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校对版作者随轻风去》第19/487页


  那范五举起双臂大喊:“小吏横行,大老爷不管不顾,这虚江县没有王法了么!暗无天日!暗无天日!”
  陈知县可不吃这一套,摔下签牌道:“好刁民!胆敢非议官府,妄论王法,左右拉去先打十大板!”
  打完了范五趴在地上仍然光棍无赖,继续喊道:“打死小民也不服!官官相护,没有天理!倾尽家财小民也要去上告!苏州府里不管就去告御状!有能耐将小民打死好了!小民就死在这公堂之上看着大老爷如何断案!”
  还告御状……你知道皇宫门朝哪开么,李佑嗤之以鼻。
  这范五混迹于市井之中,没少干撒泼耍赖的事儿,靠着蛮横也占了不少便宜,此时将这习气带到了公堂之上。更何况自恃有人撑腰,放起刁来百无忌惮。
  但毕竟是原告,陈知县也不能一味地去打。不打被告只狠打原告,那偏袒痕迹未免太重了,有损形象,智者所不取也。
  李佑看火候差不多了,也该出场让这无赖见识见识世面了。就上前一步道:“大老爷,我也有状要告,就告那范五强盗、诬告两项罪状!”
  陈知县心道,你也真不傻,便对李佑说:“详细道来!”
  哪能详细说,言多必失啊。李佑只是简单说范五伙同范娘子抢了他的帽子,是为强盗罪,证据就是范五自己主动拿出来的帽子;至于诬告罪,众人刚才都看见的,也不必多讲。
  陈知县将惊堂木重重一拍,大喝道:“范五!李佑反告你两项罪名,你认罪否!”
  什么,问我认罪否?我成了被告了?饶是范五光棍无赖此时有些发傻,反应过来后,坚决不能认啊!又是一顿哭天抢地,大喊老天无眼。
  “官法在前,刁民还敢不认罪!”陈知县下了令:“上夹棍!”既然是被告,上大刑逼供就没有忌讳了。
  便有如狼似虎的皂隶将范五按死在地上,他们有意卖好李佑,两棍合住范五的腿,实打实地用力一夹,范五当场剧痛昏死过去。
  泼醒了再夹,夹了又昏,继续泼醒再夹,如是反复三次,范五就熬不住了。他趴在地上胡言乱语道:“大老爷,小的知错了!不该诬告李典史!求大老爷饶过小的这一遭!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大老爷!”
  陈知县不为所动,继续问道:“既然招了,你那同伙现在何处?”
  范五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招供说都还在那门面里等消息。陈知县当场发下传票,令值班的捕头去拘拿范娘子等三人。
  等待时候,范五心里懊悔不及,他平日里聚集些泼皮作惯蛮横无理的事情,谁料到这公堂里居然比他还不讲理!明明他是当原告来告状,原想知县大老爷不准也就罢了,回家再设他法。竟然反而把他打得糊里糊涂被逼认罪。这次算彻底栽了,回头定了罪少不得还得挨几十个大板子惩戒。
  平时见得衙役凶狠霸道不好惹,真没想到连个写写画画的小吏也这样厉害。这个世道真黑,小人物范五深刻认识到。
  李佑哪肯就此罢手,又对陈知县告道:“范五胆敢抢劫、诬告官衙吏员,必有所依仗,求大老爷明察!”
  范五如同惊弓之鸟,吓得高呼:“不要上刑了!小的全招!都是方管事指使小的做事!”
  “方管事是谁?”陈知县追问。
  “听说是给一个严财主家管铺子的,使了钱指使小的。”太具体的范五也不是特别清楚。
  但这已经够了!陈知县和李佑两人一听严家,就知道这是哪个严家了。
  陈知县呵斥范五道:“你做下此事!不要随便攀诬他人!”
  范五委屈得想,这不都是你们要问的么。
  很明显,陈知县打算把案子就追到范五身上即可,不想再继续往下牵扯其他人了。以他的意思,严家要是找李佑的麻烦,他可以挡一挡,不让李佑受委屈。但是要主动帮李佑去找严家的麻烦,那还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何况,就算把严家父子找来又能怎样?有功名的人不得随意用刑,不上大刑又无实据,谁肯招供?所以找也是白找,干脆不去找了。
  这些李佑也是看出来了,不由得心里和范五一样大骂,这个世道真黑!


