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处》第79/105页


他说这话的态度是那么自然,倒让方谨愣在了那里。
顾远突然起身下床,把他整个人连同被子抱了起来,大步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了窗帘。凌晨时分灰蒙蒙的花园出现顿时在他们眼前,远处天空阴霾安静,苍穹尽头正泛出苍茫的天光,以及一线隐约的鱼肚白。
“眼不眼熟?”顾远问。
方谨皱起眉,只听他悠然道:“那一年我送你从柯家离开时,也是同样的时节和场景。”
“当时我问你,既然你能为金钱权势而背叛我,那将来我带着更大的财富和权力回来时,你还会回来跟我吗?结果你叫我去跟迟家那姑娘好好过日子。”
仿佛一把粗糙的盐粒猝不及防洒在伤口上,这么多年陈旧的疤痕,竟然还能疼痛得痉挛起来。
方谨下意识望向顾远的无名指。
他的手正抱在方谨腰上,手指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然而顾远却已经能用十分轻松的态度来回忆当年的事情,他察觉到方谨的目光,便抬手轻轻扳过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眼睛来望向自己。
“很久以前我向你求婚的时候说,希望能和你成为实质意义上的配偶,虽无法律关系,却像这世上所有平凡夫妻一样相互扶持,白头到老。后来我才知道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有多可笑,你要的明明不是这个,以情人甚至床伴的身份来获得金钱利益对你来说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那既然如此,我也愿意尊重你的意愿,把你当做情人来对待,也给你顾名宗给你的一切。”
方谨缓缓摇头,因为下巴被顾远捏在手里,说话声音显得有些痛苦而怪异:“不……不要这样,顾远……”
“跟顾名宗不同的是我会尝试当个好主人,会照顾你,帮你的忙,让你过得舒舒服服。很快你会发现跟我比跟顾名宗容易,只要你足够听话不跟我玩花样,日子会好过很多。”
方谨抓住了顾远捏着自己下颔的手,竭尽全力才将它扳开,但随即被顾远反手一把握住了手腕。
“因此一切如你所愿,等我腻歪你了自然就放手。”
顾远轻轻顿了顿,目光中透出一丝令人心寒的残忍:“早说过了,我千里迢迢跑回来不是为了跟你争什么继承权的……明白么?就是为了继承你。”

第49章 双手捧着一颗无数次从泥土中捡回来的血淋淋的心

顾远在顾家大宅里住了下来。
没人有明面上的理由能叫他走,毕竟顾名宗刚刚去世,遗嘱尚未公布,集团高层凶险的暗流还潜伏在水面以下;从各相关利益方到上流社会各界,都在紧密观望着这场权势之争最后的结果。
最直接的原因,是方谨并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
方谨精神不好,经常安安静静待着不说话,像一尊安静、沉默而优美的雕像。但顾远仔细观察后发现他脸色似乎好看了点,似乎是这几天被自己逼着吃喝饮食的缘故,前段时间的憔悴则是哀毁过度造成的。
――哀毁过度。
当顾远脑海中浮现出这个词的时候,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也随之涌现,仿佛吐着鲜红信子的毒蛇紧紧缠绕住心脏。
他以为自己能抱着不屑和轻蔑的态度来面对这一切,事到临头才发现,更深的感觉是不甘。
混合着狼狈和妒忌的不甘。
顾家长子带人上门堵灵堂的闹剧过后,拜祭者顿时都识相地消失了踪影。再加上方谨把大多数佣人和警卫都遣散了,顾家这几天前所未有地安静,空旷的花园里经常一个人都不见。
午后风和日丽的时候,顾远把方谨裹在雪白毛毯里,抱着他去花园里晒太阳。
在顾远怀里方谨总是很快就能陷入昏睡,他毫无设防地闭着眼睛,双唇微微张开,睡着的侧脸安详平静;顾远自己都不知道他怎能这么麻木,这么温驯,仿佛深夜里那些暴戾的蹂躏和伤害、痛苦的呻吟和泪水都全没发生过,只要自己一旦发泄满足,他就能带着满身伤痕,再次顺从地倚靠过来。
就像被人泄愤踢打的小动物,剧痛中会害怕会挣扎,会哀哀地叫着跑远。但等到主人发泄完平静后,它又会小心翼翼的,充满了信赖的蹭回来。
是因为……所谓的感情吗?
还是顾名宗死了,反正他再也无可倚靠,只能认命呢?

