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明月全集.com》第101/396页


琉璃依然微笑,“夫人说的是胡汉之别,又非尊卑之分,若说尊卑,琉璃与先皇后自然有云泥之别,若说胡汉,却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夫人若心里想的是权势富贵,又何必拿门庭血统做幌子?”

于夫人忍不住也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索性不再说话,只笑吟吟的看着郑氏。郑氏脸色发青,怒道,“你、你敢这般与长辈说话,好大的胆子!”

琉璃眨了眨眼睛,“夫人此言差矣,琉璃胆子极小,绝不敢身为大唐子民,一口一句胡妇卑贱,宁死也不忍受胡妇在上的羞辱。琉璃倒也有幸曾为当今圣上和武昭仪效力,得蒙两位厚赏,或许他日拜见时,可以请教一二。想来圣上宽宏,不会计较也未可知。”

郑氏的脸顿时由青转白,急道,“你、你胡说什么?我哪有对先皇后不敬的意思?你莫血口喷人!”若是前朝,太宗皇帝听到这话也就罢了,如今的圣上最是孝顺的,岂能容人如此羞辱他的母亲!

琉璃正色道,“夫人,你倒说说,哪句话是琉璃凭空编造的?”转头便问于氏,“阿母,琉璃难道听错了,难道那话不是郑夫人亲口说的?”

于氏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你自然没有听错,还反复问过夫人,夫人自己又亲口承认了一遍的。”又叹了口气,“阿母也知道,昭仪对你恩重如山,圣上更是厚赏过你百匹绢帛,只是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还是莫要声张的好。”

郑氏忙点头道,“正是,人不可言长辈是非,我不过一时失言,你若存心闹将出去,置裴氏名声于何地?”

琉璃惊诧的看了看郑氏,又转头对于夫人道,“阿母此言差矣,家丑不可外扬也好,不可言长辈是非也罢,原是对裴氏妇来说的,这位夫人既然宁死也不肯由胡妇在上,琉璃自然不敢害人性命,既然如此,琉璃不过是大唐子民,裴氏名声与琉璃何干?难道琉璃还要听任他人对先皇后不敬不成?”

郑夫人呆呆的看着琉璃,眼前这胡女能被接入应国公府长住,只怕真的与宫中那位武昭仪颇为熟悉,于氏也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圣上赏她绢帛只怕也是真有其事,若是坏了她的亲事,她怀恨之下到昭仪或圣上面前把此事添油加醋抖搂出来,最轻的是夫君的前程只怕就此化为泡影,最重的……身上不由一阵寒栗。但要此刻开口求饶,这面子又如何拉得下来?

屏风后面的罗氏突然笑道,“茶汤分好了,阿罗手艺粗劣,你们莫嫌弃。”说着双手端着一个托盘出来,将茶盏依次放在各人的案几上。

屋子僵硬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琉璃这次学了乖,并不着急去拿茶杯,见于氏已经端起来了,才试了试温度,低头喝了一口,尝出正是裴行俭煮的那种加盐茶,倒也分不出好坏来,于氏点头道,“阿罗这花沫越发煮得好了。”

郑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才抬头笑道,“阿罗果然好手艺。”随即叹了口气,“于夫人,请恕阿郑适才失言。夫人说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苏将军对守约多年栽培照顾,此事由将军做主便好。”

于夫人眉开眼笑,“夫人果然深明大义,你且放心,此事我们定然办得妥妥当当的,以后咱们更是一家人,何必见外?”

郑氏看着于夫人的笑脸,眼角瞟见琉璃也是一脸若无其事的微笑,心里更是堵得发疼,匆匆喝了一杯茶,便起身告辞,一路上也无心与送她出来的罗氏说话,心里忐忑不安――丈夫是让自己来表明态度,最好狠狠羞辱这胡女一顿,让她知难而退,如今变成了这样……

走到苏府门口,只见家中的马车已停在那里,裴安石站在车边,脸色十分难看,一眼看到自己,竟几步迎了上来。郑氏心里打了一突,只能赶紧回身跟罗氏告了别,几步走了出去。

裴安石忙问,“你说得如何?”

