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恶人》第62/70页
“我再说一次，我不回去！”我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展开罗裙，转身坐在甬道侧面的大石上。
黑无常跪匐在我的腿上，掀起我的红裙擦着眼泪，“祖宗，你一刀杀了我罢。”
“刚走的急，没带承影，改日罢。”反正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回人界了，我要作为孤魂野鬼游荡三界（一：仙界你上不去，少美了），直至魂飞魄散。
“玉小姐――”一白影飞了过来，“害我好找，您怎么跑这来了？”
我瞪了白无常一眼，我找你们我容易吗。
“玉小姐，快随我走罢，一会身子就凉透了。”白无常一脚踢倒抱着我腿的黑无常，“哭什么呢，你抱着玉小姐，让玉小姐怎么走？”
“我不回去！”这句话我刚才已经和黑无常说了不下于一千遍，我转了身子，背对白无常而坐，都这会儿了，身子没凉透才是稀奇。
“玉小姐，阎王说不能惹玉小姐生气，但小姐也不能让我们小的难做啊。”白无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小姐忘记了，是你自己在阴阳界给自己加的二十年阳寿。”
我斜眼看白无常，“当我不懂吗？自杀是枉死，和还有多少阳寿没关系。”想诈我，没那么容易。
“玉小姐，真的不愿意再世为人？”白无常不死心。
“不愿意。”我心意已决，我再也没勇气去面对我辜负的人，我深爱的人。
“哎！”白无常轻叹一声，“玉小姐，那就只好得罪了。”
我心中一惊，想要闪躲已经来不急，一条金锁挂在我颈间，白无常对我作揖赔礼，“玉小姐，阎王有令，务必送玉小姐回人界，还望玉小姐见谅。”
我万分恼怒，又无计可施，金镯在我腕间轻颤，终说出一句话，“音执，你回去罢，他用牵神锁连了你，是要与你同生共死的，你真还以为他是心心念念只要你死？而且，你的元神也回来了。”
元神附体？那我回了人界不是也不是凡人了么？圣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竟忘记我戴了牵神锁，与他是生死一线的。
“玉儿。”一声轻唤，我在思绪中抬起头，对上那双金色的眼眸。金色的长发柔软的垂至他的腰际，在黑之甬道印晕出盈盈金光，他，竟亲自来了么。只见他手指轻点，举手投足间都有一抹亮色金光环绕，我颈上的金锁被化掉。黑白无常乖巧恭敬的站在一边，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御火哥哥，我不要回去。”我仿如见了亲人，扑至他怀中。
“玉儿，”御火抚摸我的长发，柔声道，“这次御火哥哥不能留你了。每次留你，你都不肯，终于有你想留下的时候，我却留不得你。”
我疑惑看向御火，连他也不收留我吗？其实，我也不是要他收留，只要让我留于鬼界，只要不再让我回人界。
“玉儿，你不想恢复元神吗？”御火认真的看我，金色的睫毛轻轻忽闪。
我摇摇头，恢复了元神又能如何？我还不是要受人摆布。
“玉儿，我是想留下你的，”御火轻笑，“但我不能。”御火轻叹，“这是你与他抗争的机会，你难道真的要放弃？”
我无言，我的抗争，换来的是悟空自碎真身，换来的是我九世人道轮回自绝于心中所爱之人面前，换来的是对别人的伤害，我的抗争还有什么意义。我从不伟大，但我音执见不得自己珍惜的人受苦，尤其是因我而苦。
“玉儿，你以为悟空会比你更好过吗？”我蓦然抬头，御火苦笑道，“你是忘记了所有前尘过往，而他，他什么都记得。他不能告诉你，只能一世一世的守着你，看你嫁给别人，他会比你更好过吗？你爱他是一世，他爱你却是生生世世。”
他爱我是生生世世？我的心又开始绞痛，我竟从没有想过他的立场，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若有所思的话，齐聚心头――痛。我竟忽略了他的真心相待，我那曾经悲天悯己，图口舌之快的话，当时曾伤他一分，现在都放大十倍、百倍还了回来，我要死了，我已经死了，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玉儿！”御火扶住欠身弯腰的我，我抓紧胸前的衣襟，这哪里是我的心，这分明是悟空的心，见不得他疼一点，曾故意视而不见的，如今全然自白于眼前，我若不是已经做鬼定要痛死，我竟做鬼都不能解脱。
御火挥手，将灵力灌入我天灵，我终于稳了神，静了心。
“玉儿，回去罢，总要面对的。”御火轻轻抱我，低声念道，“你的笑是那样美……”
我轻轻点头，我就是魂飞魄散了，心里最后想的也还是他，我又何必这样惩罚自己。
御火紧紧拥抱我，“玉儿恢复了元神，要常来看御火哥哥，我一人在这也好孤单。”御火长长呼出一口气，轻拍我的肩膀，“走罢，你再不回去，他一定会来把我阎王殿拆了，我还真不一定打的过他。”
“御火哥哥，我会回来看你。”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的心思是如此单纯，多年想不透的竟是被自己蒙蔽了眼，我的心从不曾离开他，我又何必不承认，不管哪一次轮回，能得我心的人只有他。全世界，我只要他。
“黑白无常，送小姐回去。”
“是，大王。”
我眼前白光一闪，眼皮开始发沉，御火哥哥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玉儿，他已经变了，没有人可以改变你……”好书尽在TXT小说下载 www.