那天顾远有事出门,中午没在家吃饭,下午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方谨。只见方谨竟然在平时他被抱去的那张躺椅上睡觉,还自己把那条暖和的白羊毛毯裹上了,阳光穿过树梢斑斓洒在他紧闭的眼皮上,眼睫末端如同点着碎金。
顾远没想到自己不在家时,他还会顺从自己在家时的生活作息,不由有点发愣。
他蹲下身,看着躺椅上方谨沉睡的脸。
方谨气息均匀,眉宇放松,似乎沉浸在一个恬美安详的梦境里,对周围一点点防备都没有;他的发梢有点长了,搭在雪白的耳梢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浸透了油的丝绸一样乌黑柔软。
顾远眼睛一眨不眨,许久后仿佛着魔般靠近,在他唇角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温柔缱绻,小心翼翼。
如同情人间刹那的怦然心动。
就在他起身时方谨被惊醒了。
他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视线涣散数秒后慢慢聚焦起来,突然有点惊慌地抬头望向顾远。
“……”
两人对视片刻,顾远背着光的面孔并不清晰,而方谨仰起的脸上还残存着茫然和无辜。
顾远猝然退后半步,紧接着掉头就走。
他的皮鞋大步踩过草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西装外套在风中扬起下摆。那一刻他神情生冷不辨喜怒,但周身气场却森冷得令人不敢靠近,有个佣人正巧经过瞥见,慌得霎时向后躲了好几步。
顾远走进大厅,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顾家现在人少,他发怒的事晚上就能传到手下耳朵里。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和方副总两人之间爆发了矛盾,在花园中争吵过后又拂袖而去。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叫怒而出走,那叫落荒而逃。
――如果其中真有什么怒气的话,那也是针对他自己而已。
顾远登上楼梯,转角时经过落地画框,镜面中看见了自己狼狈的身影。
经过这么多事之后,他以为自己终于能把方谨当做一个珍贵的物件或美丽的宠物,可以尽情在那虚弱的身体上占有征伐,享受力量带来的绝对强势,以及身为胜利者的极致快感;然而刚才他眼睁睁看着方谨的时候,却像初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伙一样,心脏砰砰直跳,口舌发干说不出话。
这个给过他那么多刺激那么多耻辱,一次次将他拱手送上的真心踩进泥地里,一次次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人。
当他从海面抵达香港,满身血污被送去抢救,夜晚在病房里孤零零一个人醒过来时。
当他数年来在东南亚各个国家辗转流离,枪林弹雨刀口舔血,无数次深夜梦回,看见窗外一轮冰冷弯月时。
他只想把一切憎恨用暴力和羞辱的形式加倍报复到这个人身上,看他后悔,看他哀求,看他痛哭着跪在泥地里向自己苦苦伸手,切身感受到更甚于自己当初十倍百倍的痛苦和绝望。
――然而方谨什么都没有做。
他甚至在顾远面前那样无辜地、一无所知地沉睡着,阳光洒在他身上,犹如投下圈圈光晕;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能加诸于此刻静谧的草地,温暖的微风,和树荫下安详熟睡的身影。
顾远知道其实自己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一个,只要伸手就能轻易扼断那雪白脆弱的脖颈。
但那一刻他却突然意识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从他拿出那只深蓝色天鹅绒的戒指盒开始,从他说请你成为我生命中的伴侣开始,不论世事如何变迁,地位如何变化,他们之间的姿势就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方谨始终坐着,而他始终跪着,双手捧着一颗无数次从泥土中捡回来的鲜红的心。

那天晚上顾远折腾得格外狠。他把方谨翻过来压在床上,从背后深深进入,手劲大到在侧腰间留下了数个淤青的指痕;方谨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中竭力挣扎回头,似乎想看看他,眼底满是一触即碎的泪水。
那眼泪让顾远心浮气躁,明明身体很爽快,心里却有股窒息般的闷痛。
几分钟后他终于抽身下床,一把打开衣柜抽屉,从里面随手抽了条黑色领带。就在关上抽屉的那瞬间他眼角余光突然撇见了什么,仔细一看,原来成排的领带盒中有一只垫着深蓝色绒面,上面赫然是一枚穿在银链上的戒指。
――是他当年拿出的求婚对戒。
顾远愣了愣,刹那间掠过的念头是原来你把它放在这里了,紧接着难以形容的酸涩便从口腔中弥漫上来。
他顺手拿起戒指回到床上,什么都不说,不顾方谨的反抗直接压住他,把他的眼睛用领带蒙住――恰好是松松的不会伤到眼睛,却又能确保一点光都透不进去的程度。然后他强行拉开方谨内侧一片青紫的大腿,再次把自己硬到发疼的欲望插了进去,瞬间舒服地长长吁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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