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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人物的生存:《大生活》全集

作者:乔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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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大生活》市井人物的生存讲述了:柳东是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城市平民,他信奉一条准则:“生活嘛,就是生下来,活下去!”。他身处逆境,却处处帮助那些比他更弱小更不幸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说:“过的只比鬼火亮一点,却假装太阳照别人”。残酷的生活最后把他逼成了一个“杀人犯”。他象一只留鸟,只能默默地承受,却不能象留鸟一样,飞向美好的地方……

第一部分

大生活1

厂门口,丁爷和老苏正在下棋。丁爷还喝酒,喝早酒。快七十岁的人了,做门卫,正规说法是保安。当然谁也没指望这样的老家伙去捉贼,除非都是些老眼昏花八十有余的老贼。厂里的几个小年轻说丁爷是老不收心的莲花白,老不退火的残渣余孽,几十年才浮出水面换一口气的老鲨鱼。总之极不尊敬他。丁爷在棋盘上永远的对手是老苏,厂里的厨子。

成都极少有透亮高远的天。太阳一般在云层后窖得很深,把云烘得热透,像个大锅盖罩着这个城,城就很闷,很潮。

柳东困乏地睁开眼,打一个惊天动地的呵欠,起床。一夜没睡好,梦中全是麻将中的筒条万,手气极佳,想什么牌,可可地就来什么牌,直和得老苏那几个傻瓜瞳孔都放大了。赌博思想害死人,害死的那是别人……柳东摸着胀鼓鼓的腰包,心说这千万别是梦啊。却正是梦。辛辛苦苦折腾了一宿,眼巴巴地看到稀饭化成水,这滋味难受至极。柳东,想去他妈的,只当免费娱乐一夜,并没有亏到哪里去。这样调整好了心态,胡乱擦擦脸,水笼头下捧几把自来水,在口里咕嘟咕嘟,就算洗漱毕,鼻孔里有一点痒痒,擤擤,有几滴血迸出。常有这样的事,柳东也就不介意,搓一团卫生纸,往有血的鼻孔里一塞,再捧一把自来水,在后颈窝上拍拍,出门了。

如果今天厂里无活可干,这便又是无聊悠闲的一天。总之先去厂里看看再说。这时是上午十时正。厂子离家近,柳东就走路上班下班。这一路上,他总觉路人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他捏出鼻孔里塞着的卫生纸扔了,路人却依旧用异样的目光看他。这样再往前走不远,一个比较脸熟的老太太,穿着大红大绿的刚去欢迎了法国总统希拉克回来的衣服,笑呵呵问柳东,你是啥时候进去的?哎,出来了就好,出来就好啊。迎面又过来一群蹦蹦跳跳也是去欢迎了希拉克回来的孩子,全都看着柳东笑,笑得他浑身怪怪地不自在。更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傻瓜,都和柳东面对面走过了却又踅摸回来看柳东:噢,真是你,出来啦?

柳东发火了:你才出来了,你们全都出来了!妈的,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就出来了!

在走过一个商店的橱窗前柳东站住,很留意地在镜子里看自己,脸上黑糊糊一如既往,身上哪里也没有凭空凸一个包或凹一个坑下去,他纳闷儿:好好地我怎么就出来了。天更闷热了,蝉在树上叫,提溜塔,提溜塔……

厂门口,丁爷和老苏正在下棋。丁爷还喝酒,喝早酒。快七十岁的人了,做门卫,正规说法是保安。当然谁也没指望这样的老家伙去捉贼,除非都是些老眼昏花八十有余的老贼。厂里的几个小年轻说丁爷是老不收心的莲花白,老不退火的残渣余孽,几十年才浮出水面换一口气的老鲨鱼。总之极不尊敬他。丁爷在棋盘上永远的对手是老苏,厂里的厨子。

老苏说,丁爷,我这里刚才有一杆炮呢!丁爷说,古时候就被我的马踩扁球。老苏说,你这儿是匹马?丁爷说,那你说它是啥,驴?丁爷拎起椅子脚下的一瓶江津白酒,滋润一口然后就看见了柳东,笑起来,说柳东你什么时候出来的,连我都不知道。柳东一脸的困惑,莫名其妙的:我咋出来啦我?我活得好生生的我出来做啥子?老苏冲柳东笑笑,仍去研究脚下那盘棋,也是一脸的困惑――这盘棋上有象有马为什么没有驴?好生生都是牲口嘛。丁爷笑眯眯从座下拿出一张当天的报纸。报纸在丁爷的腚下洇了一些汗,有些潮,上面有柳东的一张大照片,一张脸笑得稀烂。大标题很邋遢――《浪子回头金不换,捐赠家乡三十万》。小标题更邋遢:服刑犯秦前中,在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后,向家乡希望小学捐赠巨资三十万……一个罪孽深重的灵魂,渴求圣洁的解脱……云云。

老苏指指报纸:你是不是有一个孪生兄弟?

