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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这笑容,常思豪倒想起了在家乡堵鼠洞挖野菜的时光。喃喃道:“你这么离开独抱楼,以后恐怕会经常去勒野狗了。”李双吉眼睛直了一直,又嘿嘿一乐:“嗨,干啥不是吃饭。”常思豪在他肩上一拍:“你既然不愿回独抱楼,就留在我这儿吧。”

李双吉猛侧头望过来,一脸惊奇。又见常思豪正伸出二指:“工钱给你每月二两银子,可惜我这不卖酒招客,赏钱你就落不着了。”他登时大喜:“这就够了,还要啥赏钱?”常思豪站起身道:“我这院子不少,你要愿意,就把老娘接来一起住吧。”李双吉眼睛圆起:“有这好事?常爷,您这是因个啥呀!这是,是因个啥呀?”常思豪一笑:“不因个啥!瞅着你,心里踏实!”

李双吉以往接触到的人总当他憨傻,也不来和他真心交朋友,今见常思豪如此信任自己,登时大为感动,怔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蹭蹭鼻子道:“啥也不说了!啥也不说了!”跪下来磕起响头,常思豪拿靴尖一挑他胳膊:“得,大老爷们儿要有个人样,别学狗样儿!起来吧!”

李双吉高高兴兴站起身来,回手抓起斩浪刀递过。常思豪瞧了一眼,心想曾几何时这把刀是吟儿的生日礼物,现如今却差点成了她送命的冤家,不愿再碰,说道:“你先替我带着吧!”李双吉爽爽快快应了声:“行!”把刀插在腰间一拍:“您盖房子俺抡锹,您做关老爷俺扛刀!跟着英雄,打今儿个起俺也算豪杰了!”常思豪失笑:“我这脸是老君炉里烧出来的,哪有关公的样儿啊?包公还差不多。”

旁边有人笑道:“原来包大人在么?奴婢正要替我家夫人申冤呢!”

随着话音,顾思衣挽着秦自吟缓步踱来。

常思豪见秦自吟闷声不语,上前拉了她的手:“还在生我的气?”

秦自吟道:“我有什么气好生?我病的时候那般吵闹折腾,都是你们在照顾我……”

常思豪听她语气脉脉含伤,又似带有几分无奈与不甘,心想:“原来她记得这些。是了,我们接她上恒山时,距服药已经两个多月,药效过去大半,对后来的事情还是会有点印象的。”想到些两人喂饭吃药的亲呢情景,脸上有些发烧。轻声道:“别说傻话了,咱们是夫妻,我若病了,你也会那样照顾我的。”

秦自吟抬起眼来:“相公,咱们真的是夫妻?”两人执手相对,常思豪见她双眸若水,内中却无尽迷茫,不禁心头起皱。脸上强作笑容,安慰道:“傻瓜,不是夫妻,你又怎会怀上我的孩子?”顾思衣听得掩口一笑,招手引着李双吉悄然避开。

秦自吟长睫垂低,想了一想,喃喃道:“说的也是。”她幸福而又不解惆怅地一笑,两臂环在常思豪腰后,向前贴来,将头缓缓靠在他身上。

天清地静,寂寥无声,常思豪只觉肺腑间如揉如搓,一时间悲酸难忍。

第四章 吃人

将秦自吟安抚已定,常思豪一方面派人出去打探秦绝响情况,又教授李双吉几句,命他将四名黑衣武士提来。

李双吉将解药给另三人也服过,站回常思豪身后,负手问道:“你们想活还是想死?”

四人身上药性虽解,却仍被点着穴道,东倒西歪地齐声道:“想活!”

李双吉抱臂道:“你们几个傻子,比俺还傻!其实此事不是少主所差,只因马明绍与常爷有过节,才暗地陷害大小姐。你们也不想想,她是少主爷的亲姐姐,少主怎会对她下此毒手?”

四人相互瞧了一眼,面上直愣、迟疑、犹豫、疑惑,变幻来去,不一而足。

常思豪道:“就算事情办成,全怪在傻二头上,难道他马明绍还能留下你们?所谓疏不间亲,这事情若是暴露给少主,他还有命在么?”

