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全集.com》第259/649页
铁刃悉诺罗正在疑惑赞普的情报不准确,豆卢军似乎并没有减少,忽然听说是安西军,他顿时疑窦大解,但另一种不安却浮上心头,对方到底有多少兵?
“传令下去,大军就地扎营,多放斥候出去!”
……
虽是盛夏,但高原上的黎明却异常寒冷,仿佛白日积下来的热量,一夜间都被无边无垠的宇宙吸走了,东天际已经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李清坐在一块大石,遥望南方远山的皑皑白雪,但此时它们还是灰黑色,仿佛蒙着黑巾的穆斯林妇女。
此刻,他在思念另一个女人,在南方的万里之遥,她应该回到母亲的身边,她的肚子也应该和帘儿一般隆起,那里面是自己的骨肉,分别已经四个月了,她渺无消息,不知她诞下孩子后,会不会北上来寻找自己,应该会,她也是一个坚强而执着的女人。
“阳明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坐在这里。”
不知何时,李嗣业已经悄悄来到他的身旁,和他并肩着笑道:“我也是难以入睡,明天这场大战将是我们严峻的考验。”
说到此,他凝视着李清,“尤其是你,这将是你第一场正式的两军对垒战,此战成败对你将来的成就至关重要。”
李清眉头微微一皱,“我确实有点担心,担心自己明天指挥不了这场战役,而且还是以少击多。”
李嗣业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这不是什么战役,真正的战役在后面,后勤、粮草、物资,兵源调动,一场一场战斗啃下来,最少也要半年时间,而明天还是一场遭遇战,和你在滇东打的那场战役是一样,不过是人数多一点罢了,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李清笑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寒霜,伸开胳膊长长地挺直了腰,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是有点等不及了。”
他长长吸一口刺骨的寒气,抬起头来,河对岸的远山抹上一层微光,天亮了。黑沉沉的山梁背后露出一轮红日,夜的阴影已经消融,大地苏醒,气象万千:青藏高原辽阔的荒原上草垫厚密;河谷里雾霭茫茫,微光点点;东面,疏勒山和祁连山连绵并立,蓝紫色的光芒交相辉映,高入云天的山巅象块黑玉,覆盖着皑皑白雪,在殷红的晨光下斑斓璀璨。
李清将刺骨的寒气呼出来,头脑立刻变得清明无比,他大声高呼:“命令所有的士兵都起床,将所有的杂物一概抛弃!”
天空放出万道霞光,东风劲吹,李清屹立在军队的最前面,只见他身材魁伟、威风凛凛,乌黑的长发在高高的头盔下随风飘逸,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俨如花岗岩一般冰冷坚硬的脸庞上充满坚强不屈、无所畏惧。
“呜――”嘹亮高亢号角声在河谷回荡,这是唐军起程的命令,其他号角声也应声响起,隆隆大鼓擂响了,一声一声、一阵一阵,直敲到人的心中,催人奋进,让战士们士气高昂。
“进军,向吐蕃人进军!”
他一声高喊,战马跃身飞出,在他身后,安西军的战旗在风中掩卷,一队队大唐士兵起拔,直向远方开去,李清纵马飞奔,白色的鬃毛飞扬,飘在他的头盔上,两边的亲卫呼啸向前,如同奔向海岸的汹涌浪花。
天气晴朗,空中飘着几缕轻云,风正转成西风,风速加大。
吐蕃军静静地簇立在一片宽广的山丘上,在山丘最高处,高骑马上的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打手帘凝望着远方,忽然,他看见了,约五里外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缓缓向这边开来,越来越明晰,旌旗成云,盔甲寒亮,‘三千人!他最多只有三千人,’铁刃悉诺罗心中升起一股豪气,这一仗,他必胜无疑。
唐军在二里外停住了脚步,三千军,一千弓弩手作为驻军,在弓弩手的前面,一千重甲陌刀手集成方阵处于前锋,站列成三排,仿佛三面厚厚的铁墙,在队伍的后面则是一千轻骑,手执长槊,鞍胯横刀,战马已体会到即将到来的杀气,正低头咆哮,随时备战。
两军对垒,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候而待发,吐蕃军的强项在于盔甲,他们不似唐军配明光甲,而是大多披挂锁子甲,做工精湛、细密,普通刀剑绝难砍入,此外,吐蕃铸剑技术也较高,故吐蕃军的主要装备便是长剑,但吐蕃军的弱项却是弓弩,他的弓弩技术落后,射程不远,也难以射透唐军的铠甲,顾而配备也极少,他们从逻些(今拉萨)出发时,配备是步兵、骑兵各半,但前军二千骑兵在甘泉水被李清伏击,全军覆没,此时吐蕃军的结构便是四千步兵、二千骑兵,但吐蕃军死战的气势便是他们制胜的法宝。
唐军则不同,装备精良,弩、甲、刀是唐军的三大法宝,尤其是安西军,骁勇善战,军中多胡人,身材高大威猛,配备有重甲陌刀手,更是令它的对手闻风丧胆,怛罗斯之战,二万安西军远征万里,对阵大食二十七万联军,更创造了杀敌数万,已伤八百的辉煌战绩。
一阵狂风刮过空旷的战场,飞扬的沙尘将天空染成烟灰色,但两军依然没有动,吐蕃主将铁刃悉诺罗在等,等唐军先出阵而削弱唐军弩箭的威力。
唐军主将李清也在等,用恒古不变的耐心在等,吐蕃军先出阵,则用劲弩削弱敌人的有生力量,两员大将似乎是在较量心智,看谁能等到最后。
时间一点一点、一刻一刻地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李清的瞳孔已经成了一条直线,但他岩石般坚硬的脸庞上却没有半点表情,神情严峻,没有命令,唐军谁也不准动一动。铁刃悉诺罗方正的脸上亦冷冷冰冰,没有任何反应,终于,他的指头动了,手臂徐徐抬起,紧绷的唇线里蹦出三个字:“步兵上!”
