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校对版作者徐公子胜治》第24/305页


  梅丹佐已经是一位四级武士,早在无意中通过了这种考验,当他被唤醒一体两面的力量后,重新再经历这道考验时,要比林克轻松的多,也就是前几天在水潭边着凉生了场小病而已。阿蒙将类似的话告诉了梅丹佐,坚持下去就可以成为二级神术师,梅丹佐是大喜过望。
  这两个人的第二次考验来的如此之快,让阿蒙稍感意外,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分别修炼不完整的神术与正规体术的时间已经很长,一旦被唤醒一体两面的力量,达到一级成就的巅峰并不难。
  眼看两个“学生”已经快达到与自己同级的水平了,阿蒙这位“老师”也有烦恼与困扰。老疯子预言中的灾难迟迟没有出现,他也看不到大地之瞳中留下的信息,无论是二级神术还是二级体术,早已修炼到巅峰状态,却迟迟等不到“信仰的坚定”这一道考验。
  难道是老疯子的猜测错了吗?阿蒙心里也有些没底了,这几天在练习神术最基础的冥想时,总是烦躁不安无法定下心来,力量几乎毫无增长,仿佛神术的成就永远到此为止了。
  倒是薛定谔这几天欢实得很,白天总是在村落里蹿来蹿去。人们对这只猫都相当尊敬,把它视为神灵的侍者,好吃好喝自不用说了。都克镇上那只又懒又馋的肥猫,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时候,它在穴居野人部落里过的很滋润,连毛色都变得油光干净了。
  薛定谔在铁甲兽王的巢穴里叼出来一根骨头状的东西,回来后就放进自己的草窝里,连睡觉时都用一只爪子摁着。阿蒙也拿出来看过,这东西扁圆细长呈弧形,一头尖一头钝,让人联想到神殿壁画上的船只形状。
  看见这件东西,阿蒙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肋下,它太像一根人的肋骨了!看它的质地又和寻常的骨头完全不同,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分量,但坚硬的超乎想象,就连锋利的精铁刀都划不出一丝痕迹。它表面光滑就像打磨过的白色石头,若是骨头的话,恐怕早就腐朽了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阿蒙没有研究明白,反正是薛定谔捡来的东西,就放在它的草窝中吧。假如换个时间,阿蒙可能还会试着用各种办法去研究,但他最近却没有这种兴致,做什么事都显得心不在焉,总是容易烦躁走神,就连走路看见一只鸟飞过都会胡思乱想,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这样的状态是无法修炼神术的,难道是因为第一次出手就在铁甲兽王那里遭受挫折,打击了这少年的信心?有一天夜里,阿蒙又端坐在屋中练习冥想,却迟迟无法定下心来进入那种专注的的状态。各种杂乱的思绪纷沓而来,他又忍不住回想起远方都克镇的种种事情。
  他在想父亲生活的怎样、这段日子又喝了多少酒?老疯子预言的大灾难究竟是什么、都克镇会在这场灾难中受到怎样的影响?想着想着,他自然无法修炼神术冥想。意识到这一点,阿蒙叹了一口气,却听见薛定谔在草窝中也叹了一口气。
  这叹息声似乎在提醒阿蒙什么,他突然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这么笨!这不就是修炼神术的考验吗?信仰的坚定就是灵魂的安定,也是信念的坚定!”


