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情游》第14/31页


  必须承认,狂奔的马车即将停止――不过却是灾难性的停车方式――因为马车跑上了奥利瓦尔大街。
  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中间,有一道15级台阶的阶梯。如果这条街不通车的话,这倒是一个最好的地方。
  越来越大的惊叫声中又搀杂进了狗的狂吠。此时疯狂的牲口已不在乎这几级台阶!马车的车轮踏上了台阶,颠簸使车身断裂,变成碎片。
  这实在是不可能啊!尽管马车数次翻滚,尽管车身拖拉在后边,尽管车轮拖延牲口的速度,尽管克劳维斯・达当脱在罕见的翻滚中始终没有松开缰绳,可是两匹牲口没有停下来,仍在一前一后狂奔。
  在马车后边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群,里边有马塞尔・罗南、让・塔高纳、向导、马车夫,他们虽然始终在后边追赶,却还是看不见他们。
  驶过奥利瓦尔大街后,是圣米盖尔大街,阿伯斯多广场。在这个广场,一匹牲口倒下了,很快又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以后又是帕拉特丽亚大街,又是圣厄拉丽广场。
  “很明显,”克劳维斯・达当脱心里想,“马车肯定会到陆地尽头停下来。我猜想到了帕尔玛海湾大概是它们的终点!”
  在圣厄拉丽广场矗立着耶稣受难教堂。对巴利阿里人来说,是特别受到崇拜的圣地。在不久前,这座教堂还被当做避难所,收容了那些各地赶来的罪犯,以躲避警察局的追捕。
  这次教堂有幸收容的不是罪犯,而是没有从马车上摔下来的克劳维斯・达当脱。
  这时圣厄拉丽教堂的富丽堂皇的大门完全敞开着,信徒们挤满了教堂。他们正在作弥撒,并已接近了尾声。司祭转身向着虔诚的信徒高举双手行赐福礼仪。
  当马车跳跃着驶进教堂大厅中间时,人群喧嚣四起,惊恐不安,到处是恐怖的喊叫声。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马车在祭坛前的阶梯前突然停住,而此时神父正在大声祷告:
  “愿圣神赐福。”
  “阿门!”一个声音响彻了大厅。
  这个声音是这个佩皮尼昂人的回答,他恰好得到了赐福。
  由于相信奇迹发生,以及在这个宗教深入人心的地区发生如此事件,人们很自然地在每年4月28日,在圣厄拉而教堂中举行神圣马车的弥撒庆祝仪式。
  一个小时后,马塞尔・罗南和让・塔高纳在米拉马尔街的一个建筑物附近赶上了克劳维斯・达当脱。这位真正的男子汉正要去休息以消除刚才的紧张与疲劳。当问话涉及到他的坚强性格时,他一点儿激情也没有。
  “您真棒,达当脱先生!”让・塔高纳大声说。
  “年轻朋友们,”这位当天的英雄说,“只不过是在一辆跑动的车上晃了晃。”
  “您平安无事吧?”马塞尔・罗南问。
  “没事儿……一点儿事也没有。我从没有这么健康过!……为你们的健康干杯,先生们!”两个年轻人喝干了这种著名的尼撒兰酒。这种酒的名气也远远超出了巴利阿雷群岛。
  当让・塔高纳和他的堂兄在一起时,他说:
  “又丢失了一次机会!”
  “不会的,让!”
  “就是这样,马塞尔。虽然我不能从洪水中,从火灾中,从战场上救他,至少这次我能拦住马车,救下达当脱先生。反正你是不会相信的……”
  “这是在民事法庭上最好的证词!”马塞尔・罗南只好搪塞地说道。
  晚上8点所有的旅客都返回了“阿洁莱”号。
  没有一个人晚到,连德斯兰戴先生、他的儿子以及尤斯塔什、奥利安达尔先生也不例外。
  这位天文学家是否靠观察地平线的太阳来打发时间?没有人说得上来,总而言之他又带回了各种这个岛上的风味食品,如一种“安西玛达”馅饼,这是一种用猪油做的多层点心,味道还不错。还有半打叫做“图尔”的鱼,这种鱼是福门特拉海岬渔民非常想捕到的。餐厅领班得到命令,要为他精心烹制。
  事实上,这位蒙特利马尔天文学会主席用嘴比用眼睛的时候多――至少从法国出发以来是这样。
  大约8点半,“阿洁莱”号起锚开船,离开了帕尔玛港口,布卡拉什船长也没有同意旅客在马略尔卡城过夜。这样克劳维斯・达当脱也就听不到了白天的喧嚣和半夜的歌声,听不到在动听的吉它伴奏下西班牙民族的“哈巴涅拉”舞曲和“犹塔”舞曲。这种舞曲在巴利阿里群岛居民的院子里一直演唱到天亮。

  第八章
  德斯兰戴一家同埃利萨尼一家见面了。
  “今天的晚饭推迟到8点,”埃利萨尼夫人说道,“德斯兰戴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很可能还有达当脱先生,要准备4套餐具。”
  “好的,夫人。”女仆回答道。
  “我们的朋友太需要休息了。玛努拉,你知道我十分担心可怜的德斯兰戴夫人。她一路劳顿,肯定很难受。你去看一看她的房间收拾好了没有。到家后她肯定要马上休息。”
  “一定办好,夫人。”
  “我的女儿去哪儿了?”
