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新秩序全集.com》第176/272页


当然,“河北人治河北”的理论只是一面旗帜,真的论到具体事情上,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王处直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仅仅因为这面旗帜就向卢龙倒戈,原因很简单。在他的认知中,宣武势大,卢龙势微,这是个不争的事实。究竟该作何选择,明眼人一望可知。
王处直虽然仅仅是怦然意动,但这么一点“意动”却已经足够让他接受眼前的事实,即放任姚记筑桥。除了上述原因外。让他做出这个决策的关键,还是利益。
好吧,既然这是生意问题。那就当成生意来谈。姚记想筑桥可以,我王处直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王处直还没张口,张公庆已经向他转达了李小喜的邀请,还是老地方,河边设宴。
“赴宴恐怕不行,袁招讨的人就在身边盯着呢,万一他以为某等私通卢龙,则大事不妙啊。东平王的怒火,咱们义武是绝计挡不住的。”王处直摇了摇头。
张公庆想了想,道:“大帅,不如这样,某请李小喜乔装入城,咱们当面商谈?”
这个主意好,但是人家会来么?王处直对此抱有疑问。
李小喜当夜就入城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姚记东主。李小喜和张公庆作为中间人,将姚记东主引荐给了王处直。一切都谈得很顺利,姚记东主表示,只要王处直不干涉筑桥,姚记将赠送义武军一批质量上乘的幽州兵甲。这批兵甲明面上是姚记所赠,但其实却出自统战处的特别军费。
王处直表示满意,但这还不够,他希望能够捞到更多的好处。
对此,姚记东主表示,在涞水上修筑三座木桥,以此征收的过桥费收益并不是很高,所以想要从中得到更多,姚记是承担不起的。眼看王处直就要发怒,姚记东主连忙补充说,但是——
一听“但是”两字,王处直的怒火被暂时压了下去。
姚氏东主说,但是,如果王节度能够将涞水到易县、易县到定州的官道交给姚记来修,他保证,每年向王处直提供不低于“这个数”的收益。“这个数”是多少,姚氏东主伸出了两个手指。
“两千贯?”张公庆动容了。
姚氏东主摇了摇头,笑道:“两万贯!”
王处直和张公庆同时倒吸一口冷气,李小喜则在一旁笑吟吟的喝茶。
义武军所辖易、定二州较为贫瘠,恒州又是战场,每年节度府征收的税赋折算下来,不到八万贯,仅仅修一条路就能获得整个节度府两成半的收益,令王处直和张公庆有些不敢置信。
姚氏东主解释说,如果仅仅是依靠修路来征收过路费,肯定达不到这个地步,必须同时具备两个条件才成。其一,义武军不干涉、不察验在官道上通行的商旅,要保证商旅们的人身和货物安全;其二,义武军要通过民间渠道默认与卢龙之间的非战状态,为两镇的民间沟通和来往创造条件。姚氏东主进一步解释,只有这两个条件达成,义武和卢龙之间才能建立起正常的贸易关系,这条官道才能真正“旅客如织、车马如龙”,换言之,以义武的贫瘠,只有依靠卢龙的繁盛才能真正“脱贫致富”。
王处直和张公庆都是聪明人,他们敏锐的从姚氏东主的话里抓住了两个关键点。第一,义武贫瘠,如织的旅客和如龙的车马来义武做甚?很显然,是要通过义武前往河东;第二,要达成所谓的“非战状态”,就必须和卢龙节度府取得共识,而所谓的“通过民间渠道”,则是卢龙方面答应,不需要义武公开双方的关系,只需私底下沟通即可,这种做法给了王处直转圜的余地,不至于令义武军在明面上惹怒东平王。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王处直有八分把握,眼前的李小喜和姚氏东主都是卢龙节度府的人,或者说至少得到了卢龙节度府的授意。一个小小的商贾,哪怕是有雄厚财力的商贾,再加上一个同样做生意的李小喜,哪怕做的是护卫生意,可以调动上千名武士,也绝对没有能力来谈这种事关河北格局的大事,对方的底气何在?自然来自卢龙节度府!
一瞬间,王处直的脑海里闪现出四个字——左右逢源!那位素未谋面的卢龙节度使李诚中,竟然给了自己左右逢源的余地!由此可以看出,李节度打通河东通道的决心有多大,李节度抗衡宣武的信心有多强,李节度的胸怀有多广!
姚记东主接着道:“只要王节度答允了某的请求,除了每年向节度府解送两万贯外,某还可雇请节度府的军队,仿照卢龙例,看护官道,一应罚没,由姚记与节度府平分。就如李总的幽燕保安总公司一般。”当下, 又把卢龙各州内正在实行的同类治策介绍一遍。
李小喜也适时插言,将自己的幽燕保安总公司向王处直详述一番,然后道:“义武贫瘠,但卢龙富裕,只需两镇沟通密切,义武凭借独特的位置条件,必可获得丰厚回报。某甚至建议王节度,也可让义武军尝试做做护卫的营生,这条路子很是好走。”
王处直和张公庆双眼相望,默默思索,李小喜继续慢条斯理的喝茶,姚氏东主则在一旁含笑不语,等待王处直的答复。
张公庆问:“姚东主,这官道何时能够修缮?”
