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校对版作者高月》第18/254页


  她捡了一套干净衣服塞给了他,连推带攘地把这个乱说话的家伙轰到了隔壁。
  ……


第一卷 卷进大案 第二十四章 朱氏父子
  就李维正进京城的同一时刻,太子朱标也被太监请到了乾清宫,皇上有事要召见他,穿过奉天殿、华盖殿和谨身殿,朱标的坐轿匆匆来到了父皇生活起居所在的后廷,朱标回到京城刚刚七天,正如他后来的醒悟,刺杀案瞒不过父皇,果然,他回京师第二天,父皇便将他叫去,详细询问了刺杀一案,尽管朱标极力为地方官开脱,但朱元璋还是勃然大怒,命锦衣卫前去杖毙定远县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一应失职官员,并将凤阳知府和英武卫指挥使革职流放,又急令左都御史詹徽前去调查此案,但颇有戏剧性的是,詹徽还没出京城,朱元璋又将他叫了回去,不再承认有刺杀一事,凤阳、定远诸官改为懈怠祭祀而获罪。
  定远刺杀案虽然被父皇压下了,但李善长却因向汤和借兵一事引起了父皇的震怒和猜疑,朱标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巧,就在刺杀案的前一天,李善长派人去问汤和借兵三百修定远老宅,虽然汤和借的都是一些老兵,但李善长却有了刺杀之嫌,这让朱标不得不感叹李善长天命已定,就算李维正嫁祸李善长的方案被自己放弃,但他李善长还是自己跳了进来,不过有一点让朱标欣慰的是,父皇似乎不想用刺杀案来给李善长定罪,从父皇对刺杀案前后态度迥异来看,父皇或许真是不愿意家丑外扬。
  正想着,朱标的轿子已经到了乾清宫,轿子停了下来,太监上前道:“殿下,请容老奴前去禀报。”
  太监匆匆地去了,朱标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父皇召见自己,恐怕和李善长有关了。
  ……
  乾清宫内设有朱元璋的御书房,这位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大明开国皇帝极为勤奋,每天都会批阅奏折到深夜,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但恰恰相反,即位二十三年,他却越来越困惑,他出身贫农,深知耕者之苦,从立国之初,他便轻徭薄赋,广授田产与贫农,他坚信‘民安其生,君才能安其位’,为此他千方百计使富者自安,贫者自存,但他的困惑却是来自于此,他费尽心机,苦心经营,却受到了来自农民和地主两个方面的抵抗。
  洪武一朝,各地造反此起彼伏,甚至不少农民为逃避赋税,藏匿山中,宁可刀耕火种也不愿赴平原接受官府给予牛种的优待。
  他以骇人听闻的重法坚决惩治贪官污吏,甚至剥赃官之皮立于衙门公坐之侧,以儆后者,但贪者杀之不绝,虽朝有十人弃市,暮仍有百人为之,贪官污吏并不因此裹足,一发继续如水之趋下。
  他自问励精图治,勤政勘与千古帝王比肩,他自问轻徭薄赋,只让百姓空闲时间服役,民田亩税也只收三升三合五勺,他如此善待百姓,为何苍天却对他不公,迟迟无法让他看到‘大治’之世,难道他定下的种种规矩都错了吗?民不可逾规、臣不可逾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只有皇帝的权力才是不受任何限制,这些难道这不是天道吗?
  朱元璋从立国之日便开始困惑,这江山明明是朱家的私产,为何相国可以擅自批权、为何尚书可不用奉他之旨,卧榻之侧有他人鼾声如雷,这皇帝的梦还做得安稳吗?
  不!他决不能容忍。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立国后,他大开杀戒,炮制胡惟庸案、郭恒案、空印案,屠尽权势愈重的淮西集团,屠尽所有存在或者可能存在的威胁他皇权的敌人,君临天下,他绝不要掣肘君权的相权,他要获取绝对的权力,他要家国天下,家即是国,国即是家,皇权之威,一日可行千里。
  为此他谋划了二十三年,直到今天,他的棋还没有走完,还有最后收官的一步,现在是落下最后一颗子的时候了,李善长已经七十七岁,已经活不了几年,他绝不能让他善终,他要李善长死在自己手中,要让他的死来警戒世人,也为自己的棋局走完最后圆满的一步。
  此刻,这位勤政的大明天子正奋笔疾书,批复来自各地的奏折,他疲惫的抬起头,揉了揉眼睛问道:“朕的太子怎么还不来?”
  脚步声正好远远传来,太监在门外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宣他觐见。”朱元璋放下了笔。
  片刻,太子朱标快步走进了父皇的御书房,他屈膝跪下,“儿臣叩见父皇。”
  “皇儿免礼平身。”
  朱元璋见长子身子似乎又单薄了几分,气色也太不好,不由关切地问他道:“听宫人说皇儿这几日睡觉颇晚,这是为何?”
