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全集》第392/405页


第六次卖掉家里赖以生存地二十亩上好水田,柳无涯上京再战,结果依然是再次落第。经此打击之后的他终日沉迷于酒肆青楼与赌坊之间,借此麻醉自己。终于钱财花光之后,他被包养的窑姐儿翻脸不认人的赶了出来,一路打秋风近似乞丐般回到家乡。

看着破衣烂衫回乡的儿子,家中已是衣食难继的柳父再也禁不住巨大失望的打击,宿疾发作一命呜呼。随后其母也相继故去,没了父母的羁绊,柳无涯彻底沉沦,索性将家中最后地一院房子给卖了出去,用此钱到了州城里胡天胡地。

这笔钱财虽然算不得少,但也禁不住他这般胡乱花用,不久既已告磬,此时正与一名妓家恋奸情热的他心下一狠,索性将自小定下的媳妇儿一纸契书给卖了出去。

他幼时定下的媳妇正是私塾李家的小女,自小就生的清秀可人。其父也正是见柳无涯少年聪颖。才将之许了给他,而后随着柳无涯长年在外。长大后地李家小女与同镇柳无涯的同族堂兄弟柳无风渐生情意,只是其父碍于婚约与读书人的颜面,始终不肯退婚。

眼瞅着柳无涯浪荡至此,连祖业都给卖个精光,李家老父终于点头答应找中人出面退婚,正在等柳无涯回家商议此事时,却不料等来这样一张契书。被卖家找上门来厮闹吵嚷,颜面丢尽的李家小姐一时耐不得羞急,又不忍见出面招呼的老父被人羞辱,遂一狠心就此碰死在大门柱子上,才算了结此事。

当日柳无风正好到了县上舅家,回来时爱人已香消玉殒,明白事情原委后,直让他将柳无涯恨之入骨。从小就好弄枪棒的他当即带了几个搭伙儿直入州城,将柳无涯从妓家床上拖下后一顿饱揍,若不是随行搭伙儿拉的快,只怕要就此打死。

经此一事,柳无涯被族中叔伯以变卖祖业的大不孝之名逐出族中,眼瞅着在故乡再也呆不住了,柳无涯就此流落他乡,经十年困顿之后一朝转运,被杨府收于府中做了谋士。而当年之事后,柳无风触景伤情之下,也再不愿呆在家乡,性好枪棒的他索性就此投入军中,无奈命运沉浮,十余年挣扎下也只做了个统管二百人的小小校尉。

透过车窗,看着远处自家老屋,柳无涯心中恻恻,黯然神伤,恨之恨父母去地太早,看不到他今日地风光。

看着本州使君轩车的豪华,再听着前面地鸣锣开道之声,柳无涯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今日这些都是他打着杨相的牌子故意安排的,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他正是要这些无知的乡人们看看,当年受尽他们奚落嘲笑的自己如今又是何等的风光。

透过车窗,看着前方祖庄大开,正有人在庄门前向着他的车驾远远拱手等候,柳无涯的心中腾然生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快感,等了这么多年,尽管如今在京中他也是众人巴结的对象,但只有到了这里,他才真算是“扬眉吐气”。

柳无涯的这种“扬眉吐气”在看到迎接人之后当即被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庄门前迎候他地人看似很多。却没一个在族里够份量的,都是些贫家小户的,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偶尔瞟一下自己,对着这些人,又有什么快感而言?

任你在外面如何得意,到了祖庄前也得谦逊恭谨。是以柳无涯虽心下不快,却也含笑下车。拱手向福伯寒暄笑道:“十余年不见,福伯的身子骨还是一如往日般健硕呀!”。

“托福,托福!”,边向柳无涯拱手,福伯的眼神儿边不断瞟向柳无涯带来地车驾及那些随行公人。

见福伯眼中掩饰不住的惊羡及畏惧之色,柳无涯脸上虽然平静,心下却甚是得意。只可惜眼前够份量地人实在太少,尤其是当年驱逐他出去的族老们一个不在,这就让他的得意减色了不少,这感觉就如同主人费尽心思做了一大桌子菜却没人来吃一样,最扫人兴致。

既是祭祖,随行来的公人们自然就不便进去,福伯陪着柳无涯进了庄院,看着地上铺着的新挖黄土。柳无涯又是一笑,却装着未见一般,看着两边紧闭的偏院道:“十年不还乡,这庄子可破旧的多了”。

“看庄地人少,老仆既怕费事,又怕村里无知孩童进去扰玩。就锁起来了,堂少爷若想进去看看,我这就找钥匙,只是年深日久的,里面早就积满尘土,怕是下不得脚了。哎!自从三老爷故去之后,柳家就大不如前了,就为修整庄子,老仆不知说了多少次,总归是没钱。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年只怕就该倒房子了。祭祀祖宗的庄子败落成这样,对不起先人哪!”。一声长叹,泪眼婆娑的福伯因又赔笑着续道:“堂少爷,外面跟着你来的可是本县姚老爷?”。