第027章 都克镇的灾难(上)
  任何人都有心神散乱的时候,这本不会引起特别的注意,但对于阿蒙这种性情一直很安定的人,长时间如此就是一种异常了。他已经是一位二级神术师,对神术的基础冥想早已掌握的非常熟练,可突然进入不了那种精神专注的内省状态,总有各种杂念不受控制的纷扰,这就是他继续修炼神术面临的障碍。
  这种障碍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在一个人内心很安定的情况下,平日里可能不去想的事情或已经遗忘的记忆,在脑海深处纷纷浮现。一位三级神术师就可以学习中阶神术了,这要求在冥想状态下的内心绝对的安定,进入一种不会被外界杂乱信息以及内心中种种杂念打扰的状态。那么在此之前,他必须经过这一道考验,收摄身心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精微境界。
  这一道考验叫做信仰的坚定,实际上在考验一个人的定念与定力。对于神术师而言,信仰是非常重要的帮助,因为在这个时候人往往会烦躁与胡思乱想,对所学习的神术以及传授神术的老师产生怀疑。对神灵虔诚的信仰能够帮助内心安定下来,突破一种更深层次的宁静状态。
  如果了解这种考验真正的含义,就应该知道如何去面对,也可以不必祈求神灵,它归根到底还是一种自我的考验。
  阿蒙突然之间想明白了,也在感叹信仰越虔诚的人其实越容易通过这样的考验,而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如果没有悟透其中的道理,恐怕一辈子都会困扰在这个阶段止步不前。
  阿蒙从小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没用的事情他不会去多纠缠,先把手头需要做的事情安心做好。于是他不再去多想如何通过这道考验,也不去想如何解开神灵的秘密那遥不可及的目标,只是每天仍然练习神术基础冥想,在各种杂念纷扰的状态下尽量保持安定。
  他还告诉林克与梅丹佐,这段时间尽量不要来打扰他,去自行修炼神术。
  梅丹佐这一次在矮人部落呆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担心家里的情况,需要回去了,临行前背着一个沉重的大皮囊来向阿蒙告辞。阿蒙传授了他几种低阶神术的完整秘诀,并告诉他下一步面临的考验是什么,又把林克叫到一起,让他俩发了一个誓言。
  在天枢大陆上,人们都相信誓言是有效的,而且阿蒙要他们发的誓言很特别,就是要他们保守从他这里学习神术的秘密,不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背叛或者伤害他,否则的话无法通过“信念的坚定”、“魔鬼的诱惑”、“身心的融合”等将来所要面临的种种考验。
  这种誓言的确很有效,接下来的考验阿蒙并不是很清楚,但他将“信仰的坚定”领悟为“信念的坚定”之后,也明白要想通过考验,心念不能有任何游疑,誓言就是信念中播下的种子。
  梅丹佐的背包里装的都精铁胚和几块最上等的马革钢坯,堂堂一位中阶武士,居然干起了负重爬山的苦力工作,还兼做小商私贩的买卖,体术真没有白学啊!一般人干不了这个活。
  阿蒙好奇的问了句:“你也不嫌累,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梅丹佐拍了拍自己的皮兜道:“几十个金币呢!仅仅是这几块马革钢坯就能值五个金币!”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三块拳头大小的马革钢坯,就是已经冶炼好但还没有打造成器物的最上等精铁,有些炫耀的放在阿蒙面前展示。
  阿蒙从小就和铁矿与熔炉打交道,他那根法杖就是用同样的上等精铁打造成的,只是在巴伦王国这种上等精铁的名字叫做马革钢。梅丹佐在炫耀这东西如何贵重,而阿蒙却有点意外――原来这东西不算太值钱,千辛万苦历尽艰险背出深山,到遥远的巴伦王都才卖五个金币。
  上等精铁在都克镇是王国专有物资,开采出来一律上交给城邦,镇上只付给铁匠工钱而不支付购买精铁的钱,而工钱大多数时候直接用领取的矿核冲抵,所以阿蒙也不清楚精铁究竟值多少钱。
  梅丹佐炫耀完了才把那三块马革钢装进背囊小心收好,冲阿蒙道:“这一次的收获真不小,最重要的是随您学习了神术,您是我的老师与引路人,在我的心目中和林克一样愿意呼唤您为阿蒙神。……您有时间一定要去巴伦城,我会尽全力给您最好的招待,这次还发了一笔小财呢。”
  阿蒙想了想道:“我不会永远呆在这里,将来确实打算去巴伦看看。这枚神石你拿着,修炼神术需要付出很多精力,你恐怕没有时间总跑来跑去的赚钱。”
  阿蒙随手给了梅丹佐一枚神石,梅丹佐眼睛珠子瞪老大,而林克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两人张口结舌半天,林克这才喘着气说到:“阿蒙神啊!您太慷慨了。”
  梅丹佐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的神啊!阿蒙,我怎么可以接受您这么贵重的馈赠。”
  阿蒙心中暗道一枚神石不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吧?在他生活的都克镇,最好的美酒,一枚神石只能买两桶,商人顶多再搭送一只羊已经算额外的优惠了。这两个没见识的家伙以前还没听说过大地之瞳,不清楚那枚自己曾使用过的黑色神石究竟值多少钱,否则还不得吓晕过去?
