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全集.com》第27/696页


中山狼伸手欲下令将他抓起来,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满腹怀疑目送车风离去。
午后,在外巡视的岗哨慌张回寨报告:“骑兵,蒙古骑兵,山下好多蒙古骑兵!”
中山狼大吃一惊,到老鸦山高处观望。
两山之间的山道中,足有三百多蒙古骑兵正在纵马奔驰,铁蹄踢着雪花乱飞,看方向是朝老鸦山山口处来的。
“真是蒙古骑兵!”中山狼脑袋嗡嗡响。从前在草原马贼对土默特人也只敢偷盗,凡是明目张胆对蒙古人抢劫的马贼都被剿灭了,这草原终究是蒙古人的草原。这几个月他胆子大了也是事出有因。
“土默特人与察哈尔和解了?”中山狼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下山投降万万不可,不到走投无路中山狼绝不会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
山下三百蒙古骑兵安营扎寨在老鸦山下道边的树林里,安顿好后又砍伐不少带枝桠的大树挡在下山的道路中间,俨然是准备封山的架势。外围机灵的岗哨都已退回山寨。
当天晚上,老鸦山戒备森严,惶恐不安,中山狼亲自巡了两次营,担心土默特人夜袭。
第二天晌午,中山狼心神不宁中又听见山顶了望的喽??前来报告:“大当家的,又来了蒙古骑兵!”
中山狼爬上山顶,还是昨日蒙古骑兵来的道路上,一队骑兵慢慢悠悠往老鸦山而来,人数比两百只多不少。
“完了!”中山狼的心一片冰凉,土默特人一定是腾出手来了。
老鸦山后山相隔七八里路的山林里,翟哲和萧之言正在啃干粮,他们是昨天夜里来此地埋伏的。
这么多天来,让翟哲花费精力最多的就是和林格尔的地形。那些山中诱抓出来的难民在这里流浪了大半年,熟悉大多数的山脉和道路,同时又和中山狼和耿光寨中新招收的马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这些人,翟哲将中山狼和耿光山寨的地势弄得一清二楚。马贼老营通常都有多条道路,一为正门,二为小路,翟哲正守候在老鸦山后山小路必经之道上。
“你说中山狼是今天晚上逃走,还是明天晚上?”翟哲兴致勃勃,准备和萧之言打个赌。
萧之言眼皮都不抬,说:“今天晚上!”
“你确定?”
“你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了吗?”萧之言白了翟哲一眼,又灌了一口酒说:“你这条计真是狠毒,若我是中山狼也会坠入你挖的坑中!”
“在这草原上胆子大的马贼都已经死光了,浪里淘沙能留下的无一不是谨小慎微之辈,遇事如同惊弓之鸟!你这般吓唬中山狼,他哪里还呆得住!”
翟哲哈哈大笑,说:“托你吉言!”
天色慢慢暗下来,太阳落山后,风刮起来格外的冷,山林中偶尔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翟哲伏在雪地上,身边大黑马的肚子随着呼吸起伏。午夜时分,地面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翟哲朝不远处的车风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寒风刮过树林呼呼作响,中山狼走在最前列,用皮帽子将自己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逃走,五百多蒙古骑兵不是马贼可以匹敌的。他想趁天气寒冷,黄河封冻,率部出和林格尔越过黄河,再经河套前往乱民四起的陕西。听说陕西边军民变造反,占了山陕交接的河曲城,民变军中有不少来自宁陕的刀客马匪,他认识的高迎祥已经是大头目了。
草原榨不出油水了就去大明,在那里烧杀抢掠岂不是更痛快,中山狼暗劝自己,大明都乱了,干嘛还留在草原玩?
马背上的中山狼心思重重,催促战马快行,雪天的小路上,无法快行,等再过几座山就有大道了。
拐过一个山脚,中山狼看见眼前的道路上横倒了两棵大树,正好挡住了道路。
“晦气!”他暗骂了一声,以为是雪压风大,将树木刮倒所至,走近几步再细看,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风刮倒的树根系会连在泥土里,眼前的这两棵树明显是被砍伐放置在此。
正在他东张西望时,两边山林中弓弦声响起,箭如雨下,身后的马贼惨叫乱呼,中箭落马者不绝。
“有埋伏!冲过去!”中山狼当机立断,催马跳过大树,往山外狂奔。
“杀!”两边的山林中埋伏的数百骑兵涌出,刀箭齐击。
“汉人!汉人的埋伏!”中山狼催马奔走时,脑子里一团浆糊。蒙古人和汉人的战斗方式迥异,他知道埋伏的是汉人,想不通的是什么时候土默特人开始招收汉骑了。
狭窄的山道中,战马根本无法驰骋,着急踢马狂奔的马贼挤成一团,摔的人仰马翻。
正前方的道路宽敞处上,孟康提着板斧已等候多时了。

第35章 路通(中)
草原上的马贼很少有使用斧头为兵器的,斧头沉重,挥舞不便,消耗体力,但孟康不在乎。他就是喜欢斧刃断开肢体带来的快感,战斧劈砍下力达千钧无可抵挡,残肢断臂乱飞。他像一头嗜血的野兽,也像暗夜中魔神,马贼慌忙败退。
从进入草原起,孟康一直认为让别人畏惧是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方式。当年在钻山鹰的麾下,每次他拿到的战利品都是仅次于大当家,也从来没人敢招惹他。现在,迎面而来的马贼都在尽量避开他。
孟康嘶吼着进攻,左手的盾牌小心护住要害,指挥亲兵保护自己的侧翼,如果你把他当做一个莽撞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中山狼大声催促亲信围上去,若是不能冲过阻击,他这支人马恐怕就要废在这里了。
道路狭窄,战线拉的很长,埋伏的骑兵也无法冲锋,只在两边的山坡上一边射箭,一边呐喊。中山狼属下有一半是才招收的新人,哪里经历过这种架势,四处乱窜,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中山狼已经急红眼了,眼前的形势再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能逃出性命就是幸运。
“杀!”