第二十八章 令人头疼的判罚
  说话间,奉命去拿人的衙役回来复命了,三人全部捉拿到案,无一走脱。
  押上堂来,一顿审问,那两男一女三人见范五都招了,也不抵赖,全都招供,省的大刑加身徒受痛苦。
  原来这两个伙计,也是平日里就和范五一起厮混的,这次范五接下了事情,便拉着他俩一齐来做,说好了事后报酬每人二成。
  至于那个范娘子,压根不是本县人,名唤苗春桃,乃是邻县一个不在籍的私娼,因为生的貌美,又不在籍,查不到跟脚,便被请来当个引子见机行事,或引诱成事捉奸或制造证据栽赃陷害。
  案情大白,堂下各人画了押。陈知县判道:“范五诬告,按律例反坐并罪加一等。以强奸、强盗、殴伤入罪并加罚。判脊杖四十,发配徒刑十年……”
  认命并沉寂了半晌的范五听到判罚,再次狂呼大叫起来,他原以为就是几十个大板子的事情,真没想到还有发配苦役十年的刑罚,加起来不死也半残了。
  法盲!李佑不屑地看着范五。
  “……家产抄没、赔与被告。”陈知县继续判罚范五道。
  李佑大喜,其实他等了半天就等这条处罚呢,好歹在衙门混了这么久,这点法律知识还是有的。多来几次被诬告岂不就发家致富了?李佑想道。
  其实也不尽然,那得看犯事的是什么人。
  但很遗憾的是,范五没有家产……他终日闲游,坑蒙拐骗几个银钱都狂嫖滥赌吃喝玩乐花掉了,就住在那赌坊里头,闲来充当个打手,哪里有什么家产?兜里有十几文钱的串子,当场掏出来送到李佑手里。
  十几文钱……
  “你那临街门面楼房呢?”极度失望的李佑声色俱厉质疑道,神色凶狠得恨不得吃了范五。
  范五被李佑吓得有点畏缩,“那是方管事借给的……”
  “你个杀千刀的死贼驴!”满怀期望化为滔天怒火的李佑勃然发作起来,一脚踹得范五满地葫芦般打滚,还要上前殴打。
  陈知县狠狠连拍惊堂木:“肃静!原告不得咆哮公堂!”旁边两个皂隶赶紧上前抱住了李佑。
  看李佑安静下来后陈知县继续判案。两个同伙受范五教哄,不明内情,又没参与诬告,都以从犯论,处以脊杖四十的刑罚。当判到私娼苗春桃时,陈知县斟酌了一下,判道:“犯妇苗春桃,与范五同为主犯,发入官府为奴。”
  李佑已经没什么兴趣在这里待下去了,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陈知县下一句:“赔与被告。”
  ……李佑无语。
  这陈知县毕竟也只是二十几岁,脸皮修炼得不是那么厚,觉得不追查严家,还是有点亏待李佑,想要给予些补偿。范五没有家产,斟酌一下,就将苗春桃发为官奴,判给李佑算了。
  李佑领了官契,再带着苗春桃出了县衙,一时间不知去何处为好。已经有小竹了,这点俸禄再养第二个婢女也太辛苦。再说这样的浪荡无廉耻女子也不敢往住所里带啊,自己白日时常不在家,出点是是非非的……
  苗春桃倒是满不在乎,本来就是私娼,给别人当奴婢就是少了些自在。在她眼里,只要有几分姿色,到哪不是衣裙一脱,两腿一张的事儿,还混不上口饭吃?
  大老爷又给了一个头痛,李佑苦恼地想,还不如把她官卖了,再把银子赔给自己来的实惠。想到这里,忽然冒出了念头,既然是卖,何不自己把她转卖了,换些银子?越想越投入,倒想起一个好主顾――谢老鸨。
  李佑领得苗春桃往谢老鸨这里来,路上颇引人注目,一个英俊小生领着一个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的美貌小妇人,谁不拿眼看看。
  到了谢老鸨家(其实也就是姚兴儿家),往门口一立,便有人飞快地进去传报。片刻工夫都没有,只见谢老鸨乐颠颠小跑迎过来,脸上肉粉乱颤,“啊哟,稀客稀客,李大先生快请进。”又发现跟着李佑来的苗春桃,“哟,这是哪家姑娘,谁如此不怜香惜玉,把好姑娘打成这模样。”
  李佑摆手道:“不进去了,就在这里叙话,我与你做一桩买卖。”说着一指苗春桃:“三十两卖给你,这货色不差吧,定是生意兴隆的。”
  谢老鸨赔笑道:“不是我不相信李先生……”
  李佑把官契展开在她眼前晃了晃。
  “脚有点大,十五两!”谢老鸨立刻改口道。
  这你都看得见?李佑还价道:“二十五两。”
  “手有点粗了,十七两。”
  “比我细多了,二十三两。”
  “脸上有些肥胖,十八两。”
  “那是我打肿的,二十二两”
  “一口价,二十两。”
  “成交。”
  五两一个的官铸小元宝,谢老鸨回屋取出四个递给李佑,省得再秤了。
  李佑将官契和人都交给谢老鸨,顿感一身轻松。看着手里的银元宝,忽然想起另一个元宝,记起晚上还有个约定,与孙及说得是今晚去鱼鳞巷元宝儿那里。
  要不要先去找赵捕快谈谈心呢?李佑想道。若他这时候还看不出昨天引他去北关吃饭的赵捕快可疑,那就真成脑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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