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全集.com》第662/696页


翟哲目无表情的扫视战场,逢勤的眉头越锁越重。
当年他能用只有血勇之气的百姓守住淮安,现在凭什么不相信济尔哈朗能用八万身经百战的老兵守住淮安。
“你可是认为我不体恤士卒,让他们在淮安城下白白送死”翟哲轻描淡写。
“末将不敢,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逢勤口不对心。
他珍惜士卒的性命,从不做无谓的牺牲,作战多以守为主后发制人,军中许多人不理解他,士卒们也体会不到他的心思。
李志安在背地里说过,摄政王刻意栽培他。但即使相距千里,李志安绝不敢在背后乱嚼左若的舌头。
他立下的军功无人能比,但在军中将士心中,左若的名望似乎一直压在他头上。当然,如果加上文官,还是有人能识人的。
“你什么都好,但有一点不如左若”翟哲心有所指。
逢勤苦笑,摄政王也以为自己不如左若吗?听说,顾三麻子来淮安又走了,水师也该有动作了。
“陈虎威不日将到那里”翟哲指向水汽蒙蒙的淮河。
“本王要强行封锁淮河,让淮安城内得不到补给,把清虏这最后一点精锐困在淮安”
“这不可能”逢勤差点就要说出来。淮河两岸都被清虏控制,水师深入等于自找灭亡。
他进言道:“王爷,山东空虚,若水师北上,不如攻山东。”
“你说是攻山东好呢,还是攻北京或者辽东?”
逢勤想了想,坚持道:“山东”
他抬头时,见翟哲正在朝他微笑。
“我要是不让淮安城的清兵筋疲力尽,怎能让他们一溃千里。”

第716章 海路(四)
多尔衮南下是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
大清的摄政王和大明的摄政王再次相遇。与上次不同,前次是多尔衮主动南下,这次完完全全是被逼出来的。
淮安城外。
两支队形散乱的骑兵从西边沃野而来,在明军炮阵外打着旋,既离开又不靠近。看骑兵控马那娴熟的技巧,就知道那是蒙古人。
元启洲操着斧头指向那里喝骂:“有种的就过来孬种”可惜蒙古人听不清楚他的吼声,即使能听清楚也听不明白他那满口江南方言。
明军红夷大炮从未停止过怒吼,淮安城下已经没有了攻城的明军。
自从前日明军在攻城中被清虏骑兵冲杀的大败而归后,翟哲把淮安城下的军事指挥权完全还给了逢勤。
他基本完成了预想的战略布局,但许久没有指挥具体战斗了。大明的摄政王不能再像前几年那样率亲兵卫上阵冲锋,具体说到步骑配合,鸟铳兵和炮兵的战线布局,他相差逢勤不是一点半点。
逢勤接手战局后,首先命兵士在营内休整三天。当然,这三天里明军的火炮没有停止咆哮。
济尔哈朗把仗打成这样,多尔衮到了淮安后很是无语。他没有过多责备济尔哈朗,立刻命两支骑兵出城。
蒙八旗骑兵在明军火炮阵地外游弋,择机用骑射骚扰明军,但决不许与明军步卒短兵接战。博洛率镶黄旗骑兵挺进在明军大营与运河之间,企图封锁明军从高邮州到淮安的补给线。
交出事务后,翟哲多半时间躲在大营中,有他在这里坐镇,也是给多尔衮施加压力。
三日刚过,陈虎威率水师五千人从海路进入淮河。清兵吃了的小亏后,多尔衮命炮兵在河岸设立炮台阻击。大明和清廷在淮扬的争夺已经白热化。
陈虎威安顿好水师营寨后,上岸拜见摄政王。
他比几年前稍有发福,小肚子腆起来了,但凶悍的形象没变。鲍广领他来到中军。逢勤等人正在指挥休整后首次攻城战,没有淮安本营的武将接待他。
七月,在阳光下走了半个时辰,比冬天在屋里抱着火炉还热。
翟哲靠在最大的主帐南门口纳凉,他手中拿着一柄芭蕉扇摇晃,哪里像正在指挥事关国运的大战,倒像个无所事事的大官人。
陈虎威老远看见,快步越过鲍广朝大帐奔跑过来,守在翟哲身边的方进看见他的来势,上前一步伸手右手刚要拦住,便见陈虎威顺势跪地叩首:“参见王爷”
翟哲放下蒲扇,端详了片刻,说:“陈虎威,你发福了”
陈虎威跪在地上往前挪动靠近几步:“末将虽然胖了点,但还能持刀跟着王爷杀敌”他咧开白牙笑,看上去有些森然。
“你还敢拔刀像当年那样直面清虏吗?”
“有何不敢”陈虎威眉头扬起,“末将这两年在宁绍浑身都像是上了锈,一直在等着王爷的召唤。”
“王爷,末将以为,攻淮河不如攻京师……”
“陈虎威”翟哲一声厉喝。
陈虎威的话语戛然而止。
翟哲的声音又柔和下来:“你就在守在淮河,只要能切断淮河水路,就算你立下大功。”
“遵命”陈虎威回答的于脆。
这几年,陈虎威在浙东名为防倭,实为防郑芝龙。据海商司和浙江巡抚衙门送来的呈文,浙海往倭国的航线中发生了大大小小的海战近百起,有时候是十几艘操着闽粤口音的海盗船。陈虎威初到浙东,常常亲自上阵,千里追击,有一次竟然追到福州附近的海域,击灭了一股海盗。
翟哲心里明白,郑芝龙最终臣服,功劳也不仅仅是马士英的。没有陈虎威的悍勇,郑氏水师岂会低头。
翟哲的视线在陈虎威脸上打转,陈虎威咧着嘴朝摄政王笑,不畏惧也不心虚,还像当年追随翟哲从杭州水门中潜入城内血战的悍匪。
“罢了等打完这一仗,念你立下的功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翟哲于心不忍。
老天爷才知道陈虎威这些年在浙海吃掉了多少海商。有哪家海商出海敢不给陈总兵送一份重礼?死在大海浪涛里的人送不回来证据,但海商口口相传的“陈阎王“恶名绝不是空穴来风。
翟哲拿着蒲扇点向陈虎威,一字一句道:“记住,我要你封锁淮安附近的淮河,不让物资进入城内,也不让城内的兵马退往徐州”
“王爷放心”陈虎威拍着胸脯,“交给末将的军令绝不会出差错”
几里外的炮声和铳声如暴雨般突然传来。
“逢将军正在杀鞑子呢”他兴奋的咧嘴,像闻到鲜血的鲨鱼。
翟哲道:“五六日后,施福的水师将从海路北上,你把附近的渔船和盗匪都清理于净,不要走漏了消息。“
陈虎威的笑容收起来,“施……,施福?”
翟哲面沉如水。
“不错”
“他要去哪里?”陈虎威的表情僵硬。
翟哲没有回答。
“你回去早作准备吧”
方进一直肌肉紧张的手臂稍稍松弛,陈虎威很容易让他想起草原上的饿狼。
陈虎威起身告退。
陈虎威的功劳够大了,水师中无人能压得住他。如果他是个遵纪守法知进退的人,翟哲不介意命他北上。如果他不惹那么多事情,早该升将军了。
但他就是陈虎威,从未改过悍匪风格的陈虎威。
施福庞大的舰队北上,孟康率三千步卒随行。
明廷在江南彻底空虚。
这是决定国运的一战,相信有许多贼心不死的人躲在暗处摩拳擦掌,但只要北伐之战没有尘埃落定,就没有人敢跳出来。
顾三麻子和施琅在先锋船队主舰上,其他的木船都是跟着他们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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