中山狼亲自上阵,手中长刀直劈向孟康,刃口碰在迎面而来的铁盾上,震的他虎口发麻。眼见大当家的拼命了,身后的亲兵悍不畏死,催马冲撞过来。
挡住一波汹涌攻击后,抓住一个空隙,孟康大喊:“撤!”率骑兵在大道上飞驰而退,片刻之后消失在山路的拐弯处。
中山狼无暇多想,只顾逃命,在一群亲信簇拥下终于冲上了大道,往西边狂奔,那边山林坡度平缓,树木稀疏,直连向草原。只要能到达那里,自己的这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隐藏在不远处的孟康看中山狼远去,立刻率部杀回,重新堵住了逃跑的道路。
“中山狼已经死了,投降吧!”开始有人大声喊叫。
“降者不杀!”喊叫声此起彼伏。
黑暗中被分割包围的马贼分不清形势,也没有人愿意再拼命,投降已是必然的选择。
车风和孟康分别在包围圈的两头收纳俘虏,交出马匹兵器后,每二十个俘虏为一组,在骑兵的押送下走向他们来时的道路,返回老鸦山山寨。
天明清点人数,在山沟中找到五十多具尸体,俘虏有近两百人,算起来黑暗中有五十多人逃走了。不清楚中山狼带走了多少亲信,但他积攒了多年的货物都被留下来了。
老鸦山山寨,打了胜仗的孟康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为什么放走了中山狼!要不是小哥你的意思,我堵在那里谁也跑不了!”
“放些人是给耿光报个信!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何必让兄弟们拼命!”
翟哲心中还有一点担心,最近他招揽投靠的俘虏马贼太多了,这里有些人常年混迹杀胡口外,难保没有心怀二心之徒,他只想尽快打通进入杀胡口的道路,才能分神整顿内部。
孟康晃动大脑袋,说:“小哥你说的我听不懂,反正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翟哲心中暗笑,这小子还在自己面前装,结识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孟康在什么事情上吃亏过。
太阳照亮山顶时,老鸦山上营寨收拾干净,车风奉命前往山前土默特骑兵的营帐,邀请乌兰公主上山。后山激战一晚,土默特骑兵丝毫未动。
格日勒图接到消息后前往公主的帐外禀告:“公主!山上来人了,汉人夜里伏击了马贼,已经占领了老鸦山!”
乌兰公主一夜未眠,走出帐门时两眼带有血丝,汉人的成败从某种意义上说决定了她的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土默特人内忧外困,这次她奉兄汗之命来到托克托草原独挑大梁,压力重重,大汗之所以同意她来,也是想让土默特牧民认可大汗家族没有抛弃他们。
而她不过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乌兰伸出双手轻揉脸庞,笑骂道:“狡诈的汉人还有些本事!”
格日勒图深有同感,赞同道:“汉人果然十分狡诈!”
乌兰公主不想手中仅有的汗帐骑兵折损。翟哲让土默特三百骑兵前一天来老鸦山下驻扎,夜里又偷偷调回两百五十人,第二日白天在大道上再重新走一遍,造成添兵的假象,压垮了中山狼的心理。
汉人的计划成功,乌兰公主心情大好,说:“汉人再怎么狡诈,在草原也只能和我们土默特人合作,我现在只想他的本事越大越好!”随后迈动脚步,对格日勒图招手说:“走!随我一起上山!”
老鸦山地势连绵,山林宽大,不似摩天岭那样险要,中山狼在山上修了些土屋,现在肯定是不够用了,车风已经安排人在避风处搭建木棚。
翟哲将萧之言从朵颜老营带来仅剩的美酒拿出来,宴请土默特人,庆祝获胜。
“肉不是好肉,但就是好酒!”格日勒图秉承了蒙古人直爽的性格,说话一点不打弯。
翟哲的脸上稍显尴尬,这些肉都是昨夜受伤的战马屠宰后所得,马肉粗糙,不像羊羔肉那般可口,蒙古人并不是很喜欢。
“酒也只剩下这些了!”萧之言的口气满是不舍。离开朵颜,没了张家口的商号为依靠,以后再想喝这样的美酒就难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日子翟哲每天都要计算粮食补给还剩下多少,每日消耗多少,这些事萧之言心里是清楚的。
“这些酒已经够了!”格日勒图不明其意,笑声爽朗。
满桌子上人,只有翟哲和乌兰公主不爱饮酒,但作为合作双方的头领,也不得不稍有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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