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全集Zei8.com》第618/681页


方逢时应声正要唤人,忽听廊下有人飞奔禀道:“报大人!东厂特使已到东门!”

王崇古一愣,看来这是自己上的疏有回文了,这才三天,回的好快!可也不至于用特使吧?看来朝廷对此事极为重视,忙请接入。

不大功夫,特使带着十二名东厂干事到了厅下。一见来人,常思豪笑了:“绝响,原来是把你派来了!”起身前迎。秦绝响哈哈一笑:“大哥,你在呢?”快步入堂。常思豪过来拉了他的手,给他介绍王崇古和方逢时。

秦绝响笑了笑:“哦,原来这两位就是王大人和方大人。”一回头:“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拿下!”干事们一拥而上,把王、方二人围起来。

堂中人人变色,王崇古手下将领各自按刀,常思豪道:“且慢!绝响,这是怎么回事?”

秦绝响从怀里掏出一张东厂驾贴:“王崇古、方逢时二人勾虏通敌,朝里已经有人把他们告下了!上头特来派本官干办此案!”

常思豪接驾贴打开一看,确认无疑了,急急道:“绝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有人诬告,我在这里天天和两位大人在一起,他们哪有通敌?绝无此事!”

秦绝响在他小臂上按了一按,微笑道:“侯爷不必担心,东厂是讲证据、讲理法的,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冤枉好人,此事由下官督办,定会给两位大人一个公道。”

常思豪觉得他这笑容有点诡异,让干事先别动手,拉了他出来到廊角询问。

秦绝响瞧他急的那样,倒笑了:“嗨,这事说来也简单,王大人的上疏到了京里,皇上立刻发下去让群臣看,朝中一派主和,一派主战,主和的是高拱和张居正,主战的是赵贞吉和兵部一伙,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兵部找了几个言官,参王崇古和方逢时,说和鞑子怎么能讲条件呢?逮到对方的王子,正该名正典刑,以扬我大明国威,他们俩要将把汉放回去,这是严重通敌行为,必和俺答已有勾结,言之凿凿,一套一套的,皇上闹不清,就着东厂过来查一查,别人都不爱动弹,那我就来了呗,走的时候,家里还吵着呢!”

常思豪胸中火大,心想朝里这帮官也太糊涂,杀了把汉那吉,对方报复起来那以后还不得天天打仗?你们隔着八百里地,又能看着什么了?可是干着这急没有用,便说道:“这外面大军围着城,你把主事的都抓起来哪行?”秦绝响笑道:“公事自然要公办,再者说他们两个外臣戍边自重,哪瞧得起我这东厂二档头啊?见面儿不给他们立点儿规矩,以后哪有我的脸面?”

常思豪道:“查案就查案,没定罪之前哪能这么搞?又没有真凭实据。两位大人待我也不错,大家自己人,别太过格了。”秦绝响笑道:“查案可不都是押起来再查、查不出再放嘛,哎,算了,侯爷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哈哈。”二人回到堂中,众人还惊魂未定,秦绝响使了个眼色,干事两厢退开。他拉着小脸道:“方才侯爷作证,力主两位大人清白,下官相信侯爷的判断,不过王命在身,有些事情还得公事公办,看在侯爷的面上,咱们就先不立拘锁带了,两位大人继续主持日常事务,只是等闲不要离开巡抚衙门,待下官细查细审,提取旁证,确认无误,再作道理。”

方逢时忙道:“多谢上差,多谢侯爷。”

王崇古两只凹扣眼忽然就闪起光来:“有什么可谢了?咱们没有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事没有别人,定是兵部在捣鬼!一年下来,这军费是国库最大开支,要是不打仗,兵部哪有钱可捞?你看看咱们手下的兵穿的是什么?衣甲不备、食不裹腹!我不去参他们,他们倒来给我背后下刀!哼哼!上差,既然有人把下官告下了,我也知道毛病是从哪来的,那道上疏是我的主笔,和方大人无关,有事都冲我来,这宣大总督的印我撂在这,这就随您进京下狱,接受调查审问,垂请兵部质询!”说着起身往外就走,常思豪赶忙上前拦住劝解。

秦绝响心里暗笑:怪不得这老小子戍边多年能一直稳稳当当,果然挺难摆弄的,这些话根本不是他的真意,可这么一搞,他就化被动为主动了,可是还得顺着他。晃荡两步,坐在王崇古原来的位子上,小身条往后一靠,笑道:“大人何必如此激愤呢?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大敌当前,一切还当以大局为重。兵部的人您应该最清楚,还不是因为当年于少保那点儿事吗?只能战,不能和,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大宋怎么亡的?大伙儿警惕一点,也不算过于罢?”

