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恶人》第57/70页
“玉儿,还不去开门。”师父低头喝茶,也不看我,悠然道来。
我才不去,我丢不起这人,我走到玄奘身边道,“大师,客房收拾好了,我带大师去看看,若是少了什么大师与我说便可。”
玄奘虽是出家人,倒也能分清孰重孰轻,我与师父之间如何都是俗事,他自不会置身其中的。玄奘轻轻一笑,说了句废话,“多谢施主。”身子并不动。
师父微扬起头,斜眼看我,“玉儿,开门。”
我装作没听见,拿起茶壶去添水,师父拖住我,微有怒意,“我的话你也敢不听?”
“师父,”我故意叫声“师父”,将尾音拖的好长,“是你嫁徒弟,人家来送聘礼,怎么好我一个女儿家去迎客。”
外面还在吹吹打打,师父狠狠瞪我一眼,去开门。
我不屑的将头别向一边,正瞥见玄奘又在探究的看我,我眼神毫无闪躲的直视他,他方知失礼,脸上露出歉意一笑。
“大师认得我?”
“认得也不认得。”玄奘说出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不由引得我继续追问。
“如何认得,如何又不认得?”
“你我都是凡胎肉身,这皮相,互不认得。而贫僧看待施主总与旁人不同,即便是在人海,也能一眼认出,即便换了容貌,也能感知,所以,认得。”
“可能前世我们是挚友或敌人罢。”我随口说出,心里偷笑,是挚友就好了,那和小白兔也是挚友了。
玄奘摇头,“贫僧修为尚浅,不解前世。”又轻叹道,“施主,执念太重,所以不能解脱。”这一句,令我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在一旁。
“九转前缘未落定,数见红尘难识君。切勿执着。”灵隐寺方丈的话音又响起,我曾刻意遗忘的,竟在我心底印的如此清楚。
“切勿执着”,“执念太重,不能解脱”……
“大师,我哪里执着,我若执着,可有碍他人?”我幽幽问道。
“施主,凡事皆有因果。得此‘果’皆缘你曾种下的‘因’。”
“即便如此,可有碍他人?”
“施主,贫僧不知。然,一念起百怨生。”
……
“先放这里罢。”师父领着一队挑工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媒婆。还有若干邻里和看热闹的路人以及钟鼓唢呐队,被师父先是好言相劝继而冷面相对,拒在门外。
媒婆身着暗红丝绣夹袄,黑麻绣边裙,手里提着一方粉缎小帕子,牢牢盯着挑工的动作,不时东躲西让,嗲声道,“轻放,哎哟,哪个都比你的命值钱,轻放呦。”
所有箱子都摆放好,八只红樟大箱占了大半个厅,除了个人现在站的地儿,很难再再找到其他落脚的地儿。那媒婆清清嗓子,就地开始发挥。
“圣人啊,你家徒儿真是好福气,被我们冷大庄主看上……”师父伸出手,示意她就此打住,这婚约是本来就有的,多说无意。
那媒婆被打断,不知从哪说起好,四处望望,看见我,讨好的笑笑,又看见玄奘,古怪的撇了撇嘴,突然看见自己手里的礼单,她立时娇笑起来,打开念到,“现送来,白银钱票一千万两,黄金钱票一万两,于阗羊脂玉一千枚,波斯宝石五百颗,东瀛夜明珠三颗,吐蕃麝香十斤,缅甸……”
媒婆念不下去了,她手中的礼单已被师父抽走,师父扫了一眼,淡淡笑过,对那媒婆恭敬施礼,“有劳婶子通告冷庄主,聘礼已经收到,即日便来迎娶新娘罢。”
媒婆色眯眯看着师父,用帕子掩了口吃吃的笑,“圣人是不是也未娶妻?不如……”
“婶子慢走,在下不送了。”师父收起笑脸,冷冷下了逐客令。
媒婆眼睛一翻,对挑工呼喝道,“走了走了,什么穷地方,连口茶都没有。”
茶?我一直都在看热闹,还真忘记要上茶了。
我绕过箱子,终于拿到礼单,细细看过,我嘲讽道,“师父,这是你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买卖罢。”我与师父卖了这么多年法器也不值这里的一只箱子,师父若是多养几个徒儿,皇帝老儿也没他有钱。
师父垂了眼,低声道,“有你一个就够我受了。”玄奘在一边低念,“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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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辑 朝唐 第三十五章 奇物相赠
(起2N点2N中2N文2N网更新时间:2006-10-25 0:11:00 本章字数:2769)
“师父,这些东西要如何处置呢?”我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是一只又一只的小檀木箱,随便打开哪一只,都精心置放了珠宝或玉器,经初冬明媚的阳光抚过,旖旎奇幻的色彩耀花了我的眼。