  “回禀父皇,儿臣每年初春皆寝食难安,今年稍重,这是常态,请父皇宽心。”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又道:“可是因为朕不想追究刺杀一案,皇儿有怨在心?”
  朱标一惊,他慌忙摇头道:“皇儿不敢,刺杀一案也是皇儿大意所致,不该坚持微服私访,以致被盗匪所窥,父皇不予追究,乃是宽仁之慈,皇儿绝无怨言。”
  ‘宽仁之慈?’朱元璋自嘲地笑了笑,他话题一转,又微微一笑道:“朕即位之初,正值元末大乱,人口稀少、民生凋敝,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朕起于微末,对此知之甚深,所以朕即位后,鼓励农桑,开垦荒田,以轻徭薄赋来使民生渐渐恢复,与此同时,朕唯恐商贾与农争利,民间兴起钻营投机之风,又害怕奢侈淫靡之气盛行,使贫民遮体之衣变为富人锦上之花,故朕严禁商贾,但朕也深知,盐铁茶油安能己出,所以这商贾还是少不了,朕其实也睁只眼闭只眼,加上二十几年的民生恢复,我大明已不再似建国之初那般贫困窘迫,所以朕思之再三,准备略略放宽商贾,在民户中设立商籍,以便征商税,但民间商人情况朕也知之不多,故想命皇儿替朕出巡于江浙,看一看苏杭一带的商业发展实情,你顺便也去散一散心,可好?”
  朱标知道父皇名义上是调查商业,其实是把自己调离京城,以防止自己干涉即将爆发的李善长案,他暗暗地叹了口气,躬身答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如此甚好。”朱元璋心情开朗起来,“皇儿好好休息几日,三天后出发。”
  ……
  太子朱标走了,朱元璋陷入了沉思之中,在他的御案上有一份锦衣卫的报告,关于正月初七发生在定远县的太子被刺案件,一切都被记述得详详细细,连被太子侍卫掩埋的部分刺客尸首也被挖出来仔细分别,记录了客栈掌柜的口述和几名帮助太子的临淮县衙役的详细情况,也包括蓝玉假子前一天拆桥的细节,最后锦衣卫的报告中指出,这是一次极为周密的计划,辨认出的三名刺客都是官府所通缉的汪洋大盗,但从他们身上找不出任何幕后人的线索。
  尽管如此,朱元璋还是立刻判断出这极可能是他儿子之间的自残,这既让他痛心、让他愤怒,但又使他无奈,自古以来皇权争夺的残酷他不是不知道,所以他早早地订下了以嫡长子继位的原则,但是他还是没有能逃出皇位争夺的怪圈,朱元璋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家丑暂时不能外扬,不过报告中牵涉到了蓝玉,让朱元璋起了另一种心思,这件事以后倒可以好好利用它,朱元璋将卷宗一合,把这份锦衣卫的报告放进了他的密柜中。
  这天晚上,朱元璋一直批阅奏折到深夜才休息,御书房内灯火明亮,只见朱元璋的身影映照在窗纸上,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拍桌大怒、时而仰天长叹。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阴云密布,使夜晚格外的黑,在宫中一处假山旁,一名太监提着灯笼匆匆走过,假山的缝隙里却留下了一卷小小的绢绸,片刻,一队侍卫巡逻过来,从假山旁擦身而过,而走在最后的一名侍卫却趁前面人不注意,动作极为迅速地将假山缝隙里的绢绸插出,塞进了腰带中。
  ……
  侍卫们交班了,疲惫的侍卫们各自回到营房中,有的洗脚睡觉,有的跑去厨房寻找夜食,各自忙碌着。
  “王伙夫,给个馒头吃!”
  几名侍卫冲进厨房便翻蒸笼,身材矮胖的王伙夫跑上一人给他们一巴掌,“去!去!我马上要回家了,别来捣乱。”
  侍卫们哪里肯听他的,从橱子里找到了一笼包子,一人抓了两个便飞跑而去。
  “你们这帮龟儿子,那是明天的早饭。”
  王伙夫在后面追着破口大骂,他一把抓住了跑得最慢的一个,“你把包子还我!”
  从他手中夺过包子,王伙夫这才骂骂咧咧地回了厨房,关上门,他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从包子里抽出了一卷很小的绢绸,将它展开,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自己的帽子夹层中。
  ……


第一卷 卷进大案 第二十五章 寺院接见
  朱标心情沉重地回到了东宫,新年过后,父皇欲杀李善长的心越来越明显了,昨天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因胡惟庸案被抓,这显然是父皇为了炒热胡惟庸案,为李善长的下狱做准备,已经十一年过去了,哪有造反头子十一年前被诛,而余党现在还有发现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标知道这一次,李善长是无论如何逃不过去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软轿停在东宫殿前,朱标在大群侍卫的簇拥下走回了自己的寝宫,刚回寝宫,太子妃便快步迎了上来,盈盈施礼道:“臣妾参见殿下。”
  “爱妃免礼了。”朱标坐了下来,烦闷地摆了摆手,“我心情不好,没事就退下吧!”