当初土木之变,英宗被瓦剌劫走,随后也先率大军来袭,大明就有人建议南迁避之,但当时朝中兵部侍郎于谦反对迁都,除坚守京师之外,又诏令各地勤王救驾,这才避免大明重蹈宋朝之覆辙。从此后世再遇外虏来袭,都是力拒力战,再无一人敢言议和,否则便会被认为是秦桧一样的奸臣、亡国灭种的罪人。

王崇古侧回身来瞧着他:“这些事情,不用秦大人说我也明白!但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俺答以往骚扰边境,主要是为抢些铁锅棉花等草原没有的生活物资,这本来就是咱们大明锁国造成的结果,况且这次他是来要孙子,更非侵邦掠土。大明这两年军费开支消耗巨大,国库已经入不敷出,真要与鞑靼结下死仇,打起来的结果岂容乐观!可这些话,又岂是那些京官们所能听得进的?他们那种不顾现实的激愤,才是真的激愤,要说激愤,哪轮得到我王某人!”

常思豪道:“大人说得极是。京中不了解边况,双方有欠沟通,这也是常有的事,大家还是心平气和一些,好好研究一下对策为上。”

有他从中调停着,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但是派鲍崇德去敌营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了。他怕秦绝响在这里,说不定哪句话又勾起火来,以远来辛苦为由,赶紧让方逢时安排东厂一行人休息。

秦绝响到后院瞅了一眼嫂子和小侄女,出来洗了个澡,换上便服,从巡抚衙门溜嗒出来,晃晃荡荡,一路往西。

来到华严寺外,这庙和以前差不多,由于鞑子围城,又断了香客,显得有点冷清。他到小旁门处,拉着门环子,重叩一下,轻叩两下,重复三遍。小门“吱呀”开条缝隙,里面一个小沙弥露出半张脸。

小沙弥瞧瞧秦绝响,拉门后退,把他让进来,探头往外看看无人,重又把门关上。

秦绝响往前走着,小沙弥碎步快跟上来。秦绝响闲闲地道:“这两天怎么样?”小沙弥道:“平平静静的,还好。”秦绝响道:“引我去瞧瞧。”小沙弥点头,微抢两步走在他前面,引他来到藏经阁,上了阁楼往后转,光线很弱,屋顶有了斜度,走到末端,有一排半人高的书架组合成墙。小沙弥走到左侧,手按一扇书架轻往里推,书架顺着滑道进去,秦绝响猫身挤入,后面,书架重新关合,小沙弥守在外面。

狭窄的空间里,挂着些覆黑布的鸟笼,一个少年和尚坐在落地窗边,对着窗纸上的洞口正往外看,一柱四四方方的光由这两尺宽的窗子筛入,梯形扩展开来,将这少年和尚的身影打在书架墙的背面和地板上。微尘在光线中飞扬,像失重的雪。

屋中生活用品齐全,挤得满满,空气有些难闻,角落里还有马桶和小水缸。

窗边的少年和尚闻声转头,面容清秀而憔悴,是新竹。

秦绝响猫腰轻步来到窗前,这窗纸似乎很久没换,中下部有些烙饼般干黄的污渍。新竹忙施一礼,起来蹲身侧让,他的个子长了很多,已经远比秦绝响为高。秦绝响接替了他的位置,手按在窗框边,顺这孔洞往外瞧。

檐下,是一方小院,院中贴墙有一间厢房。门敞着,窗子半开,可见里面炕上铺着的皱皱的、灰色被单的一角,屋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端盆走出来,到墙角阴沟边轻轻一泼,水气微腾。

看着她缁衣上那束作一绺披在肩侧的头发,秦绝响一阵悸动。

的确是馨姐。她的脸色依旧白晰,很难得的,腮边微微有一点肉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脏兮兮的乞丐系着腰间的麻绳,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晃荡荡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第六章 六道轮回

秦绝响直着眼看着。

那乞丐走到小院后门,侧头对馨律笑说道:“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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