柳东说你才有个孪生兄弟!

老苏说报纸上这个傻瓜是不是你?

柳东不语了,眼睛鼓成鸡蛋大,牙缝中丝丝地抽冷气。

老苏说这就奇了国际大怪了,昨天你还吃我的麻婆豆腐,咋个一晚上进去又出来了?还捐赠家乡三十万!我们厂里头这么难,你狗日也不拔根儿犬毛,你窖得很深嘛。

丁爷说,柳东你咋被人糊弄到报纸上去了?

柳东额头皱成乱七八糟的一网纹路,到底想明白咋回事了。那天王鹏举接了一辆崭新的洒水车,邀柳东去试车,调个刹车离合之类。那天天很热,但是车内有空调,他们一高兴就把车开上了去都江堰的路,一路上看谁顺眼或者看谁不顺眼了,就打开水阀渍他一家伙。水阀一开就有一段很愉快的电子音乐――祝你生日快乐。路人避之不及很狼狈了,他们就哈哈大笑。车到都江堰后天还早,柳东就主张再往卧龙开,假装也是公车旅游,去看大熊猫。在岷江边一段山路上,有个小伙子拦下他们的车。小伙子穿得很新潮很另类,但是很邋遢,一身的汗泥和油污,完全被太阳烤糊了。

他的车坏了,一辆烂奥拓。柳东最早是看不起奥拓夏利之类没有屁股的车,人要是也没屁儿你想那是个什么概念?不过那天柳东的心情好,就比较乐于助人。柳东检查他的车时他就举起他的照相机,说是给这位过路雷锋拍两张照。雷锋是个好孩子,跟他过过路也是很长脸的事,柳东就由他照了,最后还摆出一个姿势,拿一把扳手杵在引擎盖上,一张脸笑得稀烂。喏,就是报纸上那样。

烂奥拓捣鼓着后柳东就热得鬼火乱窜,就在水阀后洗淋浴。卧龙是去不成了,就回了成都,然后成了浪子,金不换了还捐赠家乡三十万。三十万!狗日的们说的是钱还是麻将呢?

老苏火上浇油说这都不算凶残,高矮还说你是得了绝症,告狗日报纸,告得狗日不想活!你在这儿发啥子瓜?还不快去,你要是害怕我陪你去!妈哟嘞这种好事咋就撞不上我呢?老子不告得报社转半圈儿门朝西边开老子不是人,你想想柳东,白花花的银子,哗,哗,潮水一样朝你家头涌,你还不快去准备一些编织袋!

丁爷亦频频点头,谁让咱们赶上这个法制社会了呢。

柳东心里就痒痒的了,搓搓手,掌上的硬茧沙沙作响。他用手掌狠狠向下一劈,就看这一刀是斩在报社的腰上还是脖子上。

柳东借了老苏的自行车往报社去,刚上马路就见街对面有一个报贩,骑车吆喝着:报纸,报纸!柳东喊:报纸,过来!那报贩把车笼猛一拐,朝马路这边来,这时惨案发生了。一辆桑塔那出租车,尖利地刹车后噗地撞倒了报贩,准确说是撞飞了他,飞出去好几米趴在地上,腿蹬了几蹬又翻过身来,各类报纸洒落一地。柳东跑过去时血哧哧地从他身下浸出来,很大一汪,粘稠似漆,稍远处是他的遮阳帽,帽檐是那种令人感伤的暗绿色。

报贩看着柳东。他的眼睛很干净,没有一丝的恼怒和怨尤,他平淡地说:我难受,好难受。

路人很快围成一个堆,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出租车驾驶员嘴里骂骂咧咧的,浑身是汗,在报贩身旁蹲下:伤哪儿了?重不重?这时有人狠狠拉柳东一把,把他拉出人丛。

“你个狗日傻瓜你还不快走,谨防人家给你日个大包来吊起!”老苏恶狠狠地低声说,咬牙切齿的样子。

柳东背上一阵发麻,细一想自己果然是这场祸事的始作俑者,便蛇也似曼妙地梭出人丛。他边走边回头看。老苏很见义勇为的样子,招呼众人拦车,然后指挥众人把伤者抬上车,自己也上了车。

柳东骑车腿有些软,他想起报贩的那双眼睛――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干净的眼睛。

报社乱哄哄的。柳东在走廊上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傻瓜匆匆走过又一回头:哟,这么快就出来啦?你看看舆论的力量,真是!柳东很凶恶地说:你才出来了,你比我出来得还快!那傻瓜吃个无趣扭头走了,嘀咕着:以为自己上了报纸就成好人了。柳东气急败坏说:你才成好人了!瓜眉瓜眼的!

在主编办公室门前,柳东本来想推门,心中窜起一股邪火,用脚把门踹开,怒目圆睁,他寻思自己裹挟了一身罡风,无坚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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