  朱标的王妃是常遇春的长女,常遇春早亡,朱元璋念其忠义,命朱标纳其女为妃,对于这个王妃,朱标并不是很喜欢,他更加喜欢次妃吕氏,但碍于父亲的情面,他一直与常氏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相敬如宾作为朋友或许是值得称道,但作为同床夫妻,这种相敬如宾就含有太多的无奈和理性在其中了,不过洪武十五年,他的八岁长子朱雄英夭折后,朱标歉疚于太子妃,夫妻二人的关系又渐渐得以修补,尤其她的二弟升为太子太保,朱标对常氏更为倚重。
  朱标在从书桌上翻出一本书,这才发现常氏还在旁边,他刚要开口,忽然醒悟过来,“爱妃可有事情找我?”
  常氏点了点头,低声对朱标道:“二弟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你要等那个人已经到了。”
  ‘李维正到了!’朱标精神一振,那个在定远县遇到了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维正犀利的目光、高瞻远瞩的预见,让他佩服不已,虽然他也知道李维正进京的可能性很大,但他还是为之担心,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到来,现在他居然来了,着实令让心中畅快,一天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他当即把自己的侍卫长俞平找来道:“还记得咱们在濠塘镇遇到的那个李维正吗?他已经到了常升的府第,明天我要去鸡鸣寺给孝慈皇后上香,你可安排他在那里见我,注意,不要让锦衣卫发现了。”
  “属下遵命!”俞平躬身行了一礼,出去安排了,朱标又看了一眼常氏,不由微微一笑:“爱妃明天也和我一起去上香吧!”
  ……
  鸡鸣寺初建于晋,一直为金陵名寺,兼之它又靠近朱元璋为自己选的陵位附近,故一直香火鼎盛、香客如织,三天前禁军便来寺里通告,今天太子将携太子妃来上香,命香客回避,鸡鸣寺的和尚们全体动员,清扫寺院,三天来已将山门内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又挑选了一百名年轻俊秀的和尚为迎宾队,每人发一领簇新袈裟,不过太子也放了话,上香片刻便可,不要刻意撵人,寺院要的可是回头客,香客万万惹恼不得,现在既可迎奉太子,又可不丢香客,喜得方丈连声念佛,大赞太子仁慈。
  这天清晨,鸡鸣寺山门早早地开了,早已等候在山门外的香客们一拥而入,慌得当值的大和尚连声大喊:“各位施主请多多包涵,今天寺院里有贵客,在大家在外面再稍等片刻。”
  香客们大多是天不亮便赶来,等了半夜,个个口焦舌燥,好容易开了寺门,哪肯再出去,大和尚越喊,香客们就跑得越快,众人拔足飞奔,片刻便跑得一干二净,山门处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香客,这两人自然就是应约前来的李维正和哑妹了。
  “阿弥陀佛!”知客僧擦了一把汗,总算有肯听自己话的香客,他连忙上前施礼道:“两位施主,敝寺今天……”
  他话没有说完,李维正便笑着打断了他,“这么多人都跑进去了,就我们俩出去又有何意义?不如领我们去一处贵客不会去的大殿,我们烧完香、捐了钱就从后门出去,你看这样可好。”
  “这……好吧!”知客僧无奈,只得对二人一摆手道:“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知客僧带李维正来到相对僻静的善财童子殿,大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两位施主就请在这里稍等吧!”知客僧施了一礼刚要走,李维正又叫住了他,他取出一张名帖递给他道:“假如有人寻我,就在这里可以找到我。”
  “小僧一定转告。”知客僧收了名帖便匆匆去了。
  “大哥,这……是哪……儿?”哑妹结结巴巴问道。
  从那天晚上后,李维正便开始了他的治疗计划,凭他现代人的理念,他知道哑妹其实并不是不会说话,很大程度是心理障碍,不敢开口,越不敢说话就越害怕,以致于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关键是要给她勇气,鼓励她开口,想得虽简单,做起来却难,哑妹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是哑子,更重要是李维正发明的铅笔给了她极大的便利,而他又曾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不会因为她是哑子而嫌弃她,哑妹有了太多的依赖,说不说话对她也就不太重要了。
  为此李维正绞尽了脑汁,比如捉毛毛虫吓她、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吃吃小豆腐等等诸如此类的刺激疗法,虽然有一时效果,但事过了又恢复旧态。
  一直到出发来京城的前夜,李维正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告诉她,假如她是哑子,那将来她的孩子也会是哑子,这才终于说动了哑妹,她开始鼓足勇气,跟李维正‘呀呀学语’,尽管只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才肯说话,但哑妹还是进步神速,不到十天便已经能讲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不错!不错!刚才说得很好,一声‘大哥’,喊得我心都醉了。”李维正笑着又道:“不过,要再说慢一点,‘大哥’再喊甜一点,你再试试看。”
  哑妹脸一红,粉拳在他肩头上狠狠捶了一下,“你……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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