一人歪头撞地:“常爷,小的们糊涂,请常爷指条明路!”另三人也赶忙随着称是。

常思豪问:“你们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的叫齐中华!”另三人道:“倪红垒!”“小人郭强!”“小的武志铭!”常思豪道:“好。藏头露尾必小人,有名有姓是汉子。有些人眼里,我在秦家只是个外人,后来居上,难免会产生一些看法和冲突。我这人恩怨分明,不会把账算在底下人头上,既然话说明了,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们,回去复命吧。”说着给几人解了穴。倪、郭、武三人大喜叩头,缩身想走,齐中华身形微凝,又跪倒说道:“常爷,我等办事不力,回到独抱楼哪还有命?即便我们逃走,过不多久无人回报,马明绍必然知道事情败露,一定会四处追查,我们人单势孤,天下虽大,又能逃到哪儿去?”另外三人一听,各自面露徨恐。

齐中华跪爬两步,向上叩头道:“常爷,您收了我们吧!”

常思豪微微皱眉,佯作犹豫。另三人一见,相互瞧了一眼,也都赶紧随着磕头。常思豪说道:“非是我不愿留你们,现在马明绍是秦家大总管,势力不小,现下还没到和他撕破脸的时候,若是让他瞧见你们几个,只怕要起冲突,于我大有不利。而且你们是马明绍手下旧人,日后若是反起水来……”

齐中华呆了一呆,忽然向旁边爬去,搂住桌角抡头便撞,砰砰几声,在前额、腮侧磕出好几道口子,鲜血直淌,伏身道:“常爷,小的是真心实意!您看这样成不!”常思豪立时明白:他这一是表忠,二是毁容,搞得满脸伤痕,纵是教马明绍瞧见,也不好认。见其它三人各自咬了咬牙,也要效仿,他赶忙拦住:“不必如此,你们实在要留下,须小心点,少抛头露面也就是了。”

四人大喜,连连叩头称谢。

常思豪瞧着齐中华脸上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的豁口,倒觉有些对之不住,说道:“赶紧下去裹伤吧。以后你们就在双吉手下做事,以后要叫他‘吉爷’,不许再叫傻二,知道吗?”

四人都忙不迭地道:“是!”

常思豪摆手挥退几人,过不多时,派出探听的人回报,说秦绝响一行已然安全离开东厂回了独抱楼,他也便放下心来。次日早起,出门直奔百剑盟总坛。

郑盟主听他讲完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大为高兴,说道:“本来我盟也曾派出人去查访徐阶二子的罪证,苦于人地两生,难有进展。如今由戚大人的部下来做此事,那可容易得紧了。”常思豪道:“徐阶已经进宫顺说皇上,要他承认才丹多杰的地位,显然是丹巴桑顿起了作用,这藏僧能量不小,咱们还得想个法子对付才是。另外,他那明妃……”帘笼挑处,荆问种走了进来。常思豪一见是他,忙起身施礼,把后面的话也咽了回去。

荆问种打过招呼,盘膝坐在他身侧,道:“听说前日在徐府宴上,有几位大人向丹巴桑顿求治旧疾,无不应手而愈。从昨天开始,他又在白塔寺前搭台讲法,治病救人,有拄拐多年的病患被他轻轻一拍,便可行走如飞,还有盲人被他在腿上一掐,竟能开眼视物。种种神奇不胜枚举。京城百姓竞相奔走传颂,已经轰扬动了。”

常思豪道:“我见过他治疗徐三公子,无非用的是以内劲通经络的法子。可盲目乃是天生残障,他竟也能治好?这倒真奇。”

荆问种道:“我到庙前看过了,残障也分多种情况,有的确有复明的可能。桑顿用内劲强催病灶,调动的是人体储存的精气。就像一条河道淤积,他不去清淤,却加大源头水流,一时看似治好,其实病根未除,却大大消耗了元气。简单来说,就是牺牲了病人寿命来换取暂时的健康。这种治法救人如同害人,向为我中原医家所不取。可是百姓无知,只看效果,那也无可奈何。”

郑盟主忧心忡忡地道:“丹巴桑顿如此邀买人心,无非是为才丹多杰造势。过两天便是小年,宫里照例会祀神祭灶,大宴群臣,到时少不了娱乐一番。据索南上师说,那丹巴桑顿颇会一些悦人耳目的幻术,徐阁老说不定就此机会要将他引介给皇上。若是皇上为他的邪术所迷,那可就糟了。”

荆问种道:“盟主,何不让冯公公留意此事,适时点拨,否则徐阁老他们又占先机,对咱们可是更加不利。”

郑盟主摇头:“他前番受挫,气象未复,一时不可与之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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