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全集》第34/67页


凤栖梧道:。‘只是要看清楚你们是否有诚意?”胡子玉道:“要怎样看?”铁雁忍不住道::‘先让我们处决叛徒,以慰帮主与死难诸兄弟在天之灵。”胡子玉尚未作答,鸟帮各人又叫嚷起来了,凤栖梧等他们稍静才道:“帮有帮规……”胡子玉道:“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门规。”凤栖梧冷笑道:“我只知道他们是鸟帮的人,不依帮规处置,难息众怒,就是我愿意谈,鸟帮的人也会反对。”帮众又轰然齐应,为首的鸽子面色灰败,上前道:“二爷要怎样处置我们?”凤栖梧道:“我不是鸟帮的人,我不知道。”铁雁厉声道:“你们加入的时候念的帮规难道完全忘掉?”鸽首摇头道:“我们死不要紧,只是我们的妻儿……”

铁雁道:、:你当我们是什么东西,你们已经反叛了,到现在为止,我们何尝有片言迁怒你们的妻儿。”鸽首道:,。只要他们平安,我们便已经放心。”转对群鸽道:。:你们听到了,这件事我们并没有做错,只错在我们不该既为中原五义门徒,又是鸟帮的一员。”群鸽无言垂下头,鸽首又道:“事既至此,我们也只有依照帮规自行了断。”群鸽尚未有反应,燕南已嘶叫起来:“你们并没有做错,为什么……”鸽首截道:“燕师弟不必为我们说话,我们未得师长许可,擅投鸟帮,已是该死,身为鸟帮一员,竟然出卖鸟帮龙头帮主,更是罪无可恕……”燕南道:“你们都是血性汉子,大师伯”曹廷挥手道:“我明白”接问凤栖梧,“凤公子能否等话口未完,一枝箭已“飓”地射向鸽首,快而狠准,但以鸽首的武功,要避开要击下这枝箭却是绝不成问题,所以曹廷胡子玉并没有飞身去扑救,到他们发觉鸽首木立不动,静待死神降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箭直射入鸽首的眉心,鸽首惨叫中倒坠马下。凤栖梧霍地回头,望向箭射处,道:“那一个?”一个汉子应声跃上墙头,嘶声道:“不是他们反叛,帮主不会死,我三弟也不会死,赵勇未得命令,擅自放箭杀叛徒,也是该死!”左手抛弓,右手一柄短刀已反插进心窝,闷哼一声,倒堕下高墙,“通”的掉进壕水里。没有人作声,凤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好汉子!”语声一落,帮众齐皆怒吼,群情汹涌。剩下那十一个鸽子也就在怒吼中一个个拔刀或刺进心胸,或抹进咽喉,溅血倒在坐骑下。燕南一旁看得真切,要救,却不知该救那一个,怔在那里,目毗迸裂,血泪奔流。胡子玉偏过头,不忍目睹。曹廷须发皆颤,嘶声道:“好,他们都是好汉子。”燕南咬牙切齿道:“大师伯”右手已按在剑柄之上。曹廷断喝道:“你是要他们十二个就这样死去,一些价值也没有?”燕南如晴天霹雳,怔注在当场。曹廷接仰首,一字一顿道:

“现在可以谈的了………凤栖梧颔首,振吭道:“放下吊桥!”一顿,再吩咐:“铁雁跟我来,其余人紧守岗位!”身形倒翻,掠下高墙,跃回坐骑。铁雁亦跃了下来,上马紧跟着凤栖梧,也就在这时候,“轧轧”声响,那道吊桥缓缓放下。墙头上的帮众弯箭纷纷上弦,集中向着曹廷胡子玉燕南等三人。曹廷的身子挺得笔直,胡于玉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燕南仍然一面的悲愤之色。吊桥落下,凤栖梧即飞骑奔出,铁雁紧紧相随。两骑先后在曹廷之前停下,凤栖梧右手按着刀柄,虽然没有拔刀,但绝对可以应付任何突然的袭击。铁雁的手紧握在雁翎刀柄上。曹廷看在眼内,摇头道:“风公子还是不信任我们?”凤栖梧冷冷的道:

“只凭十二条人命就要我们信任,那有这么容易……”燕南叫出来:“姓凤的”曹廷断喝截道:“住口!”燕南恨恨的咬着嘴唇,双拳紧握,凤栖梧冷冷的看了他眼,没有说什么。曹廷反问:“以凤公子的见识广阔,可知道有什么人在挨了十三枪,十七剑,二十三刀,再给扇骨痛扎,流星锤乱撞,仍然能够活下来?”凤栖梧沉默了一会,问道:“有什么人?”“没有”曹廷摇头。凤栖梧道:“那个人当然是死定了,但是你们的恶行却给别人看,告诉我大哥……”曹廷道:“那件事发生在一人村。”凤栖梧诧异的重复了这一句:

“一人村?”曹廷缓缓道:“出兰州经永登上鸟鞘岭,沿庄浪河前行,古浪后便是武威。”

胡子玉接道:“那也就是薛平贵所谓一一马离了西凉界的古凉州,最出名的一样产品就是王虾模家传的狗皮膏药,远近驰誉,专治风湿。”。曹廷继续道:“再西进永昌,即古沙陀国,更过,到山丹,便可以看见祁连雪峰,胭脂小山,霍去病大破匈奴于祁连,匈奴有首歌:‘夺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善息,夺我胭脂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凤栖梧道:“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

“然后就是张掖,汉书所谓‘断匈奴之臂,张中国之腋,的张掖,西魏时更名甘州,出张掖西门,是流沙地带,过高台便是酒泉,穿越大戈壁,是塞上第一雄关嘉峪关,再西进抵玉门,安西,疏勒河,便可看见瓜州古城,四周皆沙,堆积之间,几与城齐,再进才是甜水井。”曹廷一顿才接道:“一人村就是在甜水凤栖梧沉吟不语,曹廷看看他又道:“一人村只有一个人,乃敦煌县府所派,除不必纳粮之外,尚有一院平房可住,职责却非常重要,非独要供给旅人饮水管理住宿,还要警戒马贼,负有放哨使命。”“你们到那儿干什么?”凤栖梧忍不住问。曹廷道:“我们是追一个人追到那儿去。”“就是那个人?“凤栖梧追问。