郑氏摇了摇头,“于氏着实泼辣,那胡女也不是好相与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一言未了,却见裴安石长长的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竟然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第81章 人心险恶 一击而中

新昌坊裴府的上房里,郑夫人一进门便把婢女们打发了出去,转头忙问裴安石,“到底出了何事?”

刚才一路来,她已经纳闷了半日,只是在外面到底不好开口去问,看裴安石的脸色也知道,此事又是不能让下人听见的。

裴安石脸色阴沉,冷冷的道,“你莫问那么多,总之,这门亲事便由他们去,以后对那胡女也一定要客气一些。”

郑夫人瞪大了眼睛,半响忍不住道,“难道你也说了什么错话,被抓了把柄?”

裴安石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此话怎讲?”

郑夫人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裴行俭又不是那胡女,那胡女若做不成亲,便与裴氏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去告自己的状都不算冒犯。但裴行俭却是正经的裴氏子弟,自家夫君无论说错什么,他怎么能说长辈的是非?只是,既然如此,夫君却为何会这样态度大变?她疑惑的盯着裴安石,“你说的事情也太过匪夷所思,不管他们做亲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那胡女客气?”

裴安石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你当我愿意么?我也对裴守约很是分说了一番厉害,又说胡女焉能为西眷裴宗妇,你道怎地?”说着恨恨的哼了一声,“那裴守约竟然说,恩师之命不可违,无后之罪不堪负,他无德无能,早就不想当这宗长,正好就此辞去,请求我成全他!”

郑氏不由一呆,忙道,“他竟然这般铁了心要娶那胡女?也罢,就此让他交出宗长位置,论理,西眷裴这几支里若论辈分资历,可不就是咱们家了?”

裴安石冷冷瞥了她一眼,“然后呢?那族学的费用、族人的来往盘缠,日后也由我们来出?”

郑氏笑道,“那洛阳的店铺庄园自然也归咱家,咱们又不是裴守约,还能任着河东公府霸占着那收益不成?”

裴安石“哈”了一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自说自话惯了,说了十几年那些店铺庄园是族产,就真当它们是族产了?当年我们去河东公府交涉的时候,长公主说的清清楚楚,这是高祖皇帝念裴仁基、裴行俨忠心为国、不幸罹难,才特开恩典把财产发还给忠臣之后,跟西眷裴没有半分关系!”

郑氏忙道,“话怎能这么说,咱们中眷裴族人陪着他们父子死的还少了?怎么遭祸便一道遭了,这财产就成了他一家的?”

裴安石长叹一声,“话自然是如此说,但皇帝之命就是如此,难道你还让我上表请当今圣上改了这旨意不成?”耳边突然又响起苏定方那笑嘻嘻的一句,“裴明府,不知你这一房,有几个在洛阳罹难的?”――他们这一房一直在外地为官,自然没有遇上这场惨祸,可是这样一来……

郑氏呆了半响才道,“那这些年,裴行俭不一直把那些店铺庄园的收入都用在族产族学上了么?他自然是认为这些财产是我们西眷裴的,反正到时让他交就是了,与旨意什么的也没什么干系。”

裴安石心里的火气不由拱了上来,“愚不可及!这些财产如今在谁手里?契纸是在裴守约那儿,但实际上却是河东公府一直掌握。你以为河东公府也和裴守约一样对这些都无所谓?你以为他们会让裴守约把这些东西给咱们?做梦!有圣旨压着,有长辈的托付在那里,他们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便把那些东西都吞了,咱们哭都没地方哭去!何况如今,他们连理由都不用找!”

“我今日也问过裴守约,若是交出宗长之位,那些洛阳的庄园铺子如何,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些财产都是裴相替他家从皇上那里讨回的,其实他一直就想还给河东公府,只是身为宗长,必须要照顾族人,才只能拿那些收益置了族产族学,既然不当宗长了,自然是还给河东公府,以报当年的恩情。”

郑氏不由跺脚道,“糊涂!这是咱们西眷裴的东西,与河东公府何干,若说照顾,难道咱们家没照顾过他,怎么不见他也还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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