姚东主早有成算:“原定州至易县、易县至涞水早有官道,只是无人拾掇,荒废了不少。一旦修起来就会很快,三个月内,某便可保证官道开通。真正需要费工夫的,是扩充道路,某拟扩充至可容三驾马车同时通行,这需要八个月或一年的时间。当然,扩路不影响官道使用,三个月后,便可开通官道,第四个月,某便可以预交头半年的费用,一万贯!”
王处直心中挣扎、纠结了良久,他心知一旦做出这个决定,势必影响到整个河北的势力格局。但,一想到自己除了每年要白白出兵出粮,为宣武封锁河东外,还要定期解送大量军辎到魏州,同时向袁象先赠送礼物后,他最终还是倒在了每年两万贯收益的面前
王处直已经被打动了,最后时刻,他喃喃道:“可招讨行辕的使者怎么办?万一事机不密,袁招讨罪责下来,恐义武担当不起。”
姚记东主从容道:“明日晚间,某欲于河边设宴,邀请王节度和那位使者,只要王节度能将那位使者请来,姚某定可说服使者。”
王处直看着信心满满的姚记东主,好奇的问:“你有把握?”
“与王节度的协议自然不能告知他的,但若是只需让招讨使行辕默认筑桥一事也不难。”
“你的意思是?”
“素闻袁招讨使善为营生,姚某想要和他做一笔大生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非常规战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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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居于魏州的河北招讨行辕收到了义武节度府的公文,这次王处直在公文中说,经过详细了解,这确实是民间商贾的行文,姚记商铺是柳城的一家字号,专事修路筑桥,平州至柳城的官道就是由姚记修筑的,而姚记依靠在官道上设置关卡来获取收益,这三座桥也同样将照此办理。
王处直问,是否仍要予以阻止。
这次袁象先犹豫了,因为随同公文而来的,是他派往义武的幕僚,这位幕僚亲自回到了义武。
“他们说要和某做生意?”
“大郎,对方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想在深州开设互市,和咱们袁氏做生意,同时并与各地商贾做些往来。”幕僚出自袁氏,是袁氏的老家人,袁象先是袁氏嫡长子,故此以“大郎”相称。
“对面是谁在做主?”袁象先问。
“姚记东主牵线,来谈事的两个掌柜,一为王氏子弟,一为李氏家仆。”
“王氏?李氏?”
“正是历任瀛、平、儒刺史的王氏和太子少师李氏,据说高氏和赵氏也都参与其中。”
“白马银枪高氏?右武卫大将军赵氏?”
“正是。”
听说其中还有高氏和赵氏参与,袁象先不禁来了兴趣。这些都是幽州世故豪门大族,在河北地区底蕴深厚,和他们做生意,往来数额必定十分庞大,其中收益不想可知。
深州地处河北中心,东北是卢龙、西北是义武、西南为成德、东南又邻魏博,乃四战之地。可以说。这既是一个连通各镇的紧要枢纽,又是一个每逢兵事便必遭兵祸的所在。自去年河北大战后,深州为成德、魏博和义武所占,后来刘守光依附宣武,刘知温向袁象先大肆行贿,袁象先得了好处,便逼迫三镇退出了深州,将深州归还卢龙。但因为这个地方太过敏感,兼且卢龙军内又爆发了内战,所以虽然名属卢龙。卢龙军却并没有实际控制住这个地方。
从舆图上看,卢龙就像一把伞,妫州、幽州、莫州、瀛州、沧州由西北向东南构成伞盖,深州则是伞盖下的伞柄,深深嵌入河北诸镇的势力范围之内。李诚中入主幽州后,为了避免刺激河北诸镇,也一直没有派兵驻扎于此,驻兵的莫州和瀛州都远离深州。
深州是在袁象先主持下还给卢龙的,袁象先当然清楚深州的现状。略一琢磨,便觉得这个地方开设互市,是一个相当靠谱的建议。因为距各方都近,所以交通便利;因为卢龙没有在此驻军。所以袁象先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此设铺市易,哪怕将来被东平王知道了,袁象先也有很正当的理由应对王爷的责问。
“幽州李节度可知此事?”
“他们说,这个问题不需咱们费心。李节度那边,他们会想办法疏通的。他们甚至说,如果大郎想和李节度会面。他们可以找机会安排。”
袁象先当然知道,以上述豪门的实力,打通李诚中的关节不算什么难事,但他想得要更深远一些:“此事最好不要让李节度那边插手,他们和李节度如何疏通咱们不管,但咱们不能与卢龙节度府有任何一丝关系!”