曹廷摇头。“我们追的是一个采花贼,千里独行。”凤栖梧对千里独行这个人并无印象。曹廷接道:“这个千里独行在不足百里之内,先后奸污了二十七个女孩子,杀了四十六个人,其中三男一女,是我们的弟子。”“我们由中原西追至安西,几次差不多要将他抓住,但都给他逃掉,到了瓜州古城附近,更就完全失去他的踪迹,再过那附近只有甜水井有水可饮,所以我们追到了一人村。”曹廷叹了一口气说“那条一人村,的确只有一个人。”胡子王补充道:“我们说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人。”“一个女人。”曹廷又叹了一口气:“一个既年青,又美丽,身材又动人的女人。”凤栖梧一怔:“怎会是一个女人?”曹廷道:“是一个女人本来不足为怪,却怪在这个女人年青美丽动人。”胡子玉道:“若是给千里独行遇上,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我们在惊讶之余,不禁为之捏一把冷汗。”“她告诉我们,她叫做依依,看守那条一人村的人,是她的爹爹,早些时病逝,官府还没有找到继任的人,所以暂时由她来看着。”曹廷摇头道:“我们当时都没有考虑到这是否谎话,只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当时已入夜,我们也就在那儿住下胡子玉接道:“我们给了她一些钱,叫她弄一些吃的/语声甫落,他突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噤。凤栖梧看在眼内,一皱眉。曹廷随即道:“她给我们弄来了一盘肉,味道很鲜甜,很可口,她告诉我那是免肉,我们却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免肉,却只以为那是关外的烹调手法不同,怎么也不到,那竟是人肉胡于王的表情变得更奇怪,曹廷的说话亦在寒噤下中断。“人肉?”凤栖梧看看曹廷,看看胡子玉,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样子。曹廷点点头道:“也就是千里独行的肉。”胡子玉苦笑接道:“他杀了我们心爱的弟子,我们虽然有言恨不得寝他的皮,吃他的肉,但只是说说而已,做梦也想不到,竟然真的吃到了。”凤栖梧不禁道:“那你们是怎会知道的?”曹廷叹息道:“我们吃光了那盘人肉,仍然个知道,因为饱着肚子,索性四面搜寻一下我因为是老大,给留下来。”胡子玉道:“这主要因为大哥不服水土,途中曾感染风寒,而我们亦只是打算四个人从不问方向四面随便看看。”曹廷接道:“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摊开地图,正要推算千里独行将会逃到那儿去,那个叫依依的女人就来了,送来了杯茶,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动人的女人,那会儿更加动人。”凤栖梧方待问,曹廷已说道:“她的领子敞得很开,俯身将茶放下的时候,甚至可以完全看见她整个胸膛,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荒唐过一段日子,成家立室之后,已没有在外面胡混,可是,我竟然禁受不住她的诱惑,贪婪的盯着她的胸膛。”曹廷垂下头,凤栖梧铁雁这时候已开始相信曹廷他们的诚意,好像这种话,本不是曹廷这种身份的人还会说出口的。“然后她突然抱着我痛哭,恳求我带她离开一一人材,带她到中原。“曹廷说下去:

“好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孩子,留在那样的地方,绝无疑问是一件很令人可惜的事,跟着她说只要我答应,她愿意一辈子侍候我,在我还没有答应之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卸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酮体,竟就与她立即在床上干了那回事,也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跟着就整个人都迷失了。”胡子玉接道:“我闯进去的时候,大哥就像是一个白痴。”

凤栖梧追问道:“你干什么闯进去,疯了?”铁雁冷笑道:“也许他是瞧上了那个依依,想不到却给老大占先。”胡于玉不以为意,自顾道:“我走了一段路,看见并无发现,回到那口甜水井旁边,觉得有些渴,本待打一桶水上来喝几口,那知道桶子是那么沉重,我还以为那个桶子必定很大,水载得多,那知道越拉越觉得不对劲,及至拉上来,才发觉桶上倒着一个尸体,其他三个人那时候都已回来,听得我惊呼,一齐走过来。”凤栖梧道:“一具尸体便将你吓成那样了?”胡子玉又打了一个寒噤,道:“那具尸体一丝血色也没有,背上的肌肉不见了老大一片,那显然是用刀割下来,割口亦毫无血迹,若是已死去多时的人,肌肉绝不会那样鲜,若不是,怎可能没有血?”凤栖梧皱眉道:“会不会给井水浸洗干净?”胡子玉道:“尸体只有头脚部分湿水,而更令我们震惊的是那竟然就是千里独行的尸体,然后我们想到了刚才吃的那些肉,每个人都想吐,再想到了大哥,怎么我们那么嘈吵也不见他走出来一看究竟?”凤栖梧忍不住追问:“你们闯进去,除了发现白痴般的老大之外,还有什么发现?”胡子玉道:“那个叫做依依的女人赤裸着身子,怪可怜的偎在大哥身旁,当时我们都很尬尴,若非大哥神态有异,真的会先退出去,我们叫了几声,大哥都没有反应,问那个依依,她却只是流泪,三哥着急起来,冲出去拿了一桶水,依依要阻止,三哥已然将那桶水尽泼在大哥身上,大哥这才突然清醒过来曹廷道:“我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非常不悦,大家不错是兄弟,但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也应该知道回避才是,但到他们说吃的竟然是人肉,才转为惊讶。”‘依依仍然说那是免肉,但兔骨头却拿不出来,还有井里的尸体,还有像千里独行这种高手,竟然会倒在她手中,这所有的问题她都不能够答覆我们,她也显然不习惯这么被人喝问,终于生气了。“胡子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若非目睹,绝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子生气起来,竟变得那么可“是怎样?”凤栖梧急急追问。“她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本来白玉一样的肌肤变得通红,那给我们的感觉已不是美丽,而是恐怖。”胡子玉摇头接道:“人怎会变成那样?”曹廷道:“当时我认为是一种邪门内功,他们却认为她不是人,老五在惶恐中劈出第一刀,一场恶战就那样展开了。”胡子玉道:“她全身赤裸,没有兵器,只是用她的指甲将我们一一弄伤,那到底是她真的那么厉害,还是因为她浑身赤裸,使我们下不了手,所以只有挨打,直到现在我们仍然想不透,就是五弟,也不知怎会砍出那一刀,事后他告诉我们,当时他实在很想杀人,而奇怪的是,我们也都有那种感觉。”

