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情游》第9/31页


  “现在不行,但是我将来能做到,或者说你和我,我们将来能做到。”
  “可能吗?”
  “我对此毫不怀疑。”
  “在陆地上、海上还是在天上?”
  “到时候再说,现在无法知道。”
  “你想创造机会?”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现在在‘阿洁莱’号上,假设达当脱先生掉进海里……”
  “你不是故意把他从船上扔下去吧……”
  “最后,比如说他掉下去了!……你或者我,或者我们两个人一起跟着跳下去,就像一只英勇的纽芬兰救生狗。达当脱被这只纽芬兰狗救起,以后他就把这只狗当作是一只,不,一个被收养的孩子。”
  “让,你说,谁会游泳?我嘛,我可不会,所以我也永远不会有机会让这位高贵的人收养我。”
  “一定会有的,马塞尔!我可以在海上行事,你可以在陆地上行事!但愿这种事会发生在我们两人之间:有一天你如果成为了马塞尔・达当脱,我不会嫉妒,如果我有一天具有了这个高贵的姓氏。除非两个人一起都能做到……”
  “我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怜的让!”
  “我可以不计较,但条件是你要让我行动,而且不能妨碍我。”
  “我担心的是,”马塞尔・罗南说,“你说了一大堆疯话,可是你没有看到事情的危险性。”
  “这件事本身就很危险。请你放心,我会以快乐之心行事。即使我失败了,也不会开枪自杀。”
  “你还能活命吗?”
  “剩不下几两肉!”
  “我再说一遍,你真疯了!”
  “绝对没疯!”
  两个人继续着这场谈话――马塞尔・罗南认为这场谈话毫无意义――他们吸着烟,在后甲板上走来走去。
  当他们走近甲板栏杆的地方时,发现达当脱先生的仆人一动不动站在机房出风口的地方,身着旅行的仆人制服,穿戴整整齐齐无可挑剔。
  他在做什么?他在等什么?而且看不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原来他在等他的主人醒来。这个为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服务的人真是一个怪人,一个不逊于他主人的怪人。这两个人有着多么不同的气质和性格。
  帕特利斯――人们这样称呼他――尽管没有一点儿苏格兰人血统,但是他配得上这个古罗马贵族的姓氏。
  这个人近40岁,已到“不惑”之年。他的高贵文雅的举止与他的主人,这个佩皮尼昂人的不拘小节形成鲜明反差。这使得他在服侍主人的工作中既有好运,也有恶运。他的脸线条分明,面颊光滑,下巴刮得清清爽爽。前额微凸,双眼透出某种高傲神色;半闭半开的双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四平八稳,温文尔雅;他的脑袋,按照生理学家的看法,应属于“长圆”型一类,这一切使他看起来好像英格兰上议院的议员。在仆人的位置上他干了15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恰恰相反克劳维斯・达当脱却常常劝他另谋出路。尽管二人性格不同令人难以想象,但是却谁也离不开谁。使帕特利斯留在这位佩皮尼昂人家中的原因,并非为了报酬――尽管工资很高――而是他的主人对他的绝对信任和器重。但是这个南方佬的不拘小节,多嘴饶舌,夸夸其谈却又使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在他看来,达当脱先生缺少风度,缺少与他的社会地位相称的尊严。他完全是用老木桶匠的方式接人待物,来表达自己的思想。他不具备高雅举止风度,不过从他制造、加工、销售成千上万大木桶的生意中又怎能培养出来呢?帕特利斯总是要向他指出这样或那样的错误。
  有时候克劳维斯・达当脱――我们上文谈过――也有“咬文嚼字”的嗜好,也非常愿意接受仆人的批评。不过他也嘲笑、讥讽这位身着仆人制服的良师,也用巧妙应答惹他发火,而自己沾沾自喜。有时候当他情绪不好,他也发火,也会打发走他的这位倒霉的谋士。不过总是在第8天头上又把他请回。
  实际上,如果说帕特利斯对服侍这位缺少绅士风度的主人感到懊丧,那么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却为有这样一位举止高雅的仆人而骄傲。
  那天帕特利斯廖到不高兴。在前一天晚餐上,他像一位餐厅领班站在那里,而克劳维斯・达当脱先生却沉醉在令人后悔、毫无节制的长篇大论之中。他满嘴乱说八道,似乎让客人觉得从东比利牛斯来了一个思想幼稚贫乏的人。
  帕特利斯确实不高兴了。他认为不能把自己的想法隐藏不说。所以一大早他不等主人召唤,冒昧地敲响了13号船舱的门。
  敲第一下时,没有人回答,紧接着用力敲了第3下。
  “是谁?……”一个睡意惺忪的声音问道。
  “帕特利斯。”
  “走开,去见鬼吧!”