“玉儿想如何处置?”师父微眯起眼看我,然后敛起衣襟,一个翻身越过诸多箱子,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师父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我心中暗喜,手脚麻利的又打开了几只箱子,翻出钱票,“先把钱票收了,剩下的东西拖到杭州换成银子。”
“那回头玉儿把宝贝都拖到杭州罢。”师父漫不经心道。
“师父,”我爬过一只箱子,挪到师父身边,“师父若是帮玉儿,咱们二一添做五,一人一半。”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东西我怎么可能自己弄到杭州去,就是雇了人,我也不放心,还是师父好,会武功,又人品佳,分他一半我也不亏,他养我这么多年,也算是我尽孝道了。这样一想,我不由轻笑,甚为自己是有情有意之人感动。
“二一添做五?这是我卖徒儿的钱,都是我的,谁和你分?”师父眼见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我又要发作,便又补了一句,将我计划摆事实讲道理的心愿扼杀在萌芽状态,“当然,卖徒儿这件事玉儿出了很多力,分你两成好了。钱票你收着,其余的都是为师的。”
废话,没我你卖谁,我心里万分不满。师父盖好箱子,从怀中掏出玉颈瓶,竟将所有聘礼都收了进去。那玉颈瓶本是我在襁褓中时带来的器物,我都不知道它有诸多神奇的功用。之前放置我的元神也就罢了,我想这瓶子跟着我,也就是为了贮藏我的元神,哪里知道它还能吐物收纳,真是太神奇了。
玄奘一直在闭目养神,经我这一番大呼小叫不由睁开了眼,继而和我一起瞠目结舌看向师父摆弄那瓶子,“施、施主,这是何物?”
八只大樟木箱如数被收入玉颈瓶,师父修长的手指拈起瓶颈,眼神定在瓶身,“这是上古神器――玉井,伏羲的宝物,后伏羲转赠女娲,女娲又将其转送给爱徒九尾狐仙,九尾又把玉井送给玉儿。”师父平淡道出,说最后一句时,眼尾扫过我。
玄奘惊愕点头,“果然是宝物,经三皇之手,非比寻常。”
这玉颈瓶还大有来头,我第一次知道,“师父,为何从未告诉过玉儿?”我略有埋怨,我都不知道,我有个这么值钱的大宝贝。
师父对我不屑一顾,继续玩赏着玉井,“玉儿可曾问过?”
是啊,我一直以为是遗弃我的父母给我的信物,哪曾想这是宝物,更不曾想师父竟知它的来历。
“师父,那个九尾狐仙为何要将这宝贝送给玉儿?”我疑惑道。
“因为她希望玉儿见到玉井就如同见到她,不会忘记她。”
师父的话,令我胸中憋闷,因我的心里竟没有关于九尾狐仙的半分记忆。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师父,玉儿求求你了,都告诉玉儿罢,别和玉儿赌气了。”我苦苦哀求道,我原以为我记得了我活着的每一天,可近日才发现,我一直都被蒙蔽了眼,记忆的黑洞不断扩大,颠覆我所有判断。
“玉儿以为我是在赌气么?”师父略显怒意,又瞬间平息,“玉儿很快就知道了。”
很快有多快,我到底还在等什么?
“师父,是不是要给玉儿准备下喜服?”我的衣服全是肃煞的白,我总不能穿这个罢,再说人家嫁女儿都是穿新衣服的。
师父深吸一口气,“早…早给玉儿备好了。”
何时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看来师父真是太急于把我嫁出去,估计没在玉泉山下捡我回来时就备好了!
“那我要试下,万一不合身呢。”我嘟囔着,我得在大婚那天美美的。
“当然合身。”师父瞪我一眼,并没有给我拿衣服的意思。
“施主,贫僧想赠你一件饰物。”玄奘在一边微笑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大师万万不可。”我连忙摆手。和师父如何都是自家的事,对外的基本礼仪我还是懂的,那玄奘一看就是穷和尚,我怎可要他的东西。
“贫僧也算与二位施主有缘,而此物贫僧也总有种留不住的感觉,自从刚才见过施主,此物便不再悸动,是以贫僧得以静心,还请施主收下。”只见玄奘轻挽一折袖口,从左手的手腕上褪下一只金镯。玄奘将金镯递于我手中,我自不敢接,下意识往师父身边靠。
玄奘叹息道,“施主收下罢,物物皆虚空。之前这金镯是如何都退不下来的,只在说送于施主时,便轻松退下,实属注定因果。”
师父看了我一眼,说道,“玉儿,大师诚信相送,你总不能让大师亲自给你带上罢。”
我本来都动了心思,听师父如此说,我反而撇了嘴,不说话也不接那镯子。
师父冷哼一声,拿过镯子,才接到他手上,那金镯就“嗡嗡”的响个不停,声音嘤嘤如在低诉。
玄奘大约也从未见过金镯如此,微启了唇,瞪大了眼,我更是见了新鲜,不由自主的拿过镯子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