曹廷苦笑道:“那也许是因为吃了人肉的影响,总之,我们很想很想杀人,到全都伤在依依指甲之下,杀机更浓,依依当时不住笑,好像觉得很有趣,那又给我们一种被戏弄的感觉,大概因此原因,那一份怜香借肉之心没有了。,,胡子玉道:“当时大家都显得有些疯狂,也不知是怎的,她的一只脚给我抓了一个结实,然后大哥的枪就刺进了她的身子。”“十二枪,老二剁了她十七剑,老五砍了她二十三刀,还有老三的流星锤。”胡子玉接道:“还有我的扇。”曹廷苦笑道:“我们当时大概都疯了,竟然会对一个女人这样做。”“然后我们看到了亮光。”胡子玉半眯起眼睛:那种亮光那像由那个女人的身上射出来,光亮得令人目眩,一闪即逝,到我们看清楚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倒下。凤栖梧奇怪问道:“你们是真的看到亮光?”曹廷道:“一个人也许会看错,可是五个人……"胡子玉截道:“我们却也不敢太肯定,那刹那,我们的脑袋完全空白。会不会是错觉,谁也不敢说,而更可怕的事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凤栖梧目光一紧,铁雁亦呆视着胡子玉。“那是血。“胡干玉的声音陡然高起来:“大量的血由依依的身上流出来,很快便染红了整块地面,她的肌肤同时逐渐苍白起来,最后变成死鱼肉一样,那些血继续流过不休,一个人竟然会流那么多血,实在难以想像,也是我们生平仅见。”凤栖梧目光更紧,面色沉下来,一颗心亦同时沉下去,他想起了连云庄密室内安顺那个宠妾的尸体。胡于玉说的情形,不正是那样?“她就像是血做的,血流尽了之后,肌肤便皱捂起来,丰满的乳房甚至于瘪萎缩。”凤栖梧脱口道:“肌肤跟着也失去光泽,就像是蛆虫,刚取出来的骨髓?”胡于玉曹廷齐皆一征,曹廷道:“我们的确有那种感觉,你凤栖梧截口接问道:“那之后又怎样了?”曹廷道:“我们呆到了天亮,尸体再没有变化,之后我们遍搜屋内每一个角落,也没有任何可疑物件发现,倒是从那口井里再捞出了六具尸体,装束虽然不一样,死状都并无不同,浑身的鲜血好像都给放尽。”凤栖梧剑眉深锁。曹廷跟着道:“之后,我们翻开了屋后两个沙堆,发现了两具马尸,也是滴血无存,我们开始怀疑那个女人依依………胡于玉道:“那七个人与两匹马的血都是给她吸进了体内,所以她体内才有那么多的血。”“吸血的女人……”凤栖梧倒抽了一口冷气。铁雁再也忍不住悄声道:“二爷,那两条牛,还有我们那些不见了的兄弟。”他虽然放低了声音,曹廷胡于玉仍听得真切,一齐望着铁雁。凤栖梧突然问:“五位可记得,到达一人村是不是月圆前后?”曹廷道:“那是七月的十五。”凤栖梧沉默了下去,铁雁惊讶的看看曹廷三人又看看凤栖梧,虽然没有说出口,这表情己无疑告诉曹廷等人月圆前后鸟帮也曾出过怪事,与他们所说的有些相似。两条牛,失踪了的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曹廷正要问,凤栖梧已道:“那之后又怎样了?”曹廷道:“我们带着疑惑的心情回中原,之后虽然没有任何事发生,经过多年才将之忘掉,想个到二十年后的今日那个女人才向我们报复”凤栖梧又沉默下去,胡子玉接着说道:“令兄问我们,有没有忘悼我们做过的那件事。他是问最糟的一件,也只有这件、曹廷道:“但他若不提及那十二枪,十七剑,二十三刀,我们还省不起来。”胡子玉呻吟着道:“当时即使有他人在一旁,但除了我们,除了她本人,有谁会清楚?”凤栖梧不由点头:“怎么你们不跟我大哥说清楚?”胡子玉苦笑:“令兄若非己迷失,相信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既然迷失了,在当时那种环境,还有什么话能说得动他,相信就是阁下赶到来,亦难以令他改变主意。”凤栖梧仰首向天,没有作声,胡子玉接道:

“站在我们的立场,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除了一战之外,亦无选择。”曹廷叹息道:“这种事无疑难以令人置信,却是事实。”凤栖梧接问道:“你们要说的只是这些?”曹廷道:

“令兄是怎样的一个人,阁下应该比我们更明白,令兄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鸟帮之中发生过什么事情,与我说的是否有关系,阁下亦应该清楚,这件事虽然是怪异一些,我们似乎只有接受。”凤栖梧冷笑道:应否接受,有待事实证明。”曹廷道:“在我们来说这是报复,对其他人来说却是一场灾祸,我们何妨先将这场灾祸中止,待事了之后,才了断彼此间的恩怨?”凤栖梧道:“我们需要考虑。”曹廷道:“我们可以等。”凤栖梧沉吟道:“那边不远有一座空置的农庄,你们可以暂时留在这里。”曹廷毫不犹疑的道:“好,我们就等在那儿。”“请一一”凤栖梧伸手送客。曹廷一抱拳,勒转马头,燕南旁边急问道:“这十二个师兄“他们的家人都在乌帮,留他们在这里,不是更适合?”曹廷神色黯然,策骑缓缓离开。胡子玉无言跟着离开,燕南看在眼内,亦只好跟在后面。凤栖梧目送他们离开,没有动,脑海中却没有平静过,不住翻腾,铁雁呆望着凤栖梧,亦没有作声。走出了老远,曹廷仍是头也不回,也没有作声,胡子玉终于忍不住道:“老大,你看姓风的会不会相信我们的话?”曹廷道:“一定会。”胡子玉轻“哦”一声,曹廷接道:“你难道看不出,就是他们也不清楚凤生与我们之间有何仇怨?而且鸟帮之中显然也曾发生一些极不寻常,也不能够解释的事,那与我们所说的,也显然大有关系。”胡子玉忽然发出了一声苦笑。曹廷当然明白胡子玉的心情,叹息道:“这种事,我们虽然是当事人,仍然是满肚子疑惑,其他的更就不在话下。”胡子玉道:“大哥真的相信依依那样子仍能够活下来?”曹廷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些事?”燕南脱口道:“怎会有这样的人?”“那是什么东西,现在有谁能够肯定?”曹廷亦苦笑起来。燕南叹了一口气,道:“那种事,真的有?”曹廷道:

