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207/307页


  还未待她说话,李慕儿又补充道:“微臣是沈琼莲也好,是李家后人也罢,经这些年的磨炼,皇上的悉心引导,如今微臣在宫中只有一个身份,便是皇上御笔亲提的——女学士。”
  她故意将尾音拉长,还悄悄地瞄了眼太皇太后身边的郑金莲。
  看来,兜兜转转一大圈,郑金莲也还是未能如愿成为朱祐樘的妃子。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半晌,终于问道:“你去找刘吉,又是所为何事?”
  李慕儿惊了惊。
  太皇太后问出此话,一来她不能像回答马骢那样含糊其辞,否则刚刚赢得的好感将荡然无存;二来,却证明了太皇太后与刘吉有所勾结,已是不争的事实。
  李慕儿决定诚实回话,却又顾虑到一点:朱祐樘曾经说过,太皇太后很喜欢荆王,荆王经常来探望太皇太后,比其他藩王入京的次数都要多得多。
  荆王还曾上谏望朱祐樘广纳嫔妃,这本不关他一个旁系藩王的事,想来应当也是太皇太后授的意。
  可她去寻刘吉,显然与荆王脱不了干系,这番话,难答。
  “怎么不回话?你心虚了?”
  太皇太后催促之下,李慕儿只好硬着头皮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去刘府,实非自己所愿,而是被人控制,当了代罪羔羊。”
  她又将墨恩所作所为复述一遍,只是他为谁效力,暂时不敢揭穿。
  太皇太后却并不相信操控人心的无稽之谈,冷哼一声道:“你这样说,哀家就该放过你吗?在哀家心目当中,皇上的安危胜过一切,哀家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李慕儿心头颤了颤,太皇太后要杀她,易如反掌,才不会同她再费这番口舌。眼下看来,郑金莲没有如愿,她还能正常回宫当差,说明朱祐樘态度必定已经强硬过,让太皇太后明白了她的重要性,不敢随意动她。
  仗着这点优势,李慕儿忙道:“太皇太后,微臣贱命,怎敢与皇上的安危相维系?太皇太后留着微臣,自然有微臣的用处。微臣虽人微言轻,但太皇太后的命令,微臣不敢不从。”
  好啊,她为解燃眉之急,果然愿意投靠清宁。太皇太后眼角一弯,她叫李慕儿过来,确实是为了询问她造访刘府一事。如若她有意翻李家旧事,那便再留她不得。可她若确实一心向着朱祐樘,那自然是要留着她的。
  留着她,是对皇后最大的制衡!
  皇后外戚多少嚣张,无人不知,就连周氏外戚在外也要让着一二。这刘吉为何被致仕,虽然朱祐樘只是借题发挥,却又给了皇后外戚嚣张的资本。
  本来郑金莲上位,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只可惜朱祐樘最终还是以廷议罢之。
  这后宫能制衡皇后的,居然唯有女学士。
  皇后最怕的,也只有女学士。
  所以,太皇太后心中考虑的,便是如何用她,如何放心用她?
  念及此,她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女学士,你知道,哀家对你唯一的不放心,便是你的身世。如果放下这一点,哀家从来不曾为难你。”
  是啊,如果郑金莲的为难与她无关的话。
  “皇帝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不愿意他受到哪怕一点威胁。可是,他信你,哀家也舍不得他难过。”
  这话李慕儿相信。
  “如果你是真心归顺了,那么,一定要记住我和你说的话。”
  李慕儿抬头,蓦地与她对视。
  她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认真与笃定,“低头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我希望你记得身上穿着的这身官服。因为它时刻在提醒着你,你是一名后廷女官,那上面的装饰和点缀,与朝廷外官不同。你不能忘记,你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不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能冀望在宫内得到。”
  这是暗示她放下自己的身份吧,李慕儿恭谨应是。
  “可往后日复一日,继续长伴皇上左右,你一定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一个女子所希望得到的东西,你更不能冀望在此处得到了。”
  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与朱祐樘之间……
  这截然相反的两句话,听得李慕儿心中大彻大悟。
  “女学士是个聪明的人,可是哀家从你身上,看到了与其他女官不同的东西,”太皇太后顿了顿,终究把话说完,“是江湖气。”
  李慕儿沉默。
  “女学士,善良和义气,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青春一样不值钱。哀家说的话,你回去,好好想一想。”
  “是,微臣谨遵太皇太后教诲。”

  ☆、第二三一章:再现密疏

  从清宁宫回来的路上,天空飘起了细雨。大概是进入了梅季,这雨水落在身上让人有明显不适的感觉。
  它们却还断断续续落在李慕儿的官服上。
  初穿这身官服时,还是个不思进取的小丫头,浑浑然不知究竟要做什么。而如今时过境迁,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三载有余,看似是坐稳了,其实却越来越难。
  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
  她突然特别想见一见朱祐樘,学学他无论遇见何事都淡然处之的心态,看看他执笔统治江山却始终不负的初衷。
  脚下便加快了步伐,往乾清宫走去。
  他果然还在批折子,她进门的时候没有惊动他,便看到了他手指掐着眉间,疲倦的模样。
  看来自己说错了,再怎样泰然的他,也会有难做的时候。
  上前越过冲她挤眉弄眼的何文鼎,李慕儿径自到他身边,双手抚上他太阳穴轻柔,“皇上,臣回来了。”
  “嗯,”朱祐樘笑意顿生,“回来有一会儿了吧,去哪儿了?”
  李慕儿如实回答:“太皇太后召见微臣。”
  朱祐樘吓了一跳,拉下她的手直视她道:“莹中,太皇太后她……”
  “没事,”李慕儿抢话,“太皇太后没有难为我。”
  “那就好。”
  朱祐樘还想说些什么来安抚她,殿外却传来一声急报。
  是会极门的宦官来送密疏。
  李慕儿每次瞧见这密疏啊,就心存愧疚。此番经墨恩一利用,愈加这样觉得。
  遂眼神闪避着退了开去。
  殿内瞬间恢复安静,只听到信纸信封摩挲的声音。朱祐樘握信的手指修长白皙,如若青葱,看呆了李慕儿。
  “岂有此理!”突然一声怒喝,李慕儿怔愣中被吓到,身子不由地颤了颤。
  隔得这么远,朱祐樘还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转过身把她往身边一拽,柔声道:“吓到你了?”
  “皇上,何事惹您如此动怒?”
  何文鼎尚在问,李慕儿的视线却已停留在案上的密疏中,震惊的无法自拔。
  “樊山王见澋,向朕举报荆王见潚干的坏事,求朕许他迁回江西建昌府始祖旧府邸,或者迁到湖广常德、衡州等地,保全身家性命。”
  保全身家性命!
  可见荆王之恶,已歹劣至威胁他人生命?
  李慕儿战战兢兢,开口问道:“皇上,荆王,到底做了些什么,什么坏事儿?”
  朱祐樘稳住了她,转身又去看那封密疏,边回答道:“樊山王说,多年前魏妃离世,以及都梁王见溥、都昌王见潭之死,都是荆王,亲手所为!”
  李慕儿惊讶于荆王手上沾着这么多人的鲜血,可这几人都是前朝就离世了的,虽然听起来都是有名有份的人物,但她却并不明了他们与荆王之间的关系。
  是以朱祐樘接下去的解释,才真的令她慌了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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