端,身边不时地跑过些跌跌撞撞的男女,脸上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表情,只有从那急促而又压抑地粗喘中,能感受到他们无尽的恐惧。

不远处的建筑物被烧得“噼噼啪啪”地炸响着,不时飞过一些碎片,擦得我脸生疼…丹青呢,六爷呢,他们在哪儿,到底在哪儿?!我惊慌失措的寻找着,想抓住个人问问,可一伸手间,不是一把抓空,就是人影诡秘地消失不见了。

我想放声尖叫,大喊丹青和六爷的名字,可用足了力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前依旧是模糊一片,只有熊熊的火焰清晰的烧在我的眼底,“砰!”直到一声巨响在身后响起…

“啊!”我猛地张大了双眼想要逃开,眼前突然一片晕黑,人一下子又跌回了床铺,“呼哧呼哧…”,自己的身体瞬间感到了脱力,小腿正在抽筋,很痛,一阵阵地痉挛着,只有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我闭上眼,命令自己安静的躺着别动,过了会儿,腿上那种难耐的痛苦慢慢地消失了,听着自己剧烈的呼吸声平缓了下来,张开眼,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环视了一下四周。

书桌,衣柜,梳妆台依旧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披肩也静静的搭在躺椅上,一切都是那样的悄然无声,只有落地窗上半掩的纱帘被夜风吹的轻轻飘动着,带着一丝生气。

额头感觉有些凉,我顺手摸了一把,一手的冰凉,身下的睡衣也被冷汗湿透,这会儿后背已变得凉浸浸的,“呼...”我长长地出了口气,又作噩梦了,自从那天的惊险纷乱之后,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虽然睡衣冰凉地塌在身上感觉并不好受,可我依然不想起身,只翻了个身,回手掖了掖被角儿,又蜷起小腿去轻轻揉捏着因为痉挛而有些僵硬的肌肉。

也不知丹青到底怎样了,自从那天她被督军带走之后,六爷就没放弃去寻找她,我知道霍先生也一直在暗地里寻找着,因为他一直派人偷偷盯着六爷这边,六爷很清楚,却只装做不知道。

“清朗,丹青她没事,只是被烟呛昏过去了而已,我先带她走,回头去找你。我保证她没事,你自己小心…”这是督军那晚说过的话,我一个字都没有忘,可都快过去三个月了,他并没有依约来找我。

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六爷说他可以肯定督军并没有带着丹青离开上海。车站,码头,交通要道,早就布满了六爷的人,要想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丹青带走,除非那姓吴的会飞,这是叶展的原话。

那天跟我说这话的时候,叶展的脸上写满了不容置疑,可一旁的秀娥小声地嘀咕了句,“那为什么还是找不到人”,又让他立刻冷了脸色。

想到秀娥,我就立刻想到了墨阳,墨阳也如同会飞一样,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我知道六爷和叶展曾私下里仔细询问过秀娥那天发生的一切,同时也在让人寻找着他的下落。

丹青消失了,墨阳也消失了,那晚的一声巨响,似乎炸飞了我和亲人之间的一切联系,我拼命奔向火场,想找到所有我最重要的人,我最终找到了六爷,可也只找到了六爷。

想想六爷越来越深蹙的眉头,外面是纷乱的时局和关联微妙的生意场,回到家又要面对我极力掩饰下期望或失望的目光。那晚无言的一吻,让我和六爷彼此间系的更紧,我不想他着急,所以从不问,而他也明白我的这份心意,只是更加派了人手去寻找。

这些日子,那些难以遮掩的疲惫就那样的挂在他的眉梢眼角,日本人,苏家,很可能一触即发的战争,日子过得就像在天平上加砝码,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种平衡,一根稻草,就可能打破眼前的一切。内忧外乱,就连那个总是神采奕奕,面带笑容的叶展也会不自觉地捏着眉间,脸色严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纷扰间,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朝霞映着雪白的窗纱,带上了一抹淡淡地粉色。我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推开被子坐起身来,用力的搓了搓双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除了丹青和墨阳,还有一个秀娥躺在我隔壁,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丫头也算幸运,被那些乱砖碎石的砸下来,居然只是压断了右腿的腿骨,其他只是皮肉伤,并没有伤了内脏。这些天一直是我在照顾她,秀娥虽然总是笑眯眯的跟我谈天说地,但是她眼底也有着忧愁,因为张嬷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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