“自古以来,不少人说过一些令人难以相信的遭一1遇,我们虽然不知道那是否完全的胡诌,却也不能够完全否定,因为,不见过并不等于不存在。“…燕南不能不同意。曹廷接道:“我们当时吃的是人肉,是绝不会错的,既然有吃人肉的人,就是有吸人血的人亦不足为怪。”燕南没有作声,只是摇头。洱前行,那幢农庄已在望,曹廷突然勒住了坐骑・一群人立时从前面林了里奔出来,正是他们的弟子。看见这些忠心的弟子,曹廷胡子玉无不感慨之极。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只因为一片忠心,被牵入这件事之内。这真的是一场灾祸,到什么时候才终结。目送曹廷三人消失,凤栖梧仍然呆在那儿没有移动。铁燕看出他是在沉思,不敢惊扰,几个要出来的坛主都被他挥手示意回去。凤栖梧其实是在将风生性情大变前后的事情反复细想。开始是由婷婷被掳,他独闯连云庄,那之前,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入了连云庄之后,也没有,一直到他押着安富步出密室当时他只是想寻回婷婷的尸体。到他进入了密室,下了石阶,碎去珠帘,看到了地上的血那具倒在血中的女尸。血都是由那具女尸流出来,而那具女尸的情形与曹廷子玉说的并没有不同。萎缩皱瘪的肌肉,干瘪得有如两个空布袋的乳房,那么年轻的女人,死后的肌肤怎会变成那种样子?安顺曾说过婷婷已经嚼舌自尽,当时似乎并没有说谎的必要,那只有令凤栖梧更愤怒。死的应该是婷婷,然而他们看见的却是怜怜的死尸。安富说怜怜是一个女妖精,既可爱,又可怕,“小妖精,这三个字与“淫妇”那两个字似乎已没有多大分别。他甚至默认与怜怜私下勾搭上,安家兄弟虽然是黑道中人,对于这种事,相信他也不会那么随便,而他言下的意思,显然那是由于怜怜挑逗。凤栖梧不由想到去年中秋发生的事。风生极少会醉酒,但那天夜里竟然会醉到与婷婷发生关系也不知道,是不是很奇怪?而凤生更不是那种重色轻义的人。凤栖梧也清楚记得凤生当时并不像醉得那么厉害,正如他在连云庄大堂看见安顺。这两件事是不是太巧合?”然后凤栖梧想起婷婷当时的话。她说的若全都是事实,那个怜怜的行动非独有些疯狂,而且邪得很。安顺既然与怜怜干了那回事,似乎没有杀她的必要。婷婷跟着的说话,却似乎不像说谎,可是以平日胆小的她,怎敢看下去?到他们离开的时候,安富的神态举止也是妖异,那种像猫叫,像狼嚎的声音,像野兽的爬行,现在想起来,一样令人毛骨竦然。婷婷当时对自己的态度是否也有些陌生?跟着是那匹马,不住悲嘶,尤其婷婷骑的那一匹,而凤栖梧催骑接近婷婷的时候,他胯下的坐骑不是又悲嘶起来?马若是因为都忠于安家兄弟,才作出那种反应,实在难以相信。那种反应与其说是讨厌,毋宁说是恐惧。凤栖梧现在却才想到那会是恐惧。之后就是鸟庄总坛的突变。凤栖捂没有忘记那一轮明月给他的恐怖感觉,在发现凤生婷婷二人在床上那刹那的惊讶。在他离开之后,鸟帮总坛就发生了那些怪事,那些被吸干了的尸体,不就是曹廷胡子玉他们说的那样。跟着就是凤生的袭击中原五义。