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全集Zei8.com》第492/521页


一向只有凉国人包围的房间,此刻她竟见到魏国的衣冠,拓跋雪哽咽了一声,悠悠醒转,拓跋齐拉着她,殷切地轻唤道:「小雪!」

拓跋雪全身无力,一缕长发像瀑布般垂在胸前,衬托得单衣下弱小的身体更加苍白。拓跋齐喜极而泣,抱着她道:「你总算醒了,你看,陆寄风也来了,他已守了你数日,不曾离开。」

拓跋雪望向坐在榻边的陆寄风,拓跋齐将她轻轻地移到陆寄风怀里,拓跋雪一时不知是梦是真,伸出手去摸着陆寄风消瘦的脸庞,凄哽难言。陆寄风回拥着她,神情温柔,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任由拓跋雪紧紧依偎着,哭湿他的衣裳。

也许是因为陆寄风在的关系,拓跋雪的病况渐渐好转,不再只求速死。而对于拓跋齐自己上书请罪之事,拓跋焘的回书也已送至姑臧城。

向来温合的拓跋齐竟有这样残暴的举动,很令拓跋焘惊愕,但是只略一吃惊,便忍不住暗自赞许,拓跋焘自己也会这样做的。拓跋齐的行动,说明了兄弟一心,他向来以为拓跋齐温温懦懦,不堪大用,这一回却是做得完全合他心意,因此,他不但免了拓跋齐的罪,更下令要沮渠牧犍将李氏押到平城为质。

收到魏国的国书,沮渠牧犍更是忧心不已,夜里暗暗召集了几名心腹重臣,在偏殿密议。沮渠牧犍将国书传予众人看毕,问道:「魏国欺我太甚,不但杀了孤王的长姐,还欲杀夫人,是可忍,熟不可忍!」

王弟沮渠无讳怒道:「魏国一向欺我,每年派遣使节前来敲诈勒索犹为不足,太子已经在魏国当人质了,连夫人都不放过,下一回要谁去当人质?」

沮渠牧犍忧虑叹息,道:「魏国兵强马壮,又有个能知未来的崔浩,凉国恐怕只有坐等被蚕食鲸吞了。」

沮渠无讳道:「拓跋齐不过一两百人,不如现在就围了皇宫,把他们全烧死在里头!」

右相宋繇忙道:「大王,请勿急躁。杀拓跋齐固是小事,但是拓跋齐是魏主手足兄弟,必定发兵为他报仇,如此,我们多年来忍辱为国,不都白费了吗?」

大将军沮渠旁周冷笑道:「哼,丞相也太胆怯了!魏帝真有那么强盛,早就侵略我国了,还用嫁来公主?我看魏国根本是个空壳!」

右丞相宋繇问道:「何以见得?」

沮渠旁周道:「魏国几度与柔然交锋,不是败北就是大军得疫病而死,柔然还俘了魏主的长弟拓跋丕,也不见魏军去救他,不正表示军力支绌吗?魏国这些年来东征西讨,国力已经衰弱了,最强盛的是柔然!我们应该和柔然合作,围攻魏国,把魏国的宝物给柔然,土地人民给我们!」

沮渠牧犍点了点头,颇为同意。宋繇连忙道:「不可冒然!臣等多年来与魏国重臣暗中往来,费了许多的金银财宝,刺探到的魏国国情,可和将军说的不大一样。」

沮渠旁周怒道:「怎么?你以为我胡说吗?」

宋繇道:「不敢,不敢,可是万一魏国实际上仍然强盛,那怎么办呢?」

沮渠牧犍焦急地说道:「东猜西猜,孤王不要听你们这些揣测之辞!该怎么做,给孤王拿个主意,不可丧了宗室威严,也不可危了宗室存亡!」

凉王出了这么个两难的题目,一时间令众臣都静了下来。

右丞相宋繇大着胆子道:「依微臣之见,李夫人非送去魏国不可,这是为了降低魏帝对我国的疑心。臣已买通了魏国的弘农王奚斤、尚书李顺等人,他们与崔浩都素来不合,又是贵族,魏帝再信任他们不过的。只要他们在魏帝面前阻止魏帝入侵,我们再加强兵训,等到与柔然计议完善,一举杀个魏国措手不及,才是良策。」

沮渠牧犍沉吟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较为稳当的计策,但一想到白日里,李氏匆忙逃来,一身尘土、头发凌乱地拉着他,发着抖哭道:「大王救我,大王救我!」那凄楚可怜的模样,让沮渠牧犍的心又软了,怒道:「不可!不可!拓跋齐将沮渠王室当作猪狗般屠杀,太辱凉国的尊严!再将李夫人送去当人质,又要受多少侮辱?堂堂凉王,保一妇人都不能吗?」

众臣见了,皆噤声不语,过了一会儿,王弟沮渠无讳才道:「姊姊已死在刀下,不能再害嫂嫂受累,我们便不把嫂嫂交出去,看魏国又能奈何!真有本事,就来侵犯,看看是否这么容易拿下凉国!」

宋繇道:「也罢,微臣有一事再奏。」

沮渠牧犍冷然道:「你还有什么丧气话,一次给说完!」

宋繇苦笑了一下,道:「微臣的陋见是:若不交出夫人,就得趁拓跋齐还在境内,现在将夫人立刻送出国去,一来拓跋齐找不到人私刑杀死,二来魏帝不敢轻举妄动发兵入侵,等到拓跋齐等离开了,那时大漠千里,魏帝也找不着夫人的去处。」

沮渠牧犍听了,喜道:「你这意见出得很好!就依卿之见。」

沮渠牧犍当晚便派遣许多手下,连夜护送大笔的财宝随李氏逃出姑臧,不交给魏国。而一方面加派使节,前往柔然告急,随时准备应付魏国。

有了拓跋齐等人待在后宫,沮渠牧犍当然不敢随便进宫,也得以让拓跋雪安心养病。拓跋雪的病体渐渐地痊愈着,陆寄风天天都陪在她身边,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是态度温柔体贴,和颜悦色,令拓跋雪感动万分,若这是梦中,那么只要永远不醒便好了。

随着时日过去,她逐渐察觉出陆寄风变得十分沉默,笑容也是冷的,为何会这样?他成功地闯了玄圃、灭了魔女吗?一定是的,否则他怎会平安归来?可是,为何却好像连他的心都被杀了似的,变成这样无悲无喜的木石之人?

那一日拓跋雪与陆寄风握着手,闲步御园。此时已是隆冬,到处是一片贞白世界,就连远方的宫殿、楼阁,都被压在冰似的冷意之中。

拓跋雪停了下来,望着陆寄风,道:「陆寄风,求求你跟我说话,好不好?」

陆寄风笑了一下,抚摸着她的脸,将她搂在怀里。拓跋雪紧紧依偎着他强壮的怀抱,道:「你们不久便要回平城了,又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虎狼之境,但是我不怨,你肯来见我,我已经死而不怨了!现在我只求你跟我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心里的苦处。」

陆寄风默然低下了头,托起她的脸,吻在她的唇上。拓跋雪一怔,任由陆寄风吻着她,泪流满面。

待陆寄风放开了她,拓跋雪泣着投入他的怀里,道:「你是想弥补我,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变成这样?」

她感觉得出所拥抱的这个人的吻里,是深深的歉意和索然,好像背负着不知多少的罪恶感,恨不得能用一切去偿还似的,而那并不是她所要的陆寄风。

见陆寄风全无反应的样子,拓跋雪抓紧了陆寄风的胸口,用力地捶打着,叫道:「我不要你心里觉得欠我!我只要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你为何变成这样?陆寄风!你说话,你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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