  帕特利斯没有去见鬼,而是很快退到了一边。对这种没有修养的人,他心里很不满,好在他已习惯了。
  “对这种人真是没办法!”他喃喃自语并服从了命令。
  举止总是那么高贵文雅,像“英格兰”贵族的帕特利斯又回到甲板上,耐心地等待他的主人出现。
  他等了又等,达当脱先生一直没有从船舱出来的迹象。终于船舱的门响了一声,随后舱门打开,从里边走出来我们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此时,让・塔高纳和马塞尔・罗南正靠在栏杆旁,看见了达当脱先生。
  “注意看!那是我们的父亲!”让・塔高纳说。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不伦不类的称呼,马塞尔・罗南大笑起来。
  这时候帕特利斯迈着庄重步伐,表情严肃,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不愿意等待主人发出命令,径直朝达当脱先生走去。
  “啊!是你吗,帕特利斯?是你把我从一摇一摆五彩缤纷的美梦中叫醒的吗?”
  “先生,我的责任是……”
  “你的责任是等我召唤你。”
  “先生肯定认为自己在佩皮尼昂,在诺吉广场的家中……”
  “我知道我在哪儿。”达当脱先生回答道,“如果我需要你,我会去找你……你这个装配糟糕的破闹钟!”
  帕特利斯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语气严肃地说:
  “当先生用不谨慎的方式表达您不谨慎的思想时,我宁愿先生不要说话。另外我想提醒先生,在您的帽子下边的头发应该整理一下。在我看来这不像头等舱的客人。”
  事实上,克劳维斯・达当脱的帽子已到了后脑勺,看起来有失风度。
  “那么是我的帽子让你不高兴,是不是,帕特利斯?”
  “也不喜欢您借口说要出门远航,要有水手的样子而穿上的歪七扭八的外套!”
  “千真万确!”
  “如果先生能接受我的意见,我冒昧地请先生不要这样穿衣服。”
  “你想妨碍我吗,帕特利斯?”
  “当我的意见违背您的意愿时,我不习惯隐瞒自己的看法。我在佩皮尼昂先生的家里怎么做,在远洋轮上也怎么做。”
  “你什么时候能闭口不说话,帕特利斯先生?”
  “虽然我说话的方式非常有礼貌,”帕特利斯继续说,“但是我要承认,我根本没有说出要说的话。首先在昨天的晚餐上,先生本应该行为谨慎,可是却没有做到……”
  “行为谨慎?……在吃饭的时候?……”
  “而且饮酒有点儿过度……最后根据餐厅领班,一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向我报告……”
  “那个非常循规蹈矩的人向您报告了什么?”克劳维斯・达当脱问道。他不用“你”而用“您”来称呼帕特利斯,表明他的恼怒已到了极限。
  “他告诉我先生曾说过……说过,我看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最好不要说出来……这不仅是一个慎重的问题,也是一个尊严的问题。”
  “帕特利斯先生……”
  “先生有什么吩咐?”
  “你去了今天早上我让你去的地方了吗,就是你不礼貌地敲打我船舱门的时候?”
  “我想不起来了。”
  “那么我再说一遍!……去见鬼吧!……带上你的所有的想法去见鬼吧!我要第二次打发你去那儿,直到我再召唤你。”
  帕特利斯微微闭上眼睛,紧抿双唇,转身朝前走去。此时此刻德斯兰戴先生正好从船舱走出来。
  “啊!那位非常非常好的朋友!”克劳维斯・达当脱向德斯兰戴先生喊道。
  德斯兰戴先生是偶然来到甲板上来呼吸一下比船舱里更清新的空气。
  “喂,亲爱的德斯兰戴,”这位佩皮尼昂人说道,“从昨天到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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