柴东升一家鸡犬不留,以风生的为人,怎会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那完全是一种报复。鸟帮的人都听得很清楚,十三枪,十七剑,二十三刀……风生是为了倒在中原五义手下那个人报仇。凤栖梧却完全不知道,也从未听过凤生提及这件事,他们是兄弟,什么事不知道,什么事不可以说?那难道是婷婷进入鸟帮总坛之后才有的事情。凤生也是在有了婷婷之后,变了另外一个人,乌帮总坛也是在婷婷进入之后,出现了种种奇怪的事情。月明之夜,猪牛鸡鸭等大叫大鸣,迹近疯狂。十一个小伙子无故失踪,被发现的尸体滴血无存,两条牛也一样,突然倒毙,咽喉破裂……凤生不时将脸埋在冷水中,是不是为了头脑需要冷静一下?什么事令他那么烦恼。凤生临终的那种凄凉的笑容,那两颗眼泪,还有那无声的两个字“灾祸”,又在凤栖梧脑海中浮上来。灾祸这难道还不是灾祸?方才自己不也是几乎迷失在婷婷的挑逗中?凤栖梧机伶伶突然打了个寒哗。依依,怜怜,婷婷……连名字也竟然是这么巧。凤栖梧霍地回头,道:“随我来!”策骑往吊桥奔回。高墙上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所有的目光都充满了疑惑。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铁雁也一样不知道凤栖梧在打什么主意,虽然想问,但到底没有问,默默跟在凤栖梧后回。进了门,凤栖梧一挥手,道:“拉上吊桥,小心看守,任何人未经我许可,若擅自进出,格杀勿论!”他的话声异常沉重,也异常认真,面容肃穆,丝毫笑意都不见。那些帮众齐应一声,吊桥旋即轧轧的拉起来。高墙前面的空地上,悍立着的十队手执兵器,随时准备杀奔出去的帮众,凤栖梧在他们面前一转,道:“你们都随我来。”策马往前行。众人齐应一声,鱼贯跟在凤栖梧铁雁身后,步履整齐。铁雁终于忍不住问:“二爷,到那儿去?”“总坛”凤栖梧一字一顿:“找一个人,问清楚一件事。”铁雁知道那是什么人,没有问那是什么事,紧跟在后面。长街到处灯火辉煌,凤栖梧一骑走在最前,目光亦逐渐亮起来,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一群人默默走向前。经过详细的考虑,他已经知道要问什么。婷婷仍然一个人守在灵堂内,只是已经没有流泪。也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她垂着头,眼盖亦垂着,一个身子动也不动,面容亦无变化,泥塑木雕也似,看来却仍然是那么漂亮动人。灵堂中香烛长燃,烟飘镣绕,灯火凄迷,烟飘到婷婷的身上,仿佛就粘凝在那)L,由淡而浓。婷婷逐渐迷离在烟中,看来是那么的不真实。马蹄声、脚步声由远而近,婷婷似置若罔闻,毫无反应。风从门外吹进,衣袂声响,凤栖梧当先走进来,后面跟着铁雁、内外四个堂主、四个舵主。凤栖梧率先在凤生的灵前跪下,叩了三个头,跟着他的人跟着叩头,眼瞳中都露出疑惑之色,就是铁雁也不例外。

