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136/307页


  “没有,”冯小姐想了一下,摇摇头,转头问身旁丫头道,“你记不记得?”
  丫头回答:“小姐,她身后配着的剑鞘藏在布袋中,奴婢不曾看到。”
  旁边家丁也接话道:“是是是,她出招极快极狠,根本看不清。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她是个左撇子,这算不算?”
  左撇子?
  “我用左手使剑,也能轻易赢你。”耳边忽然响起这句话,朱祐樘惊得站起,想想又觉自己太过敏感,只好强加镇定问:“她可有说些什么?比如,为何要救你们?”

  ☆、第一四五章 兴王大婚

  “我们也觉着奇怪,”冯小姐偷瞄了眼马骢,又低下了一张娇俏的小脸,双眉微蹙道,“她仿佛与那群贼寇有什么深仇大恨,剑剑取人性命毫不留情。而后她望着我,只说了一句‘不是,又不是。’便拂袖离去。我们连句谢谢也没来得及说,也不敢说。她的剑上沾满了血,好可怕。”
  不是,又不是?
  朱祐樘摇了摇头,心底一阵失落。
  朱祐樘与马骢问案,八分都是带着情绪的。而牟斌却保持着清醒,亦保持着锦衣卫的本能,上前只问道:“发生此等大案,你们为何不去报官?”
  “哎哟,大人,”冯老爷赶忙来说好话,“若是叫人知道小女曾被贼人掳去,小女的清白可就算毁了!咱们只是经商的小贩,这山贼匪寇之间争斗死伤的事,哪里敢管?当时只想着用钱将小女赎回,不料有侠女搭救,难不成我们还去报官捉那恩人不成?”
  牟斌还欲再说,马骢拦住他道:“走吧,斌,看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武艺高强,心狠手辣,哪里会是她?
  出来的时候,夜市上的灯会依然热闹非凡。
  朱祐樘手中紧紧握着一盏灯笼,徐徐走在前头。
  途中经过蒋府门口,朱祐樘停步,转身问兴王:“杬儿,我叫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兴王抬头本望着蒋府牌匾,眼含笑意,闻言拱手答:“是,早就已经吩咐下去了。”
  “好,”朱祐樘欣慰说道,“四日后兴王迎娶锦衣卫中兵马指挥蒋斅之女蒋伊,朕会亲自主持婚礼。”
  …………………………
  弘治五年正月二十。
  兴王朱祐杬亲迎蒋妃。
  旗锣开道,仪仗威武。兴王的彩车当前缓缓行着,蒋伊凤轿在后尾随。
  轿外喧闹声不绝于耳。涌动的人群似乎下一刻就要撞上来。
  蒋伊心中半是紧张,半是喜悦。
  这一日过得却半是疲惫,半是慌乱。
  入宫到奉天殿行完礼,回至诸王馆,已是黄昏迟暮。
  蒋伊浑身都累得快要散架。本满心出嫁女子的羞涩不安,此刻早已被这整日的繁文缛节磨得一丝不剩。
  只想将满身沉重的凤冠霞帔脱下,好喘上一口气,喝上一口水。
  她哪里知道,真正的仪式才刚刚开始。
  是以当盖头被揭开的时候,她的一脸倦意便恰恰映入了兴王的眼帘。
  逗得他抿嘴偷笑起来。
  蒋伊正欲发作,余光却瞟到身旁女官礼赞丛立,正位上还坐着当今天子。
  怎么皇上亲自来看他们拜堂成亲?
  蒋伊只好憋着浑身上下的难受劲,在礼赞的指引下乖顺地行礼。
  夫妻对拜。饮合卺酒。
  合卺玉杯形制奇特,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凤,凤立于蹲兽之上。
  酒杯轻碰。
  蒋伊疲惫之意顿时烟消云散,心间突然想到八个字。
  同甘共苦,患难与共。
  从今以后,与眼前这个翩翩公子。
  初次相识,两人为一灯笼争执。再次相遇,她被他们围着打听事情。三次相见,他为她遮了风挡了雨。
  不过区区三面。
  怎会想到,今日竟嫁他为妻?
  换做他人,她定是不会愿意的。
  只是,想到与他的因缘际会,难免就会联想到她师傅。那个曾经鲜活无比的身影。蒋伊心里始终不能放下这一茬过往,越是喜庆时刻,难免遗憾暗道:师傅,这样的缘分,你却无法得见了。
  烈酒入喉,烧得她胸口有些隐隐作痛。
  同蒋伊被送入后院新房,兴王换下了一本正经的皮弁服,便又要出去大厅宴客。
  临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眼蒋伊,却是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蒋伊知道规矩,不与他交谈半字。且好不容易坐下来,才发现这一日的礼数做下来,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遂眼珠子忍不住直直地盯着桌上的吃食不放。
  偏偏房内一个女执事还寸步不离跟着,教她稍安勿躁,静待兴王宴完宾客回房。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蒋伊猛地站起身来。
  女执事慌忙来拉,可还没走到她身前,就突然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
  兴王来到大厅,厅中已是高朋满座。大厅布置得极其喜庆。地上铺着厚厚的嵌金丝的地毯,樑上挂满了精巧的彩绘宫灯,结着大红的绸花。一人高的雕花盘丝银烛台上面,早早点起了儿臂粗的红烛,烛中掺着香料,焚烧起来幽香四溢。
  如此喜庆的场面,主人翁却似乎并不领情。
  兴王匆匆绕过满堂恭喜他的人群,来到殿门口的迎宾处,与门房耳语了几句,又匆匆挤回了主桌。
  朱祐樘身旁。
  “皇兄,她还是没有出现。”说完,兴王又抬眼朝门口望去,生怕漏掉了哪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朱祐樘手中酒杯举起,又放下,低声说道:“朕不信她不来。再等等,或许她还在想办法混进来。其他几个小门,都派人把守了吗?”
  “是,凡是有门樘的地方臣弟都派了人。”兴王转头看了看他,又览了览四周所有宾客,“大门口守着的是我的贴身侍卫,性子机敏,又认得她。若是她从大门进,定逃不过他的眼力。可如今都快开宴了,她还不来,她当真如此狠心,连我的婚礼都不来瞧瞧吗?”
  他右手边即是钱福等一大桌子故人,闻言也是纷纷摇头叹息。
  以她的性子,牟斌娶亲尚且送去贺词,如今是她的兴王弟弟成亲,她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非,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才会三个多月无迹可寻,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念及此处,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马骢更加,酒盏里的酒差点晃出。他盯着兴王的红衣看了一会儿,要是慕儿在此……要是慕儿在此……他突然恍过神来,起身举杯道:“王爷,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应当开心才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会不会来,却清楚她的脾性,这杯酒我替她敬王爷。”
  众人都没有料到这番话会从最担心她最放不下她的马骢嘴里说出。
  怎能不举杯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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