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全集Zei8.com》第477/521页


身后的仇复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见到此地之人全都有如雕像般,也大吃一惊,道:「这……这里怎会这样……?」

陆寄风转身步出这所庄院,和仇复在村中绕了一遍,不见任何生人声响,每一家每一户都是这般模样,没有一个人是活生生有音容的。

陆寄风看得毛骨悚然,仇复奇道:「这个村庄竟是个死人村?他们知道自己是死是活吗?」

陆寄风也答不上来,但心底隐隐浮上什么,只是说不出口、理不出头绪。他慢慢地和仇复走回安置司马贞之处,坐在榻边抱头沉思。自己究竟想起了什么,他实在无法掌握。

他想了半天,那老妇又捧来食物,放在桌上就走。陆寄风抓住了她,问道:「婆婆,这村庄是怎么回事?为何成了死城?」

那老太太面露疑色,完全听不懂陆寄风的话。陆寄风又大声问了一遍,并特意放慢声音,若是那老太太听不见,至少也可以由他的口形认出话来。及至他问到第三遍,那老太太才像听懂了,慢慢地说道:

「这……村……子……不……是……死……城……是……不……死……村……」

她说这话的速度,比平常人要慢了好几倍,陆寄风好不容易才听懂了,慢慢问道:「众人何时起变成这样的?」

那老太太困惑地想了想,道:「从……我……出……嫁……在……外……我……夫……君……死……了……之……后……我……回……来……投……亲……就……是……这……样……了……」

陆寄风问道:「你夫君是何时死的?多少年前之事?」

那老太太想着,说道:「我……是……永……兴……年……初……嫁……的……不……出……四……年……我……夫……君……便……殁……了……」

永兴年间,陆寄风在心中算了一下,更是吃惊,那竟是至少一百五十年前之事!这些人的脉息比常人慢了百倍,如果这样说来,一百多年在这里也只是一年的事而已。难怪此地的木造之物皆已朽坏,而屋子主要是以石为之,倒没有多少改变。

此时,突然传出一声轻巧的足音,令陆寄风和仇复都是一怔,陆寄风闪身奔了出去,叫道:「是谁?」

在这动作迟缓得近乎无动的地方,突然听见那样轻快之声,怎不令他吃惊。但是陆寄风一追出去,只见到寂寥街道,谁也没见着。

会不会是因为太过安静,所以才产生了幻觉?陆寄风茫茫然地回到屋内,那老太太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们,也许她并不是那么迟钝,可是任何动作眼神慢了数倍,看起来都会有种痴呆之感。为什么这个村子的人都变成这样,只有她还勉强像个普通人,更让陆寄风想不通。她日日夜夜与这些不会动的人为伍,更是离奇。

陆寄风对仇复道:「等司马贞状况好一点,你就带她下山去,别逗留在此,不知会变成怎样。」

仇复静静地望着司马贞,突然道:「变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陆寄风道:「你为何这么说?」

仇复叹道:「这样,司马小姐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待在我身边了……」

陆寄风叹了口气,道:「你……唉!你在地牢内死而复生,又变成这样的木石之人的话,那你活转又有何义?」

仇复困惑地沉吟不语,陆寄风虽想探究他的功夫来历,可是料想也没什么机会,只能劝了他一番,让他自行决定去留,自己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便动身北上,石室离此只有十里之遥,应该可以很快就赶到的。

不觉天色又暗,一到了晚上,这个鬼气森森的长生不死村就更让人感到不自在,陆寄风正打算借着静坐练气养精蓄锐,猛然间隐隐约约听见了轻柔的吟唱声,唱道:

「唶我!一丸即发中乌身,乌死魂魄扬上天。阿母生乌子时,乃在南山岩石间。唶我!人民安知乌子处?蹊径窈窕安从通……」

这是汉魏以来的民歌「乌生」,陆寄风对词赋并不通解,因此不知,只觉歌声凄怆悲冽,在一片死寂的夜里,更是幽幽荡荡,飘渺绝世。

仇复也听见了,问道:「那是谁在唱歌?」

陆寄风道:「我去看看,你在此守着。」

陆寄风连忙下榻奔了出去,循声找寻着传来的方向,奔出了一两条零落小径,便见一爿小屋,松桦掩映,透出微微的光来。

陆寄风强抑不安,不知会看见什么,放慢脚步上前观看。窗内一灯如豆,一道纤纤俏影抱着襁褓轻轻拍动逗弄,唱着乌生歌谣,像是在哄婴孩睡觉。那背影让陆寄风感到十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内屋传出一阵轻微的呻吟,那阵声音一传入陆寄风耳中,陆寄风便整个人像是被雷殛中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呻吟道:「孩子……把孩子给我……」

那是迦逻的声音!

陆寄风便欲闯入屋内,但当那抱着襁褓的身影转了过来时,陆寄风更是眼前一花,差点昏厥。

那是千绿!

千绿凝视着他,一手拍着,一手却放在婴孩的脸上轻摸着,道:「公子,小夫人生了位小公子,您想看看吗?」

陆寄风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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