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狱全集.com》第32/125页


“急什么,再挤一挤!”月京未来不耐烦地说,在门外又不咸不淡地幽了一默:“有几个人我还没你清楚?”

中年汉子干瘦腊黄、形神猥琐,而且个头特别矮,从后面看上去有点像没有发育好的学生娃。由于长着一张流露出几分狡诈之态的刀把脸,尤其令人觉得可厌的是鼻子底下居然还留着两撇老鼠尾巴一样的胡须,看上去活像一位贪赃枉法的县太爷。

“这混蛋,把老子的好梦全搅了,”韦九恼火地骂道,“问问是干哪行的。”

龙尾郭松像一条听到主人命令的猎狗一样跳起身来,恶狠狠地逼过去。

“嘿,你这狗娘养的,说真话,是什么的干活?”郭松满脸的粉刺红得发亮。“要是敢讲半句假话,有你好瞧的。”

“我说,我说,”县太爷不经吓,腿肚子筛起了糠,“兄弟是耍腥钱挑汗①的,打直隶那边来苏州跑码头,各位好汉多多照应、多多照应。”

①黑话,耍腥钱,走江湖之意;挑汗,卖假药。

“哟喝,看不出,还是个春点半开①的货!”韦九来了兴致。“先请教下高姓大名吧。”

①黑话,指懂一点黑道隐语、切口。

“不敢,不敢,二龙戏蔓①。”那汉弯腰答道,面色镇静了一些。“朱二宝。”

①黑话,朱姓,取二龙戏珠(朱)之意。

“为啥事端钵①的?”韦九又问。

①黑话,被捕。

“兄弟原来在阊门外开设丁香座子①,前一阵看人家治脏病来钱快,又立了块包治花柳的牌子,”朱二宝小心翼翼地答道,“前些日子来了几个日本兵,非要我帮他们治杨梅大疮,没法子,我只好去西药房买了几针六零六,没想到扎了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突然死了一个,这不,连夜送这里来了。”

①黑话,专医痔疮、漏疮的诊所。

“他妈的,你倒是杀敌有功啊。”张桂花笑骂道。

“看你也是老江湖一个,这石瓮①里的规矩不会不懂吧?”韦九打了个哈欠。

①黑话,牢狱。

“懂,懂。”朱二宝忙不迭地点头。

“那好,今天时候不早了,明日操练吧。”韦九重新躺下身去。

“听大爷的。”朱二宝拱了拱手。

“滚一边去!”郭松一脚踢过去。“给老子睡到便坑边去。”

便坑的沿口高出地面五公分,实际上是一块用来按放便池的水泥墩,由于无需解释的原因,其局部地理特征是终年湿润,气息耐人寻味。朱二宝乖乖地躺了下去,头顶离沿口的距离只有几寸。

“这还差不多,”郭松扭脸对韦九说道,“越是这样的老江湖,越不能给脸色,不把他弄服贴,狗日的冷不丁就给你鼓起一个包来。”

第二天一大早,报晓的“公鸡”变成了朱二宝,小江北已无可争议地晋升了一级。

“起床!”韦九喝令道。

没有人拖延,一个个以救火般的速度穿好衣裤,雷厉风行地爬将起来。

睡席子的贵族,不用自己叠被,其余人则需要自己叠,最后由黄鼠狼负责将所有的被子塞进铺板下面的坑洞。然后是依次漱洗,由小江北在每人的断柄牙刷上挤上黄豆般大小的牙膏,依次用饭碗盛水去放风场刷牙洗脸。

孟松胤惊奇地发现,墙上用来挂毛巾的并非钉子、钩子之类的物件,而是一只撕去下部锡皮的圆形牙膏头,将仍有残余牙膏的那只“圆盖”使劲贴上墙,干透后就是一只合格的挂钩,据说可以承受大约一公斤的重量。

全体漱洗完毕,静坐等待七点半开早饭。

早饭以后,本来应该是“盘板”时间,但今天临时改为消遣新丁的项目。

对于卖假药的老江湖,韦九的意思是今天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全当替天行道。要论理由,张桂花的话最具代表性:“我他妈有一阵去窑子逛得勤,老二伤风流鼻涕了,看了电线杆上的广告,说是七天包断根,可老子花了好几百法币,操,鸟玩意儿还是半死不活,回头再找那狗日的,早就鸡毛掸①了。”

①黑话,走,鸡毛掸帚(走)。

“我也是,我也是,”一名精瘦如竹竿的汉子积极加入声讨行列,“老子有一次去逛日本人开的慰安所,没想到第三天就给颜色看了,后来找了个跟这混蛋一样的野鸡郎中,说是三百法币包好……”

“大哥,我开的是丁香座子,治花柳只是临时客串。”朱二宝细声细气地抗辩了一句,表明与那三百法币并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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