柳无涯此次回来,本就有意大修祖庄、重修族谱,借此为自己在宗族中立名立威,只是眼下族里一个够份量的人都没在,虽然福伯说的是个话缝,他也没接话过来,此时听他说到姚老爷,柳无涯想了想后才笑着道:“什么老爷!他就是本县的公差头儿”。

“阿!姚老爷可是本县总捕头,能让他这身份地在前领路,这还是三老爷活着的时候才见过的景儿,堂少爷是真出息了!不知……”。

福伯这句话说的柳无涯高兴,遂也顺口问道:“不知什么……”。

“前儿个,柳四因交不上税粮,被县里来的差官给抓走了,柳四家的张罗了几天也没能把男人扒出来,毕竟是一个族里地,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儿,不知堂少爷能不能跟姚老爷说说,就放了柳四出来,也是堂少爷对族人的一片照拂之意”,说完,福伯满脸希冀的看着柳无涯。

“这是个多大事儿,稍后我吩咐他一声就是”,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了一句,柳无涯用轻飘飘的语调感叹道:“这才几年,公差都敢到族里抓人了?族里如今谁当家?”。

“堂少爷一句话……啧啧……老仆替柳四两口子谢过堂少爷了”,得了这话,福伯说话时就更恭谨了,“自上前年七老爷去后,如今族里就推了无风少爷当家”。

“柳无风!”,喃喃低语了一句,柳无涯再没说话。

过了第一进院落,不一时二人到了而进正堂房外,看着正堂上挂着的黄铜锁,柳无涯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见他如此,福伯脸上显出怠慢贵客的尴尬神色来,“毕竟堂少爷当年是被逐出……咳咳……没有族长允准,老仆也不敢擅自开门,昨天老仆去请示无风少爷的时候,少爷只说堂少爷若真要进去时,老仆再去开门。堂少爷稍等,老仆这就去”,口中说着话,福伯边手忙脚乱的往外掏钥匙。

“柳无风!”,咬牙低骂了一声,柳无涯向正往正堂门走去地福伯道:“不用了,改日族长有闲,我请他来开门就是”。

“这样也好”,福伯颤巍巍地又走回来,口中碎碎念道:“毕竟堂少爷如今身份不同,又是多年不还乡的,再这样简慢也实在不像话。其实,倒也不是无风少爷有意如此,召集佃户洒扫。还有地上铺着地黄土,也都是无风少爷昨日亲自安排下地。”

一听这话,原本怒气勃发的柳无涯倒是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无风少爷不发话,那些佃户老仆那儿叫得动?”,边跟着柳无涯向外面走,福伯边道:“这些人都是无风少爷亲自上门去叫的。哎!也怪无风少爷运气不好,出去十多年。眼瞅着跟他一茬儿当兵吃粮的有人都做了将军老爷,他还是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儿,心里闹腾也免不了。堂少爷你说,要是无风少爷也做了将军,这祖庄还能破落成这样?要我这老头子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都是同族兄弟,亲不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堂少爷您如今出息了,能拉帮他一把就拉帮一把,柳家人出息的越多,咱族里也有脸面,至少这里供奉的先人祖宗也能跟着享享福,您说是不?到那时候。堂少爷您回来,无风少爷这族长还不得亲率全族远迎十里?”。

“柳无风亲自安排地?”,柳无涯对此原本还是将信将疑,等听完福伯拉里拉杂的话后,反倒是疑心尽去。

先安排人洒扫,净土铺道。随后又紧锁着正门,这看似相互矛盾地行为后面的意思,柳无涯实在是清楚的很,“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柳无风,你终于也有求到我面前的时候,不就是想升官儿又拉不下脸来,这才让福伯做说客来试探”,想到这里,原本对于此次还乡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柳无涯再度激动起来。“五弟也在家?他如今做的什么职司?”。

“在家。在家,原本准备今个儿一早就走的。听说堂少爷要回来,就又留下了”,福伯回答地又快又急,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至于做的什么官儿老仆具体说不上来,只知道是个校尉,听说也能管着两百兵”。

“管着两百兵的校尉!”,柳无涯闻言心下一晒,连流品都不入这也叫官儿,入军十年混到这样子还真是惨到家了,由此,柳无涯自觉得明白了柳无风的心意,“看来当年那个心高气傲的五弟终究是耐不过世事的煎熬了”。

耳听柳无风惨成这样,柳无涯大增优越感之外,也没了跟他多计较的心思,毕竟两人如今地差距太远,欺负他也就没了快感。不仅如此,他反倒动了主意,若是这个五弟表现的好,也不妨拉他一把,毕竟他好歹也是个族长,如此以来,直比自己撒银子更能在宗族里露脸扬名。

想到这里,心头发热的柳无涯淡淡道:“既然五弟也在,我就去见见他,毕竟咱们堂兄弟也是多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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