第二辑 朝唐 第四十二章 印记
(起1F点1F中1F文1F网更新时间：2006-11-8 7:39:00 本章字数：2784)
冥冥中竟全是注定……
水灵洞天。
“玉儿，小白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音执，悟空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玉儿，你小的时候是那样爱哭，见不到我就要哭，”白衣的声音清柔而隐含笑意，“玉儿，你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出生的罢，你虽转世为凡人，可是并没有凡人父母生产，而是由玉井孕育，所以你的样貌都不曾变过。女娲娘娘说你是仙界第一美女，想我悟空也是贪图你的美貌，我承认我耽于你的美貌，可又怎么会只迷恋于此，你生为六牙白象时，连个人样子都没有，我不还是一样守护你。”
那时你不也一样是个破石头，我又可曾嫌弃你，我心里忿忿道，却全然不敢发出声音。因为我自私，我贪恋他怀抱的温暖，不想快些醒来。我屏住呼吸，封住血脉、穴道，依旧保持全身冰冷，静心倾听他的心跳。
“玉儿，他说，只要你转生九世，都嫁于别人为妻，就算你断了执念，从此，他就再也不干涉你我。”白衣絮絮念道。居然有人比我还善于自欺，嫁于别人不过是个形式，我心里的念头又可曾真的断过，不然，我怎会在承影恢复我记忆之时自绝，连连九世。金蝉子会质疑佛法，是否也因为形式太重，而忽略本意？可是，又何为佛家本意？
“你我于他不过是巨兽足下的蝼蚁，对于这唯一的机会，我怎能放弃，而且，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再见到玉儿的音容笑貌，我更不能放弃。”白衣的手轻轻抚摸我的面颊，声音隐隐颤抖，“可是，玉儿，你恨我，你怎么可以恨我呢……”白衣埋首在我的颈间，“而我明知你会恨我，也要走到这一步，我没有退路，我不想前功尽弃，就因为曾经太过于美好，我才更想天长地久。即使你恨我，即使你不再需要我守候，我也要等到今天，让他给你自由，只要你能自由……”
“玉儿，你就那么恨我，真的不肯回来吗？”白衣的声音沙哑，听的我心疼，强忍的住眼中酸涩的泪意，却再也忍不住灼灼的想念。
“小白。”我睁开眼，在白衣怀里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真是笨小白，都不知用读心术，都不知我已醒来。
白衣一时怔住，待回过来神时狠狠拥住我，紧到令我窒息，“玉儿，你终于肯回来了，你若还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找你，就怕找到你，你也不肯与我走。”
我将手臂挡在身前，腾出一点空隙，方缓了气能说出话，“我若死了，谁还要你。”我轻佻眉眼，抿嘴欲笑。
白衣琥珀色的眼眸亮闪，低头用鼻尖轻点我的鼻尖，“玉儿，我不是在做梦罢？”
我执起白衣一只手，将他的白缎束口衣袖的袖口解开，撸到肘弯，然后斜眼看他，轻轻一呲牙，狠狠咬了下去，直到嘴里涌进了咸腥味，我才松了口。抬眼看他，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依旧温柔。
“你就是这样，疼也不说。”我垂了眼，俯身舔舐那口清晰的牙印留下的伤口，我是如此贪恋他的血肉，恨不能在他的全身都留下我的印记。
“玉儿，我们去找他好不好？”白衣看了眼手臂上交叠的新旧齿痕，捧起我的脸，专注等我的答案。
我略有犹豫，终答道，“好。”白衣等了近千年，我怎能拒绝，即使我不相信他，为了白衣，我也愿意试一试，大不了他再把我投入三域之火，经历过了，我还能更怕么。
“只是……”我环顾水灵洞天，不知如何继续说，垂头看玉镜地面，映着我们两人的影子，我身上的一袭红衣分外刺目。
“玉儿，可是还有放不下的？”白衣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不由叹息。
“小白，我转生九世，均不能善始善终，这一次……”
白衣握紧我的手，声音几近变了音调，“你要与冷青云善终？”
我摇头，脱离他的怀抱，走进水帘，轻灵的水珠滑过我的周身，我伸出手臂，看水珠盈满手中，沿着指缝溢出，依旧不留痕迹，依旧无声无息。我清淡一笑，“小白，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白衣坐在地上，“我管不了那么多。”
“小白，我在与他犯同样的错误。”我在白衣身后轻轻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记得我们第一见面吗？我在追杀一只蛇妖。”
“记得，你不自量力，居然还要杀妖，那蛇妖有了身孕道行都比你高，还不是我救了你。”白衣回头，在我唇间一点，把我拖到身前，继续抱在怀里。
“我为什么要杀妖呢，因为我以为我是佛，我有佛心，而妖是不该恣意妄为存在这世间的，所以我便要杀妖，夺取他人的性命，其实，那时起，我就在犯和他一样的错误，一如他认为我不该存在这世间，一心想要毁灭我。”
“玉儿，我们不想这么多，我们管不了这么多。”白衣将我冰冷的手放在他炽热的胸口，为我取暖。
我蜷紧略微发抖的身体，“小白，这九世，我亏欠了多少人，我每一次相嫁之人，都是真心娶我之人，可我，从不曾对他们有过真心，因为我自己不能忍受你背弃之苦，我了断自己的性命，却从来未想过他们要何如面对，我们为了与释迦牟尼的这个赌局，牺牲了他人的真心，怎能问心无愧？”恍然间又见冷青云苍白的笑脸，又听他细细为我讲述前尘过往，他那动了真情的执着亦是我无法逃避的伤痛。
“小白，他们是凡人，不像你我，有千万年的仙寿，他们只有这一世，这一世只会真心对一人，我却毁了他们的下半生。”
“玉儿，你嫁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你不要内疚了。”白衣轻轻舞弄我的发丝，将金钗插上，端详一阵，又拔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我的本身，我却越来越不能看透他的心思，从他要杀我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疏离。
“为了让你断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