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风云录全集》第134/970页



“将军……”隗臧突然说话了,“的确是公子厉的手下突然拨剑刺向公子宝鼎,这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魏缚怒视隗藏,正要发作,忽然看到隗藏向他眨了两下眼睛,还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魏缚蓦然惊醒,自己真是晕头了,差点上了这帮贼人的当,只顾着要为公子厉讨回公道,为自己找回面子,竟然忘了还有巴蜀人身陷其中。

隗藏看他冷静下来,心里暗自冷笑。平日骄横惯了,目中无人,今日碰到对手原形毕露了吧?色厉荏苒,你吓唬谁啊?不问青红皂白带着军队就来抓人,你以为这是咸阳,是你家的后院啊?公子宝鼎抓不到,公子厉要不回去,现在又给老秦武人激将了一下,忍不住又要发横了,你这不是找死吗?穰侯怎会有你这么愚蠢的子孙?楚系又怎么如此大意,把你这么个无能之辈放在晋阳?你这一身肉连给老秦武人塞牙缝都不够,还在这里猖狂什么?你做事之前就不能动动脑子?

魏缚给隗藏一提醒,总算开始动脑子了。他平日恣意骄横。为所欲为,谁敢惹他啊?结果时间一长,他的眼里也就没有几个人了,除了咸阳那几位,余者皆不入其眼。正是因为如此,他也一直没有给咸阳看中,至今还放在下面磨炼,结果磨炼出一个大麻烦了。

魏缚马上有了主意,计上心头。你老秦人说刺杀就是刺杀啊,你总要有证据吧,而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无疑就是巴蜀人的证词。你们倚仗武力逼迫巴蜀人作伪证,以为这样就能颠倒黑白、只手遮天?

“左更,这件事你说了不算,我已急奏咸阳,驷车庶长、宗正府和廷尉府马上就会派人来查实。”魏缚冷声说道,“在这之前,两位公子还有相关人等暂时羁押于郡府。”

“嗤……”冯劫嗤之以鼻,一口拒绝,“你出动军队之前为什么没想到我?既然你们把军队都调出来了,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我才不会掺和其中。这件事你们负责。北军府负责,上将军负责。”

“哼……”王贲轻蔑冷笑,用力一挥手,“我北军一力承担。”说完他冲着脸色铁青的魏缚厉声说道,“马上撤走你的短兵,否则以抗令论处,杀无赦。”不待魏缚做出反应,王贲转身就走,飞马回城去了。

魏缚当然不会听对王贲的话,他置若罔闻,一边命令短兵继续与蒙恬的虎翼卫对抗,一边再奏咸阳。

这形势变太快了,先是两公子东篱寓斗殴,接着两位公子背后的军方将率出兵对峙,现在斗殴又变成了刺杀,事件的性质升级了,北疆军府直接出面接管此事,形势对魏缚和公子厉来说极为不利,魏缚只有再奏咸阳,同时急报河北桓齮(qi),但远水解不了近渴,魏缚如果一筹莫展,任由事态恶化下去,他就太无能了,事后必被楚系外戚所责斥,一旦被解职弃用,他的前途也就完了,所以他不能再退让了,就算没有把事情办好也绝不能表现得懦弱无能。

王贲回到府署。把三方会谈的详细经过说了一下。

王翦沉思良久,问道:“孩子没事吧?”

“没事。”王贲笑道,“只是他剑走偏锋,太危险了。”

王翦抚须而笑,“这孩子有出息,好,兴国君有孙如此,九泉之下再无遗憾了。”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看王贲,“替我给白氏和司马氏各写一封信,把晋阳的事说一下,有些陈年老帐也该翻出来晒晒了。还有,告诉两家的老匹夫,怀璧其罪可以理解,但欺骗老夫就要不得了,明明是块璞玉非要遭践成一块土疙瘩,岂有此理嘛。”

王贲、羌瘣(hui)哑然失笑。想想也是,宝鼎的母亲爱子心切,或许不愿让他重返咸阳,当白氏、司马氏在宝鼎身上倾注了很大的希望,他们藏着掖着也就罢了,还蓄意欺骗,说宝鼎是个痴儿,这太过份了。

这次宝鼎突然出现。让他们措手不及,还好宝鼎才智非凡,在短短时间内便于混乱复杂的局势里找到了方向,然后又奇迹般地将三股力量拉到了一起,尤其让人惊叹的是,他甚至连攻击对手的武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将三股力量联合在一起给对手以致命一击了。世上当真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天才?宝鼎是个少年,久在边塞,对咸阳政局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他到了晋阳后,两天内就扭转了乾坤。总不能将其简单地归结为运气好。运气好固然重要,但如果没有惊天之才,又岂能抓住稍纵即逝的机遇?

