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途校对版作者高月》第229/254页


  黄子澄大吃一惊,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然也。”徐增寿点点头,他从怀中摸出一份手谕,交给黄子澄道:“黄大人自己看看吧!”
  黄子澄接过手谕,上面果然是朱允炆的手笔,‘增补右军都督佥事李景隆为福建练兵使。’
  “是你唆使皇上?”
  黄子澄警惕地望着徐增寿一眼,徐增寿不悦地道:“黄大人这是什么话,堂堂的大明天子,还要受人唆使吗?”
  说完他站了起来,冷淡地道:“我只是给皇上带话,其他我就不想多说了,黄大人要抗旨不遵,就请便吧!”
  徐增寿扬长而去,黄子澄怔怔地望着桌上的手谕,他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还要用这个败兵之将。难道大明真无人到这个程度吗?
  他忽然站了起来,大声令道:“备马车,我要进宫面圣。”
  ……
  皇宫内,朱允炆正在逗儿为乐,朱允炆的儿子朱文奎在去年出世,现在刚刚满一岁,是皇后马氏所生,在去年至今的一年内,削藩和燕王的造反使他几乎没有一天安宁过,每晚都到深夜才回宫,第二天天不亮又上朝了,对自己的儿子也无暇顾及了,现在,他和燕王达成停战协议,就仿佛一块大石从心头落下,使他终于有时间看一看自己的儿子了。
  朱允炆牵着儿子的小手在膝盖上蹦跳,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儿子,忽然忧心地对皇后道:“皇后,你看朕的儿子好像也是扁头!”
  马皇后是光禄寺少卿马全之女,在他即位前便由皇祖父指定为他的嫡妻,见丈夫问得可爱,她不由抿嘴一笑道:“龙生龙,凤生凤。皇上儿子的头扁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允炆笑了,他拍拍儿子的小脸道:“你父亲是大扁头,你就是小扁头,就像你娘说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皇上!”马皇后低声怨道:“我什么时候说过那个‘老鼠’?”
  朱允炆呵呵一笑,他又想起一事,便对皇后道:“上次李少保说起请立太子一事,朕也认为可以立皇儿为太子了。这件事朕准备明天就在早朝上提出。”
  马皇后大喜,连忙上前跪下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宠!”
  朱允炆连忙扶起妻子道:“这不是恩宠,朕早该立太子了,但一直忙于削藩平乱,竟忽略了此事,倒是李少保第一次入朝便提出此事,说起来朕真是惭愧。”
  马皇后点点头笑道:“我听说李维正要妻儿送到京城来,这是他对陛下表示诚意,陛下要好好优待人家,让他安心为陛下效力。”
  朱允炆心中苦笑一下,李维正的军队他一兵一卒都指挥不动,如果自己还有半点周转的余地,他也绝不要李维正效力,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但这些话他不想对皇后说,便含糊道:“朕会好好善待他的妻儿父母,朕现在就指望他早日在四川平息蓝玉叛乱,替朕再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这时,一名太监出现在门口,低声道:“陛下,太常卿黄大人紧急求见。”
  朱允炆一怔,他立刻反应,黄子澄必然是为李景隆一事而来,他刚要说不见,但转念又一想便道:“召他外殿等候,朕即刻就来。”
  朱允炆把儿子交给妻子,苦笑一声道:“一时一刻都不让我安宁。”
  马皇后劝道:“皇上勤政,这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快去吧!”
  朱允炆换了衣服,快步来到了外殿,黄子澄正在殿前来回踱步,见皇上来了,连忙上前参拜:“臣深夜打扰陛下休息,请陛下恕罪。”
  “黄爱卿免礼平身!”朱允炆坐了下来,便问道:“黄大人有何紧急之事?”
  “陛下,刚才徐增寿来找臣了。”黄子澄不敢明说。只低声暗示道。
  “哦!是朕让他去的,朕打算让李景隆出任福建练兵使,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黄爱卿照朕的意思,把他补进练兵名册就是了。”朱允炆回答得漫不经心,他显然不想再多谈此事。
  “陛下!”黄子澄终于忍不住了,他又跪下叩了一头,苦劝道:“荐李景隆是臣误国,臣已经知错了,李景隆兵败当诛,皇上却饶了他,已经是对他格外开恩了,现在再用他,让天下人怎么想?”