  “在厨房,夫人。她正准备饭后甜点。”
  玛努拉是一个西班牙人,从埃利萨尼一家迁居在此就在这家工作。她属于那些来自奥兰家庭中,从事女佣工作的西班牙人。
  埃利萨尼夫人住在老城堡街一所漂亮的房子里。这条街上的居民一半西班牙人,一半摩尔人。埃利萨尼夫人家有一个小花园,花园里的两个小花圃长着牵牛花。天气刚开始暖和,草地却很绿,长着几棵树,按灵验的占卜家说法,这是“美人树”。小池塘边的两道上铺着美丽图案。
  埃利萨尼夫人的房子共两层,德斯兰戴一家人会得到舒适的款待。他们在奥兰逗留期间吃、住都不成为问题。
  奥兰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城市,也是奥兰省首府。该城位于一条峡谷的斜坡上。谷底流淌着湍急的勒意季节河,乌迪诺大街也占据了一部分河床。纽夫城堡的防护工事将奥兰城分开,像其他城市一样,一边是新城,一边是老城。老城又称西班牙老城,拥有古城堡,带楼层的房屋,位于城西的港口,还有古老的城墙。在东边是新城,住着犹太人和摩尔人,围绕新城的是雉碟状城墙,从城堡一直延伸到圣安德烈要塞。
  这座城市也称阿拉伯人的绿洲。10世纪时由安达卢西亚的摩尔人修建。城市背靠一座相当高的大山,拉木尼要塞屹立在陡峭的山崖上。城市面积比当初扩大了5倍,总面积不少于75公顷,有不少的街道也伸出了城墙外边。整个城市沿海岸伸延了两公里。旅游者顺着要塞城墙,向东北方向走去,就会看到最近新建的城市附属部分,如冈贝塔郊区和努瓦色・厄姆勒郊区。
  人们很难找到这样一座引起人们更大研究兴趣的多种民族居住在一起的阿尔及利亚城市。在全部4.7万人中,只有1.7万法国人和正统犹太人,在1.8万外来居民中,大部分是西班牙人,其次是意大利人、安哥拉人和安哥拉・马耳他人。还要补充说一下,大约有4000阿拉伯人聚集在城市南部的迪亚利郊匹。这个地区被称为黑人区,街道清洁工和码头搬运工都来自这个区。在这座多民族居住的城市中,有2.7万天主教徒,7000古犹太教徒,1000名穆斯林信徒。由此可以对这座多民族混居一起的首府城市得出一个较为准确的看法。
  奥兰省的天气一般来说寒冷、干燥、炎热,风沙较大。这座城市的洒水工作由市政府掌管,这样做比由上帝掌管洒水更勤、更多。
  埃利萨尼先生退休后来到了这样一座城市。当初他在佩皮尼昂做了15年的生意,靠运气挣得了1.2万英镑的年收入。这些钱在他的遗孀精心掌管下绝对不会少的。
  埃利萨尼夫人此时44岁。她从来没有过她女儿一样的美丽、善良和可爱。她是一个罕见的讲究实际的女人,对说出的话反复斟酌。她就像一位人们非常熟悉的女会计师,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把钱看作生命一样。对日常开支精打细算,整日忧心忡忡担心会出现亏空。人们熟悉这种果断性格的面孔,腰板挺直,前额突出,目光敏锐,双唇紧闭,这一切显示出女性的专注与执著。埃利萨尼夫人将家里治理得井井有条,绝不乱花一分钱。她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花在有用的地方。但是对她宠爱的女儿却从不吝啬。即使女儿穿上修女式服装,她也要让女儿显得优雅高贵,对此她绝对不会马虎。说到底,孩子的幸福是她唯一的希望。她相信与德斯兰戴一家联姻,女儿的幸福必定会有保障。阿卡托克某一天会得到1.2万法郎,再加上路易丝从她母亲那里继承的遗产,很多人都会认为这一切足以建立一个牢固的财富基础,使他们将来衣食不愁。
  路易丝几乎记不起阿卡托克的模样。不过她的母亲早已灌输给她这样的思想:她终有一天会成为年轻的德斯兰戴夫人。总之这一切在她看来比较自然。只要这位未婚夫让她满意,再说他为什么就不能让她满意呢?