“伯父,巴蜀人掌握的证据比我们的多,两相对照,不难发现楚系的人的确胆大妄为,徇私枉法,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方。这一次出手,我们抓住的可不止一条大鱼啊。”羌瘣感叹道。

“不要过于乐观。”王翦淡淡地说道,“这次博奕最终还要看河北战场的胜负。若我大军如愿以偿,击败李牧,夺下邯郸,则此次博弈的战果相当有限,甚至有可能遭到楚系的反噬。反之,若我大军战败了,我们虽然可以在咸阳打个翻身仗,但战败后的巨大损失又岂能与这点小战果相比?”

王贲和羌瘣相视苦笑。

“巴蜀人说,咸阳财力不足,有撤军的想法,目前正在找替罪羊。我们就是替罪羊。”王贲忿然说道。

“何止是我们。”羌瘣也是愤愤不平,“河北战场上的麃(逼ao)公更是首当其冲。从桓齮的排兵布阵来看,麃公在赤丽一线的渡河攻击将直接关系到主力攻打肥下的成败,但麃公只有两万人马,渡河之后一旦被李牧击败,赵军主力随即可以直杀宜安,与宜安城内的军队里应外合,完成对肥下的包围。”

“这一点桓齮肯定清楚。我们假设一下,假若桓齮攻打肥下只是撤军前的最后一次攻击,其主力名为赶赴肥下作战,实则暗藏于宜安,那麃公败走赤丽之际,也就是我大军撤退之时,而此战失利之责将尽归于麃公。”

“所以北军主力必须即刻赶赴井陉,给麃公以有力支援。”王贲说道,“今大王迟迟不调北军进入河北战场,主要原因就是缘于楚系的阻挠,因此晋阳一事必须果断、坚决、狠辣。要给楚系狠狠一个大巴掌,把他们打痛、打晕,如此大王才能顺势掌握主动,拿到更多的决策权。”

“那何时重拳出击?”羌瘣问道。

“公子的建议是,全面撒网,同时发动,力争一个不漏,确保万无一失,如此才可做到雷霆一击。”王贲望向老将军,恭敬地说道,“父亲,此案牵涉甚大,涉案官吏多达几十人。京都和其他地方我们鞭长莫及,但太原一地的涉案官吏,则尽在我们掌控之中。幕府可以抓军吏,郡府可以抓地方官吏,只待一网打尽后,即刻同时审讯,彻查贪赃枉法之事,不给楚系以任何反击时间。”

王翦微微颌首,冲着王贲、羌瘣挥挥手,“你们去办吧。下午我去行辕,见见那孩子。”

“父亲,魏缚还在东篱寓与蒙恬对峙,并无退让迹象。”

王翦不耐烦地挥挥手,连话都懒得说了。



天亮之后,幕府派人警告魏缚,马上率短兵撤回辎重大营,否则后果自付。

魏缚回应幕府,马上放回巴蜀人,因为辎重大营里的琴氏子弟听说家主兄妹被北军羁押,非常愤怒,琴氏大匠琴唐更是联合工匠请愿,要求北军放回巴蜀人。河北战场目前激战正酣,需要的武器数量大,琴氏子弟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所以魏缚请幕府从大局考虑,暂时把巴蜀人放了,免得影响了前线大战。

巴蜀人现在是刺杀一案的重要人证,北军岂会放人?

王贲断然下令,北军各部全部出动,以演练为名,同时向东篱寓方向急速前进。

这太夸张了,太嚣张了,太欺负人了,还有没有天理啊?难道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啊?魏缚气得差点失去了理智,他可以想像此事传回咸阳后,他的前途肯定完了。他后悔啊,这本是一个陷阱,他不自量力,非要往里跳,结果给了老秦武人机会,一次次地利用他的错误迅速扩大事态,以至于现在北疆军全部出动,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魏缚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欲哭无泪,无奈只好灰溜溜地带着短兵回了辎重大营,同时再奏咸阳,痛斥老秦武人嚣张霸道。这事都不需要他夸张,北疆军为了一个公子宝鼎竟然全部出动,已经是空前绝后的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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