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全集Zei8.com》第574/681页


秦绝响乐了:“别瞅我。这事儿和我没关。”

康怀转头,目光往船楼二层豁口处扫,落在程连安脸上。

程连安咕嘟咽口唾沫,眨眨小眼睛:“我……我都尿出去了……”

方枕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表情淡定地察顾着江面情况。常思豪喊道:“萧公子!萧兄?萧公子?”没人回答,一干事扯着帆绳在空中指报:“他在船尾!正冲江里撒尿呢!”常思豪忙道:“快让他留点儿!”干事摆荡着,手搭凉棚又往后瞧瞧,转回脸来:“……尿完了。”

秦绝响笑看着陆荒桥:“嘿嘿,人一倒霉那可没得说,连口尿都要不着。”

常思豪直了直,忽然左手拳一砸右手心儿:“嗨,我怎么忘了?”转眼向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望去:“上师,国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有麻烦你们两位了。”

索南嘉措瞧瞧火黎孤温,火黎孤温瞧瞧索南嘉措,两个人脸上都有些小不自然。索南嘉措道:“侯爷不知,我们藏地佛门要修密法,这个密法之中呢,离不开乐空双运,这个乐空双运,需要明妃配合,这个配合的具体过程呢,是这样的……”“咳,嗯。”火黎孤温道:“简而言之呢,就是……我们都不行。”

这两个人当初被小山上人和陆荒桥劫持,心里多半尚存芥蒂,不过此刻看起来又不像说假话,常思豪迟疑着移开目光,周围干事们脸上笑容坏坏的,这些人横行无忌,平日必是花窑里的常客,更没有半点指望。

甲板上一片安静,姬野平忽然觉得有些怪异,瞧瞧长孙笑迟,又回头瞧瞧楚原、胡风等人:“都看我干什么?”

常思豪忍着笑意:“看来大家都很了解你。”姬野平大感窘迫:“我才不是……”索南嘉措道:“看他偌大年纪,受此苦楚,于心何忍?阁主若是能救,还望不计前嫌。”

陆荒桥趴在甲板上,鼻孔“噗哧噗哧”喷着气,眼神里带着乞求望来,哀怨如病癞缠身的老狗。

看着他这副样子,姬野平好像想起了什么,凝了一凝,猛地转过脸去:“别找我!”拨开长孙笑迟的手,大踏步走向船头。

常思豪明白,姬野平是指不上了。这时节,一块黑紫的肝从陆荒桥嘴里胀出来,好像死婴正被挤出老妪的产道,人们知道那不是肝也不是死婴,而是他的舌头,一时不忍相看,都移开眼去。陆荒桥满心绝望,嗓子眼里嗬嗬两声,没了动静。

“唉。”曾仕权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各位,请把脸都转开一下。”然后伸手开始解裤带。

这下连康怀都愣了:“老三,你开什么玩笑?”

曾仕权有些颓丧:“玩笑?你看我像么?”

他那张老脸就像此刻的天空,正扩展出一片鱼肚色,白里透着青,青里带着白,有些惨淡,又渐冲和。

天空中月影还在,像粉扑拍过的疤痕,虚假而落寞。

一阵风吹来。

天,亮了。

第二章 泪与血

晨光来了,这是江上的晨光,是秋末的晨光,白茫茫,带着雾气,寒寒地把黑暗往大江的极处推去、往远山的虚处推去,那黑渐渐无处可逃了,就退入了山凹、躲进了树后、钻进了人心里,成了山阴树影和泛起在背后的一抹寒意。

江汊深处这一片杨林,生得直挺、纤瘦、紧密,远远看去,主干底部的树皮黑黑的尚有些粗糙,到了中间就骤然细腻,颜色青中透白,倒好像萝卜的皮。杨树知秋甚早,树冠多处光秃秃地,风动时枝梢击颤,发出嘎嘎哗哗的声音,像筛动大颗的石粒。

残破的旗舰在被重新点燃后,已经在江流主干道顺水流去,即使有追兵,暂时也不会找到这里。陆荒桥缓醒过来,只觉耳边有秋虫窣叫,草刺痒面,侧抬头,发现自己趴在小山上人的尸体旁边,再旁边是卢泰亨、江晚、风鸿野以及冯泉晓的尸体,丈二红枪扎在冯泉晓的脚边。不远处点着一堆篝火,干事、水手们倦然围拢坐地,姬野平仍在林子里走来走去,捡抱着干枝,燕舒眉帮他收拢着枯叶。半干的水汊向林中延伸,几只白翅水鸟儿在汊边叨着泥,偶尔看看这边的人们,不时走动一下,细腿一伸一缩。

经过重新检查,常思豪只是腹部旧伤迸裂,出血虽多,问题不大,长孙笑迟、楚原、胡风、何夕四人除了不同程度地受到铳伤和弩伤外,右臂都还有剑伤,那是被郭书荣华横着割破了一层皮。肌肉动作不受此伤影响,但强运内功,必然导致气血崩破,这等于暂时性地各废了他们一条膀臂。燕临渊之前挨曹向飞那一掌打得甚重,服下胡风的伤药后闭目调息,脸色仍是不大好看。

陆荒桥伸手瞧瞧,又摸摸自己的脸,感觉浮肿消去,心中大喜,忽见姬野平脸带凶相大踏步走近,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一缩。

姬野平面无表情,俯身将卢泰亨的尸身抱起,放在他和燕舒眉新搭好的柴床上,跟着回来把江晚、风鸿野、冯泉晓的尸体也抱过去。聚豪阁几人都站起身来,围聚到柴床之侧。

索南嘉措见状也起身走近:“请让小僧和国师为几位英雄超度罢。”

方枕诺颌首道:“多谢上师。”

“不必!”姬野平一张大手:“我们的人,我们自己超度!用不着你!”

长孙笑迟道:“我等心情欠佳,多有失礼,还请上师勿怪。”索南嘉措摆摆手表示无妨,低头无声退开。长孙笑迟伸手在姬野平肩头按着摇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向方枕诺:“小方,借你长衫一用。”

方枕诺点头将外衣褪下,他这衣服本是淡青色,经长年浆洗,已褪成白。长孙笑迟接过来,咔哧咔哧撕成长条方布,左手往右臂伤口上一拍,鲜血汩汩而下,流到指尖。

他向旁边走了两步,略凝了凝神,将布按在树上,以指为笔,含泪写道:“秋气腾空,秋阳下,秋风秋野。谁忍见、英雄痛泪,似水横街!七尺荣光哪个惜,十里光阴何处猎?眼睁睁、看教海山移,鬓涂血!寒虫嘘,悲鸣切。彤霞泼,腥渊泻。扬臂卷愁云,傲拭秋缺!天地以君为刍狗,君以天地为不借。任江红、鹭起足印飞,君去也!”

写罢双手捧定,横担在四具尸体之上,退步跪倒。

方枕诺、楚原、胡风、何夕、燕舒眉分跪在他身侧。燕临渊在篝火中抽出一根粗枝来,上前两步:“瞿老,卢老,各位兄弟,大家一路走好!”说罢将火枝插入柴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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