  埃利萨尼夫人作出最后几个指示后,走进了客厅,她的女儿也来到了这里。
  “你的甜点做好了吗?”夫人问道。
  “做好了,妈妈。”
  “很糟糕,远洋轮得晚到一会儿,差不多天黑时才到达!路易丝,6点时穿好衣服,配上小方格裙子,以后我们一起去码头。‘阿卡托克莱’号汽笛响的时候,我们也赶到码头了。”
  埃利萨尼夫人把两个名字搞混了。
  “你想说‘阿洁莱’号轮船,”路易丝笑着说,“可是我的未婚夫的名字是‘阿卡托克’,不是‘阿卡托克莱’。”
  “好吧!……”埃利萨尼夫人说,“‘阿洁莱’,‘阿卡托克’,这都无所谓!你就肯定他不会把路易丝的名字搞错……”
  “谁能肯定呢?”女儿用稍微嘲弄的口吻说,“阿卡托克先生不很了解我,说实话我也对他了解不多。”
  “在做出决定之前,我们给你们时间来互相了解。”
  “再好不过了!”
  “另外,我相信他会对你满意的,而他也一定会让你满意的……我的德斯兰戴夫人,你要嘴上留情!到时候我们还要谈妥婚礼的条件。”
  “收支能平衡吗,母亲?”
  “当然了,你这个调皮鬼,去操心自己的事吧!……对了,别忘了还有一位陪同德斯兰戴一家人来的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你知道,他们一家人为这位有钱的佩皮尼昂人而骄傲,并相信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德斯兰戴夫妇不习惯坐船,所以他陪他们一直到奥兰。他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一定要好好款待他,路易丝。”
  “对他热情接待,即使他想向我求婚……真的不可以。我都忘了我应该是……我将要是阿卡托克夫人……这个名字不错,不过听起来有点儿像古希腊语!”
  “够了,路易丝,正经点儿!”
  她是一个很正派的人,一个性格开朗可爱的少女。世上根本不会有和小说中女主人公一模一样的人,可是路易丝正是这样的人。她正处20岁花季年龄,性情爽直,精力充沛,活泼好动,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如同蓝宝石上的黑珍珠。一头浓密的金发,走起路来优雅轻盈,或许说像丝绸一样轻盈,就连皮埃尔・罗迪在他成为文学院院士之前也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形容,轻盈得像天空中的燕子。
  以上只是对路易丝・埃利萨尼做了轻描淡写的描述。读者会发现,她自己则不能不对由“阿洁莱”号从塞特连同货物一同送来的这个蠢家伙做一番对比。
  出发时间到了,埃利萨尼夫人以女主人的眼光最后看了看德斯兰戴一家的房间后,叫上女儿,两个人一同朝着码头方向走去。她们先在可以眺望码头的圆形花园停了一下儿。从这个地方一直望见平静的大海。天气非常好,天边蓝得像水洗得一样。太阳正朝着米尔斯克比尔城方向落去――这是一座古人称为“神港”的城市。在那里装甲舰和巡洋舰都可以找到最好的隐蔽处,以躲避从西边频繁刮来的暴风。
  几只挂白帆的船朝北一字排开,远处的浓烟表明是一些蒸汽轮船。这些轮船经多条航线穿行在地中海与非洲大陆之间。二三艘远洋轮正朝奥兰驶来,其中一艘船已不足3海里。是不是“阿洁莱”号?如果不是女儿,那肯定就是母亲变得迫不及待。实际上,路易丝并不认识这个随着涡轮每转一下,就会靠近她一步的年轻人,或许“阿洁莱”号最好开倒车返回……
  “快6点半了,”埃利萨尼夫人提醒说,“我们下去吧!”
  “我跟你后边,妈妈。”路易丝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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