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陌生人全集Zei8.com》第55/80页
甘霈怒了,拍桌说:“胡说八道,以前哪家不是表里亲亲上做亲的?”那贾宝玉和林黛玉还有薛宝钗都是表亲,谁说什么了?"樊素珍也怒了,说:“你们没知识不懂科学,我也懒得说你们,可甘遂明明知道,还是学医的,做?~也这么糊涂,真是现世报。”
她一直知道丈夫对白薇的母亲余情未了,这才有了儿女联姻的事情。只是她的级别离丈夫太远,自然就短了心气,有些事情,放在心里,不好说出来,这时借这个机会,一并发泄了。
甘霈气得拔脚就走,找个机会下部队去搞野营拉练去了。樊素珍也气不忿,趁着春暖花开去广交会参加一个医疗器械的评估会了,留他们两个在家相互折磨相互谩骂,管他们是不是上演全武行。
闹也就闹那么一阵,天天闹月月闹,搁谁身上也扛不住,等他们一个月后回来,兴许白薇就好了。甘遂别的本事没有,哄女人开心的本事还是有的。这一点他们放心得很。
果然他们一走,白薇就没了闹的劲头,做戏做戏总要做个人看,没有观众,演得那么卖力有什么用呢?他们前脚一走,她后脚就回了娘家。家里只剩下甘遂一个人,对月叹气,对花落泪。
他也没了出去玩的兴致,那么多的狐朋狗友吵着嚷着要替他买酒浇愁,他都推了,白天卖力工作,晚上回到家里,铺开毛边纸练书法。一日随手写出来茵陈两个字,他对着这两个字发了半天呆。
啊,茵陈。那个甜蜜的姑娘如今可好?
他鬼使神差地去把他房间里那一套《容斋随笔》拿了出来,又去他父亲的书房找到大字竖排双行夹批的《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扯了几张他桌上的毛边纸把两本书包了,再取一张荣宝斋印制的齐白石木板套色水印信笺,用毛笔竖行给她写信。
他写道:“茵,杭州一别,可安好?我尊汝咐,寻得《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一部,赠送与卿,敬请笑纳。甘。”
当中几个月不联系他一句不提,好像他是一直在找这本书,好像是因为没有找到才不和她联系,好像他是因为找到了书,才能和她联系。
甘遂把这风雅的信纸放在两套书上,找了个木头匣子放进去,再用一个旧枕头套子套起来,用一枚大针缝好了口,再用毛笔写上茵陈的家庭住址。好几个月过去了,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地址,那只不过是在杭州的出租车上听她念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他去上班,忘了把这个包裹带上去寄。到了单位就想着这个包裹,好像有一只手在抓挠他的心,坐立不安了一整天。又骂自己怎么就一时昏了头要写信呢?本来短得干干净净的,就是一场艳遇,这下要是重新联系上了,该怎么是好?还好没寄,等一回家就把盒子布套都扔掉,信也烧掉,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他没有记挂过一个不是他妻子的女人。他已经打算修生养性回心转意再不拈花惹草一心一意跟白薇过日子了。
要下班时他决定了,包裹不寄了,彻底把茵陈忘掉。他要对得起白薇和那个不成形的孩子。老天已经处罚他了,再不知道悔改,就真的是罪无可恕了。
等他回到家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包裹,只好硬了头皮去问家里的勤务员,勤务员说上午看见了,就拿去邮局寄了。甘遂一时间脸色雪白,把勤务员吓了一跳。甘遂心想,其实这也是天意吧?是他闯下的祸,总要他去收拾。这不是他一时头脑发昏做了蠢事,而是神鬼附体,要他担负起他的责任来。
甘遂像等判决书一样地等着杭州来信。一个星期过去了,他想她应该收到了;两个星期过去了,他想她的回信应该到了;三个星期过去了,他想会不会东西寄丢了,他记错了地址;四个星期过去了,他想就这样了吧,茵陈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所以不回他的信。
他去把白薇接了回来,他父亲和他母亲也回来了,白薇的病好得七七八八了,夏天到了,甘遂又对白薇提议去北戴河度假。