  “这也不是馈赠,你对我发下了誓言,并承诺在巴伦城等待迎接我。而我传授了你神术,也希望你能专心修炼神术。这是让你回去先安顿好家人与自己的,这一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的修炼。我将来会去找你,你安心等着就是。”阿蒙笑着叮嘱梅丹佐,将神石放在了他的手中。
  梅丹佐连激动带感动,眼泪都快下来了,拍着胸脯又说了一堆敬仰的话。阿蒙这么做当然有道理,在大陆上就没见过哪位尊贵的神术师还用亲自操劳生计,更不可能千里迢迢背着沉重的精铁矿做私下的买卖。修习神术也需要一个安定的环境,否则阿蒙也不会选择在穴居野人的部落里停留下来。
  梅丹佐来往深山部落一趟需要好几个月,能带回去价值几十个金币的东西就算运气不错了,再除去与部落里交换的物品以及路费的开支,一次连半个神石都赚不到。阿蒙给他一枚神石,至少抵他一年倒卖精铁赚的钱了。
  梅丹佐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行时一再恳求阿蒙千万别忘了,一定要去巴伦城找他。林克与阿蒙一起把他送到村落外,回来时一直可怜巴巴的看着阿蒙不说话。林克这点小心思比较明显,同样是阿蒙的学生,老师送给了梅丹佐那么珍贵的东西,说不定也会给他什么。
  阿蒙看出来了,回到村子里之后冲林克说道:“我有一个故事,有一位镇长请镇上的孩子放羊,一个月给两枚银币。后来这个孩子有事不能再放羊了,他又问另一个孩子放一个月的羊给一个银币可不可以?另一个孩子答应了。你说,镇长是否欠了他一个银币?”
  阿蒙这个故事可不是编的,那位镇长就是达斯提,拿了一个银币放了一个月羊的孩子就是他自己。林克很机灵,立刻就明白了阿蒙的意思,赶紧解释道:“阿蒙神啊,我可什么都没说,也不敢问你要神石,就是有点羡慕梅丹佐而已!您教了我神术、赐予我神灵的力量,我只应该感谢你、把我的好东西送给你,哪能说您欠我什么?”
  阿蒙笑了,回到自己的草屋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铜瓶交给林克道:“你和你的族人们对我都很尊敬,美食与酒我都享用了不少,这个装酒的瓶子就送给你吧。你身为族长家里还用陶罐装酒,也需要这个东西装饰一下。至于神石嘛,你的法杖上已经有了,而梅丹佐身为私习神术的魔法师,很多时候需要用到神石。他在这里就经常借你的法杖,我都看见了。”
  林克接过铜瓶,这件东西在他们族中算是最最精美的一件器物了,这里的族人从来就没见过。它是阿蒙的父亲花十五个银币买的,里面的酒都让薛定谔给喝了,瓶子也非常漂亮。林克将它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宝贝,欢天喜地的回家了。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阿蒙只专心的修炼神术基础冥想,那纷扰的杂念渐渐地沉淀下来,灵魂似乎潜入到一个更深寂的世界。他坐在那里,放佛有另一双无形的眼睛能看见自己的身心,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身外的世界变得清晰了。
  神术师们所修炼的力量要与外界沟通,并学会如何控制各种能量,只有自己的心灵安定克服杂扰,才能更清晰的感知这个世界。
  阿蒙有心而无意,有一天夜里正在练习冥想时,突然无意间进入了这种状态。他很自然的无意间尝试了一种中阶神术,就是他早就有所体会的侦测神术。黑夜里不用睁开眼睛,屋外细微的声音听得都是那么清晰,随着声音仿佛能看见墙角正有小虫爬过。
  他成功的迈过了“信念的坚定”这一道考验。至少能够使用一种中阶神术,是考核三级神术师的标准之一。虽然阿蒙还没有读过侦测神术的典籍,却从各种元素不分彼此的综合感应中体会到其中最基础的傀眼术原理。神术典籍中早有总结,而阿蒙也自行摸索到这一步。
  正在他仔细琢磨这种新奇的侦测方式时,忽然听见远处的天边传来滚滚雷声。


第027章 都克镇的灾难(下)
  自从阿蒙走后,都克镇的灾难就开始出现了。就在阿蒙离开镇子的第三天,镇上出现了第一位夭折的少年,是那位失踪的武士马企的儿子,与阿蒙一样只有十四岁。紧接着一个月内接连又有三个孩子夭折,最小的只有十二岁,最大的也不超过十五岁,都是男孩。
  镇上的祭司兼医生萧咕对此毫无办法,因为这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暴病身亡,事后以治疗神术去检查,只能发现他们的血脉中仿佛承受了根本无法承受的力量冲击。萧咕暗自推测,可能是他们没有成年而私自学习都克镇的矿工技艺导致的。