  朱允炆脸一沉,有点不高兴道:“黄大人知错想改,可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个知错改正的机会呢?李景隆打仗是不行,但这不能怪他,只能怪用他之人,用他之人是朕,责任应该由朕来负,朕已经下了罪己诏,现在李景隆家被烧了,妻离子散,对他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他特地上书向朕认错,恳求朕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要让他臭名千载,朕理解他的痛苦,所以朕决定给他一个改正错误机会,而且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人,犯错了没关系,只要知错能改,朕就既往不咎。”
  黄子澄无言以对,朱允炆这几句话就是告诉他了,‘不要以为自己没罪,是有罪而被我宽容了。’他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臣无话可说!”
  朱允炆瞥了他一眼又道:“黄大人,以后你的心思多放在治理国政上来吧!我们这一年来,该做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做,以致民怨四起,现在燕王已经暂时罢兵,咱们也要集中精力应对政事,改善民生才对。”
  黄子澄犹豫一下,便道:“陛下,燕王虽然暂时罢兵,但四川蓝玉叛乱未平,陛下应借此机会处理此事。”
  “平息蓝玉叛乱,朕已经交给李维正去做了,朕昨天已经下旨给湖广和四川,上下官员皆受李维正节制。”
  黄子澄大吃一惊,他刚要说话,朱允炆却一摆手堵住他的话头,“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告诉你,不要总把朕当作是小孩子,以为朕没有自己的想法。”
  “臣不敢!”
  朱允炆哼了一声便道:“不告诉你,你心不会安,朕就实话对你说吧!这是朕和他达成的协议,给他充分的权力,让地方支持他作战,但作为条件,他必须要替朕趁机削除湘、楚、蜀三王之藩。”
  ……


第六卷 潜龙出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调粮事件
  建文二年八月,时隔六年的李维正又一次来到了武昌。此时的武昌依然和六年前一样繁容,这里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相反,北方的日益深重的危机使大量百姓逃到了富饶的湖广,朝廷特地准许湖广行省用官地来接纳北方难民,近百万难民的涌入又给湖广带来了大量的廉价劳力,武昌府也变得更加繁忙。
  此时的湖广已经被辽东军完全控制住了,燕军前锋张玉突袭凤阳使手足无措的朱允炆急调湖广十五万军队前往凤阳防御,而同一时刻,辽东大军却乘船抵达了这片大明的腹地。
  到了湖广,李维正却并不着急西进四川,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辽东将压在山海关,北平的燕军就不敢南下,他需要在湖广站稳脚跟,他一方面从山东向湖广调兵,另一方面又以战时临时管制的名义,下令将湖广各地官府仓禀的钱粮全部向武昌集中,若有推诿不力者,则以勾结蓝玉、阻碍朝廷大军西进加以严惩,一时间。各地官府惶恐不安,纷纷组织船队向武昌运送钱粮,武昌大江上帆船成群逐队,码头上搬运苦力人山人海,大宗的粮食、布匹、茶叶堆满了武昌府码头上的仓库。
  但也有不屑一顾者,十天前,岳州知府罗政公开表示,官仓并非军仓,只可奉户部之命调京城,无皇上旨意,断无调济军队之理,遂不肯向武昌调运钱粮,李维正震怒,命人将岳州府上下,包括罗政在内的数十名官员全部被抓进到武昌,关进了大牢,同时派人去核查岳州府粮库。
  这件事在湖广官场引发了掀然大波,那罗政是湖广的老知府,人脉极广,替他求情者络绎不绝,但人情大多求在布政使苏文秀处,没有一人敢到五军大都督临时行辕处求情。
  布政使苏文秀十分为难,他知道皇上有旨意下达,湖广、四川两地官员皆受李维正节制,但这是对人,也就是说,李维正有官员任免权。但皇上并没有指出钱粮也受李维正管制,所以罗政对事不对人,本身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官粮调为军用,确实也需要皇上的特别旨意,李维正很明显是把职权放大了。
  现在所有官员都在看着他苏文秀,把希望寄托于他身上,他又如何去开这个口呢?现在可是战时的特别时期,这件事最好是提交朝廷裁决为最好,可那样一来,又显得他这个布政使太无能了,想到这件事,苏文秀又有点忿忿不平,按理,李维正应该先通告他这个布政使,然后再由他来和各州府协调,现在可好,李维正越过了他,直接向州府下令了,分明是把他架空了。
  思来想去,苏文秀还是决定和李维正好好谈一谈。一来探探他的口气,二来是希望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这天早上,他的亲信来报,李都督在衙门内了,苏文秀当即便赶来见李维正。
  李维正的大都督行辕就在设在原来的湖广都指挥使司衙门内,但来湖广后,他一直都在外四处巡视,很少有在衙门的时候,今天他刚从军营回来,刚刚坐下,亲兵便进来禀报道:“湖广布政使苏文秀有急事要见大人。”
  李维正笑了笑,自己刚回来他就来了,倒也心急,便命道:“带来他进来吧!”