白薇病好之后,人胖了一些,正横竖对自己的身材不满意,听甘遂说要去北戴河,说好啊,我正好去游泳,我真是太胖了,去年的裙子都穿不下了。
甘遂看一眼正照镜子的白薇,想起她为这事受的罪,心里一陈难过,温言说,对,游泳对身体有好处。
他已经跟单位请了假,又托人订好了北戴河的宾馆房间,是独栋的小洋楼,从前德国人的度假避暑别墅,后来收回,成了疗养院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他已经再一次成功地把茵陈忘在了脑后,他打算做个好男人了。但老天偏偏要和他作对,他在出发前回单位领书报时,里头就有茵陈回信。
他一看到那个牛皮信封就晕了,心想我要不要打开来看。他面前放着那封信,他看了又看,又捏了捏,信不厚,也没夹带什么东西。他甚至举起来对着亮处照了照,看里头是不是夹着他们在孝陵神道前的合影。
没有。捏过照过,都像是没有。他放心了,也许就是一封平常的书信,告诉他书收到了。他吐一口气,撕开信封,才看两行,就吓着了。
茵陈在信里写:“甘君如见,书已收到,因连日家中有事,未能及时回信,望见谅。日后有暇当细细研读。”
“君之来信,收到已有半月,本不想将余之现状禀告于君,惟余之心力交瘁,恐来日大难,非余能顾。再,余于世间再无旁系亲人可依凭,与君有情盼君援手。”
“自那晚寒舍门前一别,匆匆数月,余已有孕。余处祖父母获知此事,气急攻心,双双病倒。余侍候病榻几月,衣不解带,二老终不能再续阳寿,亦不能谅有此事。前月归葬事毕,至今泪不能止。”
“余今现状,愧悔无极。唯向单位告请长假,列面目见旧日师友。君如有意,可否来杭细商此事?千头万绪,乱塞于心,再难提笔。顺祝暑安。茵陈章字。”
甘遂读罢此信,冷汗淋淋。
Chapter 3 酒窝
酒窝茵陈的信,像是判了甘遂的死刑,又缓期执行。
他不可能再装聋作哑,置茵陈于不顾,虽然他之前已经不顾了几个月。他也不能告诉白薇,说我出差的时候胡闹了,如今那女人就要生孩子了。白薇的孩子没了,别的女人的孩子却要生了,这不是对她最大的打击又是什么?
并且,他明天就要和白薇去北戴河了,这个时候接到茵薇的信,是不是老天在存心为难他?他是立即买张机票飞到上海再坐火车去杭州,还是不管死活继续他的度假计划?他怎么对白薇说,又怎么告诉茵陈,他不能为他们的将来和孩子做出什么有益的事情?
过了好久,他才忽然想起一事:本来老天已经让他绝后,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有孩子;就在他已经死心的时候,却又柳暗花明,说你有一个孩子,即将出生。你不再是犯尽错误了,你已得到原谅。不然,老天为什么会这样善待他?
在白薇吵着哭着说想要个孩子、吃尽苦头怀上孩子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多么盼望这个孩子的来临,他不是十分期待做父亲。而这个时候,在他被吓得半死,思前想后不得要领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才觉得,啊,有个孩子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他有一个孩子,就要降生了。
他闭上眼睛细细消化这个消息。兴奋的心情廷宕至此时才震撼了他。他想他一定是个反射弧很长的人,或者是反应迟钝。他要有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不是在药物和激素的催生下才诞生的,这个孩子是真正的自然产物。是自然的,才会是健康的。这个孩子将是一个健康的孩子。
他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丝庆幸:看,老天他补偿我了。可见我不是罪孽深重的人,我不是无药可救。我就要有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将是他后半生的希望。他有这个孩子,他就不输给任何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