幕僚叹了口气,看来对面允诺的一笔横财是拿不到了。不过身为袁氏心腹,幕僚自然知道王爷对待卢龙李诚中的态度,王爷举荐刘守光和赵元德为卢龙、义昌节度使,政事堂的文告还没送到河北,李诚中就将刘守光杀了,同时降服了赵元德,等于让王爷在天下人面前丢了老脸,王爷当然心气不顺。别看李诚中如今坐于卢龙节度使的高位之上,但一俟平定河东和关内,将天子迁至洛阳,宣武军必定是要再征河北的。这个时候和李诚中发生官面上的来往,岂不是公然违逆王爷的意愿么?
见袁象先还没有拿定最后的主意,幕僚加了一把火:“他们说,李节度为营州都督时,在关外威望素著,他们可以弄到大量的皮毛、老参、鹿茸等等,大郎,这是个好机会啊。这几年河北、河东一直在大战之中,关外与中原隔绝多年,这些货物都是中原缺乏的好东西,转手之间,银钱便是数番啊!”
袁象先心中的天枰又倾斜了一点,但他仍有顾忌:“对方想要什么?若是兵甲军械,咱们可不能做,资敌之迹太过明显了……”
“这个自然,某也不是糊涂之人,某和他们说过,不做兵甲营生,他们同意了。他们想要粮食、布帛、铁石和硝石,尤其是粮食,有多少要多少。”
一听说对方要粮食,袁象先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终于彻底消除,要说整个河南道谁家粮食最多,袁氏如果自称第二,没有人敢自居第一。当年秦宗权祸乱中原的时候,因兵灾之故,整个河南道被打得一片稀烂,朝廷追剿秦宗权的各路藩镇,包括朱全忠、李克用、韩建、杨行密等等,军中都极度缺粮,秦宗权的乱兵甚至以人肉为糜。
后来朱全忠得了袁氏鼎力相助,才解决了军粮问题,最终将秦宗权消灭。朱全忠也得益于此,在消灭秦宗权的战争中正式崛起,成为可与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等抗衡的天下强藩。
袁氏也借朱全忠之力,吞并了大量土地,成为天下一等一的豪强地主。几乎整个宋州及汴州的大半耕地,都在袁氏名下,良田山林何止万顷!
“粮食、布帛等等都可以给,唯铁石不行。另外,问问对面,若能提供马匹,咱们可以高价相购。”袁象先向幕僚道。
铁石虽然不是兵甲军械,却是打造兵甲军械的根本,属于重要的军事物资,袁象先虽然想做这笔生意,但却不敢拿自己的人头开玩笑。相比较而言,贩卖粮食也是资敌,但却没有贩卖铁石那么明显,袁氏本就是大地主、大粮商,做些粮食生意,袁象先还是有这个底气的。当然,袁象先更希望得到战马,如果能用粮食换到战马,那么他不仅无过,而且有功,这生意做得也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思考片刻,袁象先又追加道:“还有盐,互市之时,咱们还要提出来,卢龙产盐,这也是咱们急需的。”
盐分井盐、池盐和海盐,井盐多居于剑南,属于王建的辖地,池盐分布于河东、河北,海盐则在河北与淮东。卢龙之所以在天下藩镇中牢牢占据着天下强藩的地位,与辖内两大盐产地有着重要的关系,一为蓟州盐池,一位芦台盐场。
与卢龙相比,宣武军辖内基本上没什么大的产盐地,朱全忠之所以拼命攻打河东、河北,与这一点有很大关系。所以袁象先又追加提出了买盐这个条件,如果能从河北获得战马和食盐,袁象先除了得到巨额收益外,必然会受到东平王的嘉奖,再花钱运作一番,将来得个节度使的封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幕僚离开了魏州,带着袁象先的嘱咐前去商谈。这次的谈事地点就在深州,离魏州不到三百里,所以袁象先很快就得到了答复。
对面同意了袁象先的条件,除了在互市时售卖皮毛、老参、鹿茸等山货外,还可以适当贩卖一些马匹和食盐,但对方同时提出,马匹和食盐不好弄,数量不多,为了走通卢龙节度府的关节,需要袁象先提供人口来换取。成年男丁一人可搭配三名家人,二十人换一匹马或五十斤盐。
袁象先立刻答允了这个条件,并且授意幕僚和对方商谈细节。同时还将成德节度使王镕、魏博牙兵都指挥使皇甫峻召到招讨使行辕,亲自向他们交代开设互市的重大意义——尤其是马和盐的换取,要求他们配合行事,号召各镇商贾前往互市。
王镕对此无可无不可,在宣武军的强势下,他自然遵照袁象先的命令来做。皇甫峻却对此持反对态度,为了证明卢龙军“图谋不良”,他还举出沧州的例子,说有迹象表明,屯驻于沧州的卢龙军尽其内活动频繁,隐隐有南下之势。
袁象先满脑子都是这一桩总价值可能超过百万的大生意,哪有心思听皇甫峻啰嗦,当即反驳说,卢龙军想要购买大量粮食、铁石,还要换取丁口,说明对方眼下处境困难,缺粮、缺人、缺兵甲,怎么可能有余力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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