兵力占优的吐蕃军终于先出击,‘咚!咚’的皮鼓声敲响,震人心魄,六十人一排的吐蕃军缓缓启动,组成一座五十排的方阵,弥漫着滔天的杀气,每个士兵的眼中都呈死灰色,左手盾牌,右手长剑,一步一步向唐军开去,越走越快,盾高高举起,长剑闪烁冰冷的寒光。
越走越快,越走越密集,队伍整齐而不乱,这样的方阵是步兵对付骑兵的有效手段,在密集的防守前,骑兵的冲击根本无济于事,唯一的办法是用弓兵射乱阵脚,露出空挡,让骑兵突入。
李清默默计算着射程,吐蕃军已经到三百步了,进入了唐军伏远弩的射程,他忽然振臂大喝:“放箭!”
主帅的命令仿佛是响在耳边的一声惊雷,密集的梆子声敲响,一千名唐军分三排,轮番放箭,铺天盖地的透甲箭呼啸着射去,吐蕃军一齐高举盾牌,抵挡着飞速而来的夺命之箭,箭钉在盾牌上,将吐蕃兵们的手震得生疼,但吐蕃军阵势太密,箭矢无孔不入,从盾牌间的缝隙里射入,射在腿上、射在头上,不停地有吐蕃士兵中箭倒地,但巨盾挡住了大部分的箭,并没有给敌军造成多大的损失。
已经二百步了,李清见对方阵法严密,弓弩手射不乱阵角,用骑兵出战会不利,他毫不犹豫,一声低沉的令下,“出陌刀!”
仿佛龙吟一般,李嗣业一声长啸,山一般的身躯向吐蕃军压去,只见他巨大的头颅仿佛一头狮子,硕大而可怖,身上的铁甲重似千斤,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头盔下只露出一双闪着可怕亮光的眼睛,一柄丈许长的雪亮陌刀在他手上翻飞,两边刀刃锋利异常,前方带着尖刺,可劈可刺,在他身后,一排排唐军战锋队排列得密不透风,仿佛一堵万丈的悬崖峭壁,个个身披重甲,后背巨盾,舞动着陌刀,冷森森的眼睛射出骇人的目光。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象两座巨浪,两军步兵轰然相撞,激起万丈的恶浪,撞得浪浪开花、撞成骇浪惊涛,唐军陌刀泼风般卷杀向前,猛冲猛砍,刀剑相碰,发出克啷、克啷的声响,唐军个个高大臂长,特殊的训练使他刀法娴熟,力大威猛,这是安西军的王牌,犀利的刀将盾牌劈成两半,砍在铁甲上,或者头颅、或者膀子,顿时血箭冲天,号哭、呻吟骤起,刀锋将密密麻麻的吐蕃军一排排劈倒,仿佛割草一般,暴烈的唐军战锋队赛似风暴,踹踏一切、压倒一切、披靡一切。
虽然在厮杀中处于下风,但吐蕃军依仗着数倍于唐军的人数,顽强抵抗,一排倒下,另一排顶上,保持着阵列的不乱,同唐军鏖战在一处。
处于阵营中间的两名吐蕃千人长见唐军陌刀主将李嗣业蛮横异常,如凶神降临人间,所过之处,劈得血肉零碎,头颅满地,两人大喝一声,一左一右夹击上来,李嗣业早瞥见这两人,眼射微光,他猛地后退一步,让过拼死的一剑,大喝一声,手中陌刀如闪电般刺去,尖刺割断了对方的喉咙,将尸体挑翻在地,另一名千人长的剑已砍到,说时迟,那时快,他反手一刀,迎着对方的剑猛劈而去,剑被削断,刀势依旧迅猛,从右首连肩带臂将这个千人长劈作两半,唐军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