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玉全集》第18/24页


接著,又是一个妇人的声音(那自然是熊勤鱼的夫人),道:“老爷,老爷,你好点了么?”

那口音竟不是广东口音,我连忙望了杜子荣一眼,杜子荣道:“熊夫人是四川人。”

我继续听下去,只听得一阵咳嗽声,接著,便是一个十分微弱的声音:“勤鱼……勤鱼……”

熊夫人忙道:“勤鱼不在,他在外国,是老爷你吩咐他去的。”

又是一阵剧咳。

那声音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杜子荣在这时,突然一按暂停掣,抬起头来:“注意,以下便是老头子的遗言了!”

我点了点头,杜子荣又松开了手,在一阵喘息之后,我听到了熊老太爷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模糊,而且边夹杂著“咯咯”之声,当然那是由于熊老太爷的喉间有著浓痰的缘故。

那就是熊老太爷垂死前的声音了,我听到其余的声音都静了下来,熊老太爷喘了半晌气,才道:“勤鱼不在,我……也非说不可……了!”

由于他的声音十分模糊,我们用心听著,也只是仅堪辨闻的程度。

而在这一句之后,又是长时间的喘息,然后才又是声音,道:“那…翠…玉……石砚……钱……椅……书……桌……千万保守秘……”

实际上的那个“密”字还未曾出口,熊老太爷便已断了气,杂乱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还有一些出于伤心的嚎哭声。

杜子荣“拍”地一下,关上了录音机,道:“你的意见怎样?”

我将录音带卷回来,在最要紧的地方重放,又重放,我听了四遍,才抬起头来,我心头茫然,我想我的面色一定也十分茫然。

杜子荣连忙问我,道:“你想到了甚么?”

我的确是想到了一些甚么,但是却又十分空洞而难以捉摸,十分虚幻,甚至我还在自己嘲笑自己的想法。我呆了半晌,才反问道:“别问我,你想到了甚么?”

杜子荣叹了一口气:“在未曾听录音带之前,我还认为在听了录音带之后,会有新的发现,但如今我却放弃了,我承认失败了。”

我奇道:“你不再寻找那翠玉了?”

杜子荣大声道:“你叫我怎么找?你听听!”他学著熊老太爷死前的遗言,道:“石砚……钱……椅……书桌……这是甚么话?”

我听了杜子荣的话之后,又是陡地一愣。

杜子荣原籍是福建人,他的口音很特别,当他在高声念著那句遗言的时候,如果不是早已知道他念的是甚么的话,那是绝不容易听清楚的。

这正和我刚才兴起的那种还十分空洞的想法相合,如今,我那种空洞的想法,已经有了一个轮廓了。

我连忙来回走了几步,竭力想将这个轮廓固定起来,我道:“你将熊老太爷的遗言,再念上一遍来听听。快念!”

杜子荣瞪著我,道:“你开甚么玩笑?”

我催促道:“你快念,中间不要停顿,将一句话一口气地念下来。”

杜子荣仍不出声,他眨著眼,那显然是他虽然不出声,但是却在腹中暗念那一句话。

他的眼中,渐渐地出现了一种跳动的光采,忽然道:“完全不是那个意思?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我点头道:“对了,完全不是那个意思,这句话从一开始起,便给人误解了,这当然是由于熊勤鱼不在,而熊勤鱼夫人又是四川人的缘故,我想她根本未曾听懂熊老太爷的遗言!”

杜子荣直跳了起来,叫道:“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像疯了似垃挥著手,叫著。我要大声喝叫,才能阻止他的跳跃。

杜子荣喘著气,道:“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我去找一个熊老太爷的同乡人来,让他来听听熊老太爷的这句遗言。”

我道:“对,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唉,熊夫人如果不是将那句话误写下来的话,熊勤鱼也早应该听出来了,但有了这句误解的话之后,人们有了先入之见。便循著那句话去思索,牛角尖也越钻越深了。唉,由此可见,偏见有时是何等根深蒂固,难以消除。”

杜子荣匆匆地走了出去,又急急地走了回来。在他离开的那一段时间内,我竭力地思索著,当他又走进来的时候,我抬起头来,道:“我也已明白了。”

我向前跨出了一步,道:“我们可要相互印证一下么?或许我们的理解,还有不同。”

杜子荣道:“我看不必了,卫先生,你可以回去了,你的任务已完成,你不能将那块翠玉带回去,那不是你的过错。”

我摇了摇头,道:“杜先生,你这样说法是甚么意思?你忘了我们有著共同寻找这块翠玉的君子协定的么?你可是想反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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