婷婷没有回礼,维持原来的神态,丝毫不变。凤栖梧接着在婷婷的面前跪下:。‘嫂嫂婷婷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第一句话却是:‘曹廷胡子玉走了?”凤栖梧反问:“是谁告诉嫂嫂他们走了?”婷婷道:“有关系么?”凤栖梧道:“我们问过灵堂外面的兄弟,不见嫂嫂外出,也没有敢进来惊扰嫂嫂。”婷婷道:“我只是猜想。”凤栖梧接问:“那么嫂嫂可猜想得到他们到来说过什么婷婷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杀你大哥的仇人,而你竟将他们放走了。”“他们没有走远,我所以放走他们,是因为我绝对有把握将他们抓回来,只要我能够肯定他们该死。”“他们难道不该死?…“大哥虽然是死在他们手上,却也杀了他们不少人,当他们甘愿一死来请我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们便不该拒绝。”婷婷道:“看来他们的口才远远在我之。”凤栖梧接道:“胡家庄一役之前,我不知道大哥在什么时候,又为了什么与中原五义结下了仇怨,鸟帮所有的帮众也全部不知道,但他们都甘心为大哥卖命。”

“甘心便成了。”“听他们说,大哥找中原五义,是因为中原五义曾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的一个好朋友。”凤栖梧一顿接道:“大哥不惜倾尽鸟帮的所有人力,为那个人来报仇,那个人当然是他的好朋友婷婷道:“这大概没有什么不对。”“没有。“凤栖梧道:“胡家庄前,随去的兄弟都听到,中原五义曾经联手将那个人刺了十三枪,砍了十七剑,剁了二十三刀,还以扇骨扎脸,流星锤痛击。”婷婷接问:“你见过这样残忍的人没有?凤栖梧摇头:“我也没有见过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仍然能够生存,关于那件事,曹廷胡子玉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仇人的话你也相信?”“只要是真话我就相信。”“那是真话?”“他们说得很真实,虽然他们说的是我从来没有听过,也似乎没有可能发生的事,但我仍然觉得他们不是在说谎。”“所以你放走他们?”“主要是因为他们说的话令我联想起一件事“凤栖梧重重一顿:“嫂嫂大概还没有忘记在连云庄密室我们看见的那具不停流血,头颅给剁下来的女人尸体。“那是怜怜的尸体。”“一个尸体怎会有那么多的血?”婷婷淡然一笑:“我说我不知道。”凤栖梧又道:“近年来总坛这儿有十一个人无故失踪,只有一具尸体被发现,那具尸体滴血无存,就像当年一人村甜水井所找到的尸体。”婷婷道:“说得大远了。”凤栖梧道:“我其实只是想问嫂嫂一件事。”婷婷道:“没有人会阻止你。”“嫂嫂到底是什么人?”

“婷婷。”婷婷好像觉得很可笑,失笑起来凤栖梧一声叹息,婷婷接问道:“你可以问我,关于我的任何事。”

凤栖梧道:“要问的已问了,只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嫂嫂答允。”

婷婷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齐皆怔住的话。“只要你不是在这个时候要我嫁给你就成了。”

凤栖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只是斗胆请嫂嫂将舌头伸出来,让我看清楚。”

这一次到婷婷怔住了,凤栖梧接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其他人亦无不甚感诧异,看看婷婷,又看看凤栖梧。凤栖梧一些也不像在说笑,目光的的,盯稳了婷婷。婷婷呆了好一会,又笑笑,道:“你一定要看?,,凤栖梧道:“我不想用强,嫂嫂坚持不肯,那也是无可奈何。”婷婷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清楚的好,”

凤栖梧道:“事情到这个地步,却非弄清楚不可。”

婷婷笑问:“你对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凶?难道真的因爱成恨?”

凤栖梧道:“嫂嫂没有必要说这些话。这对你我都无好处,对事情也没有任何帮助。”

婷婷道:“你真的怀疑我已不是你深爱的婷婷?”

凤栖梧冷冷的道:“我只是要嫂嫂伸出舌头来看看,嫂嫂何必说这些废话?”

婷婷娇笑道:“你最好还是不要看,否则,你一定后悔。”凤栖梧道:“这之前我所做的事情已经够我后悔的了。”

婷婷道:“你是说你将我救出连云庄,将我带到来这里?”

凤栖梧道:“也许都是。”哼婷笑起来,银铃也似的笑声,很动听,在场众人的心情也竟然要在笑声中动摇。凤栖梧也不例外。舌绽春雷,突然大吼一声:“别笑!”

喝声震动灵堂。众人的心神亦为之一清,婷婷的笑声没有给喝停,但听来已弱很多,凤栖梧接道:“这是什么时候,嫂嫂竞笑得这样开心,难道不觉得过份?”

蟀婷笑笑问:“这也是你对嫂嫂的态度?”凤栖梧脸一寒,道:“都是废话,嫂嫂再不张开嘴巴。伸出舌头来,我们可不客气了。”

婷婷笑容一敛,道:“凤栖梧,有生之日。你都会力今夜的事情后悔。”凤栖梧道:

“除了这些废话之外,你不懂得说其他的了。”“就是废话,也只有这一句的了。”婷婷终于伸出了她的舌头,只是短短一一截,这却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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