  片刻,苏文秀走进了李维正的办公房,拱手笑道:“真是难得找到李大人。”
  “皇上催我进川,可眼下又有千头万绪之事要理顺,心中着急,实在是没有半刻闲暇。”
  李维正叹了口便一摆手道:“苏大人请坐下再说。”
  苏秀文坐了下来,便顺着李维正的话笑道:“我也知道李大人时间紧迫,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用战时的手段来完成,但我湖广已经几十年不打仗了,官员们一时不能适应李大人的战时措施,很多官员还是想着用正常的流程来办,比如这次调钱粮一事,按照太祖留下的规矩是民粮军用,须皇上亲自下旨方可执行,所以有的官员想到这是战时措施。而有的官员还想着用老规矩来办,一时不能配合大人,像岳州知府罗政就是以遵规守矩而出名,他并非是怠慢军务,恳请李大人给我一个面子,让罗政有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苏秀文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得不错,给李维正找到一个放人的台阶,湖广久不经战事,官员们不习惯战时措施,又含蓄地指出了李维正广收钱粮不合规矩,同时也显出了自己的重要性,只要李维正给他面子放人,他可以保证官员以后不会再抵触军务,总之,大家都有面子。
  不料李维正并没有呵呵一笑,说声‘原来如此’,而是冷笑一声道:“苏大人是健忘吗?洪武二十三年,蓝玉率十万大军平定施南、忠建的叛乱,就曾在湖广实行过种种战时措施,当时我就在武昌,身有体会,蓝玉一声令下,各地官府无不踊跃支持。所以我就想,既然蓝玉能用战事措施,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而且我还有皇上的圣旨,可没想到,岳州知府却公开抵触,我实在很奇怪,罗政为什么肯听蓝玉的调遣,而就不肯听我李维正的指挥?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罗政和蓝玉有勾结。在大战即将打响之前,我怎么能容忍勾结叛党的人在我后方存在,苏大人,这不是面子问题,这是事关我几十万将士的安危,恕我不能从命放人。”
  苏秀文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把蓝玉平定施南、忠建的叛乱的事给忘了,其实当时大家服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惧怕先帝的严刑峻法,大家不敢不从,现在建文执政,皇上宽容待人,所以罗政才敢公开以朝廷规矩来抵触李维正的军令。
  “李都督言重了,罗政不过是一介知府,怎么可能和远在四川的叛贼蓝玉有勾结,这件事我会让他向李都督道歉,而且皇上也向天下人昭示,只要知错就改,便可既往不咎,皇上都如此宽容,李都督又何必揪住罗政不放呢?”
  李维正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是如此刺耳,苏文秀被笑得面红耳赤,他忍不住道:“李都督,难懂我说错了吗?”
  李维正笑声嘎然停住,冷冷地对苏文秀道:“假如我的军士公开在武昌成群结队地杀人抢劫、奸污妇女,等到他们抢够了、杀腻了、尽兴了,然后他们再跑来向苏大人认个错,苏大人也既往不咎吗?”
  李维正赤裸裸的威胁让苏文秀脸色大变,他忽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严重了,恐怕李维正是要用罗政来杀一儆百,他心一横便道:“李都督,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李维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皇上已经有了旨意,湖广、四川两省皆受我节制,那我就军令如山。不从令者,按军法处置!”
  “李都督,皇上旨意是官员受你节制,而并非指钱粮。”
  “送客!”李维正端起茶杯,不再看苏秀文一眼。
  ……
  第二天一早,武昌的城门、码头以及各处官衙皆张贴出大幅通告,岳州知府罗政将以怠慢军令、延误军机罪在午时处斩,消息传出后,轰动了武昌城,处斩地菜市口人山人海,人人都跑来看行刑,人犯未到,但杀头的台子已经搭好了,上百名士兵围站在两边,大家都在低声议论着此事。
  “堂堂的知府,说杀就杀了,这也太狠了吧!”
  “不狠怎么领兵打仗,若都像皇上那样,丧送了百万大军的人,认个错就可以既往不咎了,那谁还肯尽心打仗?”
  “说得也是啊!如果认个错就可以既往不咎,那贪官们岂不是都要额手相庆。”
  “别说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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