  都克镇的矿工技艺看上去很简单,好像谁都可以入手,但不知不觉中的消耗是未成年的孩子几乎无法承受的,积累到一定程度,隐患会突然爆发,等发作时已经来不及了。亚里士多德曾向阿蒙解释过那条古老神谕的精神源流,它确实是在保护这里的居民,但亚里士多德并不清楚这矿工技艺的奥妙。
  萧咕与达斯提却没有办法惩罚这些镇民,一来这些孩子已经死了,追究他们是否未获得守护神的恩准已经没有意义;二来发生悲剧的家庭自己不会承认,谁也没有证据。让孩子私自学习矿工技艺的当然不止这么几家人,大家好像谁都知道但谁也不说。
  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恐怕还要从阿蒙说起。
  年仅十四岁的阿蒙,不仅已经完全掌握了世代相传的矿工技艺,能够成功的开采神石,而且还幸运的获得了那么多神石,其中包含一枚萧咕大人都羡慕无比的蓝色神石。既然阿蒙能行,自己家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
  都克镇的男孩子们从小就帮着家里的大人拉风箱、搬矿石,远比外面一般的同龄孩子要强壮。阿蒙看上去并不是其中最健硕的,他不过是一个老酒鬼的儿子,为生活所迫提前挑起了重担。然而人们并不清楚,老疯子让阿蒙进行了两年多那奇异的寒泉洗浴。
  有不幸的当然也有幸运的,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会夭折,有一部分人学不会,有少数人幸运的提前学会了都克镇的矿工技艺。像这样的人家自然都不会说出来,也不会公开告诉别人神石是孩子开采的。
  淳朴无知与愚昧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很多人甚至在莫名的期待着,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像阿蒙一样开采出特种神石。镇民们还在私下议论,阿蒙可能还开采过一枚叫众神之泪的神石,它珍贵无比。
  王都来的那位大人曾当众宣布――开采出众神之泪的矿工将获得王国的重赏,但若私自处置,也将承受最严厉的惩处。
  当代的都克镇居民除了老疯子、达斯提、萧咕,其他人从未听说过众神之泪,更不知道那是什么神石。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暗中猜疑那样的神石只有孩子才能开采出来,否则这么多年这么多人开采了这么多神石,为什么只有阿蒙得到了它?
  这种猜测在都克镇渐渐成为瘟疫一般的传言,人们都在私下议论却从不公开说,终于导致了连续的悲剧。
  传说中此地保护神穆芸女神的神谕已形同虚设,但人们表面上却对神灵更加尊敬了,对祭司萧咕是前所未有的尊崇,见了他的面都不太敢抬起眼睛说话。
  老疯子变得比以往更加疯癫了,经常挥舞着手杖在穆芸神殿前自言自语的喊道:“这是被神灵厌弃之地,将要受到神灵的惩罚。……那神灵是如此的残暴!可是这里的人们啊,你们又在做什么?”
  没有人理会老疯子的胡言乱语,见到他都绕道走。达斯提与萧咕也不好去管他,反正大家都当他疯了。但是都克镇的悲剧还在继续,接连又有好几个男孩毫无征兆的暴病身亡。
  难道人们真的不了解矿工技艺可能不适合未成年人掌握吗?大家多少都是清楚的,但也有别的孩子幸运的成功了,不仅只是阿蒙而已,那么他人的悲剧只被视作一种不走运。谨慎的人家会提醒孩子小心点,随时注意身体的感觉不必太勉强,但并没有打消让孩子学习技艺的念头。
  都克镇有多少孩子未成年就私下学习了矿工技艺?答案是所有十岁以上的男孩!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谁也没有理由不这么做。这已经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人们只是尽量小心不让别人抓住证据,尤其是不让达斯提镇长与萧咕大人知道。
  已经很难阻止这场灾难的蔓延了,都克镇虽然不小,但也只有两千多居民,而且其矿工技艺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世代相传的。
  炎热的夏季到来了,今年夏天格外的闷热,夜晚很多人都不睡在屋子里面,而在院中或广场上乘凉,铺着草席或木板睡到天亮。某一天夜里,睡在户外的人们忽然感觉到一丝丝凉意,睁开眼睛摸一摸身上,意外的发现空中竟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
  都克镇一年都下不了几场雨,尤其夏天是历年的旱季,几乎从不下雨,大家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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